第47章 真爱一世（六）
将这些人赶走后，十样绕到屏风后面，向着尤曼雁笑吟吟地问道：“如何，要不要去看看吕崇云的惨状，消消心头火？”
尤曼雁本还想表现得矜持一些，可看到十样面上的戏谑之情比自己还强一些，她就止不住地心动，最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不妨去看看，我让以冬陪着你。”
尤曼雁当天下午就和以冬去了那间破庙，彼时已过了午饭时间，待在庙中的吕崇云和沛柔却还在吃饭，饭菜简单到了一定地步，仅仅是野菜配馒头。
吕崇云嘴上说着没关系，脸色却绿得跟那野菜叶子似的。
沛柔满心满眼的心疼，匆匆吃下一点根本不足以让人饱腹的食物，便说要去做工，离开了这破庙。
说着要去做工，尤曼雁却分明看见沛柔往山上去了。以冬给她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原来这有可能是去山上采药卖钱了。
被留在庙中的吕崇云则说着要去街上找份工作，却在吃完饭后躺了大半个下午，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来都来了，尤曼雁干脆继续跟上去看看情况。
吕崇云在街上逛了一圈又一圈，经过写有“招工”牌子的小铺子怎么说也有十家打底，然而，他完全没有进去问一问的意思。
尤曼雁到后来才明白，吕崇云这纯粹是压马路来了。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工作的。他能做的，就是胡乱地压完几圈马路后，回到家跟沛柔诉苦。
听到吕崇云可怜巴巴地告诉沛柔，自己的找工作之旅是如何处处碰壁、那些店里的伙计是如何狗眼看人低，尤曼雁实在是听得想笑。
戏看到这里，她再没了继续下去的欲望，带着以冬就走。
她总算有点明白十样的意思了。丈夫果然是该好好选的，要是一个不行，那就换一个也无妨。她实在不想像沛柔那样，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赚钱，养活一个没用的男人。
既然沛柔如此享受于这个过程，她倒不如成人之美，将吕崇云直接送给她。
看尤曼雁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既没有过度伤悲，有没有过度幸灾乐祸，十样就放了心。
这说明，她这两天给尤曼雁和潘幼霜洗脑的方向，大体上是正确的。
十样给她们传达的意思很简单。
在这样一个嫁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擦亮自己的眼睛反而更加重要。要是不幸父母被人蒙蔽，嫁给了一个半点没用的丈夫，可不能抱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度糊里糊涂过完一辈子。和离的法子千千万，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为了更好地让她们认识婚姻的多样性，十样还举了自己的例子。
原主和丈夫，就没有遵循父母之命的老路。母亲倒是提前为原主订下了心目中的理想夫婿，可惜对方实在太拉跨，没能熬到成婚那天就败光了家财。他一心想着要把输掉的再赚回来，结果就死在了赌桌上。
吕杨氏原本还想逼着原主嫁给对方，就算直接过去守寡也无妨，好在原主不是沛柔懂得抗争，吕老爷也没有糊涂到把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置于不顾，原主这才逃过一劫。
然而，吕杨氏还是没有放过原主，她给了原主一个期限，要原主在那时间点前将自己嫁出去，否则，她就会插手原主的婚姻大事。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主找到了丈夫，或者说，合作对象。
吕家虽然没多少钱了，但官场上的人脉尚在，而丈夫手头赚得钱不少，却苦于没有门路改变自己的身份。
两人一拍即合，商定了婚事。婚后两人仍旧维持着合作的关系，一人负责经营生意上的事，一人则负责处理人际关系。
他们的小家经营得愈来愈好，不可避免会引起吕老爷的注意。吕老爷临死前非要将吕家交到原主手里，也是看到了原主的能力。
而原主掌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夺走吕杨氏的全部权力。
吕杨氏逼她嫁人一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听十样以旁观者的视角简单明了地分析完自己的婚姻后，尤曼雁和潘幼霜都有些傻眼，两人都是第一次知道，夫妻之间还可以用这种模式相处，完全不掺杂任何的情情爱爱。
不过，十样也会给她们解释，这属于是反面例子，最好还是不要学。
通过各种方式洗脑后，尤曼雁在面对吕崇云的那堆子烂事后，心态明显好了很多。
十样当即趁热打铁：“看过吕崇云过得有多惨了？”
念着吕崇云是十样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尤曼雁原本是不想点头的，可一看十样的态度比自己还要放得松，她又觉得无所谓了，当即便点了点头。
“还想不想他回心转意、爱而不得？”
听着十样这么问，尤曼雁一阵沉默。
再去追求吕崇云的心，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现在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吧？若真想得到些什么，还是得靠自己争取。”
