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做白月光(七)
“那就让他来试试!”奚父推门而入,面冷若冰霜:“小女与那所谓‘允宁’公子是如何认识的,我早听她与夫人说过,若是荣亲王希望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很乐意帮这个忙。”
奚父走到妻子身旁,握住她的手,压根儿没拿正眼瞧冰人:“现在,请你离开,在我用一些不大客气的手段驱赶你之前。”
奚父的态度让冰人感到不妙,她当即以最快的速度从奚府消失,扭头便冲到荣亲王府,将奚父的话添油加醋地转述了。
这件事着实难办,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只好想个法子将矛盾转移。唯有荣亲王能拿出更具压倒性的气势与说辞,她才好狐假虎威,去压奚府一头。
让她没想到的是,荣亲王生气归生气,嘴巴上也确实骂得很凶,身体却诚实得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准备吃下这个暗亏似的。
好在荣亲王也没有让她继续去说亲,这让她觉得日子勉强还能过下去。
荣亲王是意识到,普通法子不能让奚家就范,但儿子相中的偏偏是那奚听岚。他亏欠这唯一的儿子许多,就算用尽手段,也得替儿子办成这件事。
他这头开始思考别的方法的同时,奚玉堂才刚刚赶回家中。
听父母述完前情,奚玉堂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他有预感,解宁那头,绝不会就此收手的。他必须得加快调查荣王府的进度。
他手头有条线索,涉及几年前的并州决堤案。彼时因筑堤的材料被人以次充好,大水一来,堤坝瞬间成了豆腐渣。数万亩良田被淹,不知多少人流离失所。
当时有个名叫王晋的小吏举报了上级,说上级与荣亲王私吞筑坝钱款,才导致了此番惨剧。可惜他的信送错了地方,非但没能举报成功,还将自己牵连了进去。官也做到头了,不得不回乡务农。
此人手上,握有相关的证据,如果能找到他,此事将会顺利许多。可惜那年之后王晋便不知所踪,他现在只能尽力追查。
并州决堤影响之巨,哪怕荣亲王是皇帝的弟弟,也够他死个十回八回的。
奚玉堂没有想到,在他找到王晋之前,荣亲王竟整出了新的幺蛾子——
他直接跑到了皇帝跟前,要求皇帝赐婚。
奚玉堂虽然是替皇帝做事,但属于暗线,一般不在人前出没。听到宦官禀报说荣亲王求见,他已很自觉地避到了屏风后。
结果他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臣弟的儿子与那奚府的小姐实为两情相悦。还望陛下成全,为他们赐婚。”
两情相悦个头!
奚玉堂当真是忍了又忍,才勉强忍住了冲出去的欲望。
对于荣亲王的这个要求,皇帝做出了这样的答复:“朕还不曾见过允宁,也不知到奚家小姐是位什么样的姑娘。此事,还是等朕见过二人后,再做定夺吧。”
荣亲王还想再为儿子说些什么,皇帝却已让人将他请了出去。站在殿外的他,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皇帝不甚明晰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请求皇帝赐婚这条路,怕是也行不通了。
殿内,奚听岚听到皇帝喊他后,忙从屏风后转来出来,行至皇帝面前,向着他行礼请安。
“小奚……他方才提到的奚家小姐,便是你妹妹吧?”
听到皇帝这么问,奚玉堂脑中代表着理智的那根弦一瞬崩裂,开口便道:“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皇帝:“哧——”
奚玉堂:……
“臣失言,还请陛下赎罪。”
皇帝摆摆手:“无妨,朕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在奚玉堂感到喜悦之前,皇帝的后一句话又将他打入谷底:“朕也不愿看到好女嫁恶男,但他们毕竟门户相对,荣亲王又是朕的弟弟,朕可架不住他一直求。若是某日荣亲王府忽然堕下去了……咱可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奚玉堂面上不显分毫,只有笼在袖中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皇帝的暗示已经明显得与明示无异,这是对他进度不满了,就拿妹妹的事情激一激他。
和皇帝相处的时间越久,奚玉堂越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但皇帝至少是个明君,听十样讲述过前朝狗皇帝的故事后,他愈发觉得当朝皇帝是值得辅佐的。
“小奚,你说朕这些话,可对?”