十样将手中的信笺展示给尤曼雁看了一看：“有些姑娘运气好，能遇上同她真心相爱之人，可惜还有许多人没有那个运气。就像我与丈夫，便只是相互利用。但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选择背叛我。”
十样脸上绽出一个笑容，尤曼雁看着，心中有块地方起了小小的变化。她忽然向着前者问了一句：“姐姐，你说我要是从今天开始学习经商之道……还来不来得及？”
十样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果尤曼雁还想让吕崇云回心转意，她就会在适当的时机给他回家的机会，既然尤曼雁已经对他没什么兴趣、有了别的追求，那这没用的弟弟，还是让他在外流浪一辈子吧。
“你要是想学，什么时间都不晚。明天可有时间，我带你去铺子里看看。以你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我的。”
尤曼雁没想到十样会这么自然地做下安排，总觉得自己是落入对方提前编好的网里了。不过，她确实对十样平日里在忙的“生意”有几分好奇，便很想抓着这个机会好好开开眼。
甭管能不能学会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十样正和尤曼雁合计时，屋外传来了以冬的声音。
“潘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可是有事要找大小姐和大少奶奶？”
以冬特意将声调提高了，意思就是要提醒屋内的十样和尤曼雁，潘幼霜来了。
十样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毫无疑问，以冬是把潘幼霜当成外人了。
虽然近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地就会把人请到自己院里坐坐，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我们已经是一家人”的意思，但潘幼霜毕竟还未过门，在一些看来，就不是吕家的人。
十样一边起身往外头走，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正式将尤曼雁同潘幼霜认作妹妹。
她们本已是妯娌，再专门加这么一层关系，多少会显得有些奇怪。
但是……管他呢！只要她们自己乐意，她才懒得管别人怎么说。
十样将门打开时，一眼就看见了被以冬拦在院子里的潘幼霜。后者通红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到了，才会露出此等窘态。
“幼霜？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来找我的？”
十样上前几步，热切地挽住她的胳膊：“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讲吧。”
潘幼霜本已萌生些许的退意，无奈十样力气远在她之上，她被十样牢牢拉住，就这么进了十样的屋子。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手捧热茶在梨花木椅上坐好了。
“所以……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么？”
“是、是有件事相同姐姐说，但是……”
潘幼霜扯紧了手上的帕子，眼中不安和害怕的情绪各占了一半。
能让她这么主动地找过来，可见那应该不是件小事。可十样看着她，总觉得靠她自己的决心，半个月内是听不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基于此种情况，十样不得不主动出击。
“可是不大敢说的事？”
“……是。”
十样沉吟片刻，想出个勉强算是折中的法子：“这样吧，由我来猜猜是什么事，你只要说‘是’或‘不是’就成。若是最后猜中了，那也是我胡乱想出来的，与你没有关系。这样可不可行？”
潘幼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看上去似乎比刚才自然一些了。
“是与吕家有关？”
“是。”
“既然让你这么不安，还特意过来告诉我，和吕崇光、和我有关系？”
“是。”
“前些日子吕崇光去官府监牢见了吕杨氏一面，此事还涉及吕杨氏？”
“是。”
“哦我知道了，他们母子二人联起手来想要对付我？”
“……是。”
再几个问题下去，十样就把基本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尤曼雁在一旁看着十样轻轻松松便猜出事情的大致经过，心底着实有些惊讶。
吕崇光母子二人为了对付十样，制定了一套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计划。吕杨氏和管家龙行秋此刻虽身处监牢，但吕崇光还能在吕家自由行动。吕杨氏的爪牙被原主拔出了也不要紧，他们可以临时再抓人的把柄进行威胁。
他们认为，十样能在吕府之中坐稳掌家之位、为所欲为，是因为有丈夫的扶持。只要想办法让她和丈夫离心，最好是让两人自家人跟自家人打起来，如此她便再别想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至于具体如何操作——
捉奸在床是最直截了当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