奚玉堂收敛情绪,恭恭敬敬地应道:“陛下说的不错,微臣明白了。”
皇帝的忍耐上线是一个月,一个月内,他必须追查到王晋的下落,给荣亲王定下死罪。
从奚玉堂那里知道荣亲王曾向皇帝请求赐婚、但未能得到得到结果后,十样基本能猜到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了。
常规手段行不通,那当然只能采取强取豪夺这种非常规方式。
奚听岚仍旧是过去那个性子,没有别的事,平素不爱出门。解宁与荣亲王再勇,也不可能冲到奚府抢人,所以只能暗中蛰伏。
刚好近些日子奚听岚有件事要出门去办,他们的机会便来了。
王盼儿离开京城许多年,半个月前却修书一封,说要进京一趟,介绍个人给奚听岚认识。
她离开京城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左右是闲着无事,她就开始帮助一些和她有同样经历的人,希望能帮助他们脱离被丈夫虐打的悲哀处境,可这件事做起来却没那么顺利。
她想让那些被丈夫虐打的女性脱离苦海是一回事,她们不愿意和丈夫分开则是另一回事。有些人明明被丈夫打没了半条命,她看不过出头时,反而受到这些人的指责。
到后面,她也有些疲了,对她们的态度从“这你都能忍?”变成“还是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好在有一些人还是清醒的。王盼儿递出杆子,她们便能顺着爬上来。
她们别无所求,只想好好活。
这次王盼儿带来见奚听岚的,就是努力想要从泥坑里爬出来的一位。只是她丈夫有官位在身,打定主意不让妻子离开,她们一时奈何不得,所以需要借一借奚家的势。
奚听岚担心闫鹏程和王盼儿在京中遇上,那家伙会对她不利,王盼儿则表示哥哥会同她一起来,所以不用担心。
如此,两方便约了在酒楼中见面,由奚家人替王家人接风洗尘。
奚玉堂与这件事本是没关系的,但他想到荣亲王之前干出的事儿,便觉得有些不安,正巧工作推进得不顺,他干脆就推了工作陪妹妹上街,顺便履行保护妹妹的职责。
十样看他这么主动,随口问道:“所以少爷现在是能打得过小姐了,还是能打得过青黛了?”
处于武力值底端的奚玉堂表情一僵:“……自然,都不能。”
十样轻笑一声:“那您跟着来能抵什么用?”
“至少我能佩刀!”奚玉堂一摸腰间,挺直了腰板:“我可以过去当一个移动的刀架子。”
十样一怔,这倒确实是个用处。京城之中,只有特定的官员才有佩刀的权力,奚玉堂便是其一。
因此,奚玉堂顺利地拿到了陪同接风的资格,也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刀架子。
十样出发前就有预感,解宁一定会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他也确实没令她失望。
轻装出行,没有乘马车亦没有坐轿子的她们在过一条巷子时,受到了一群黑衣人的袭击。
他们大概没想到,奚玉堂也会在行列里面,短暂地慌乱过后,立刻分出大半的人手来对付奚玉堂,剩下的分成三小队分别去抓奚听岚、十样和青黛。
所有人都来势汹汹,似乎准备直接把她们弄死,只有去抓奚听岚的人客气一点,大概是被下了“捉活口”的命令。
奚玉堂只来得及将刀丢给妹妹,就被人团团围住。他敷衍性地招架了几下,避免对方真的会伤到他后就开始等待妹妹的救援。
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是要享受一下被妹妹美救英雄的快感啦。
不消片刻功夫,他便在没费什么力气的情况下转危为安。
十样看着一脸得意的奚玉堂,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还要妹妹救你,能不能有点用处?”
奚玉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昂首挺胸:“我觉得挺好!说明我妹妹行啊!”
言毕,他神色瞬间转变,俯身查看昏倒在地的一大片人:“大半天的穿什么夜行服,不是更显眼么,当真是没长脑子。”
十样一挑眉:“把这一身黑套在外面,也许是想遮掩什么,比如说……某个地方的制服。”
“你说对了。”奚玉堂眸色一深,将从那群人身上扯下的黑布丢回到他们脸上:“是荣王府的人。”
荣王府中的一些家丁,名为家丁,实为私兵。他们有统一的服装,衣服的领子上绣有专门的暗纹,与这群人身上的一模一样,调查荣王府许久的奚玉堂一眼就认了出来。
奚听岚感到几分不可置信:“他们胆子大到当街抢劫?”
“他们不是抢劫。”十样看向奚听岚,叹了口气。
奚听岚不解其意:“那是……?”
“是抢人。”奚玉堂站起身来,转头向着青黛嘱咐道:“青黛,从今日开始,你贴身照顾听岚,寸步不可离。如果再遇到像这样的人,全给我打晕了,但别打死,我要抓活的审问。”
蓄养私兵,又是一条罪状,荣亲王大概是债多不愁、虱多不养,他倒觉得蚊子再小也是块肉。
奚听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所以,荣亲王是要……抢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