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蜉蝣
有的人离开后, 似乎对旁人的生活毫无影响。
时间过得飞快,晋珐在朝廷中的地位越做越稳, 楼家的家业也越做越大。
楼父看着人很憨厚,其实做生意很有头脑,品行又端正,很讲诚信,回头客也多。
再加上,当年楼父之所以决定举家迁到京城来,正是因为京城还有楼家的族人,已经经商多年了。
之前是因为距离遥远,这么些年来少有联系。
到了京城之后, 楼父投靠了亲族好友,发展得很快。
两年过去, 楼家不再是从前那个民不见经传的小商户,而成了这一小片地方也颇有名气的商贾大族。
他们从当年那个临街的小铺面搬到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大宅院, 也算是苦尽甘来。
晋府渐渐也就默认了晋珐一再坚持的这门娃娃亲。
晋珐与楼云屏年纪都渐渐长大了, 两家的亲事也开始张罗了起来, 只是晋府还是不愿意早早地就到外面宣扬, 跟楼家也常常避嫌,除了必要,尽量不往来。
晋家再也没有人提起樊肆。
反倒是楼云屏,因为楼父与小水乡的故交还有些来往的缘故, 有时候会听到一两句消息。
有一年,小水乡遭了难,山洪引发的山石崩塌,不少人家都遭了灾。
樊家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家就在山脚下,当时樊母在别人家里坐着闲聊, 大儿子在外县做工,只有樊父在家中酣睡,命丧当场。
听说还有一个外孙女当时也在屋里,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当时樊肆本来也应该是在家中的,可他却平安无事。
小水乡连日大雨,他双生哥哥在外地赶不回来,只有由樊肆操办父亲后事。
可没过几天,樊母因为丈夫的意外去世受了太大打击,也缠绵病榻,最后只来得见一眼匆匆赶回的大儿子,便也撒手人寰。
父母亲接连去世,樊肆的双生兄长将这全怪到了樊肆的身上。
认为是樊肆生来不吉,灾运殃及了全家,才会有这些意外。
他将樊肆赶走,不肯承认他是樊家人。
后来,樊家分崩离析,樊肆独自一人住在小水乡的偏僻角落,不与旁人来往,从此一直孤身一人。
楼云屏听到这个消息,唏嘘了很久,她曾经亲眼见过那少年是如何骄阳似火、口舌锋利,如今他却消沉至此。
楼家与晋家的婚事已经提上日程,楼云屏却看不出有多高兴。
她似乎总还在等着什么,很有些犹豫,每每说到要准备婚仪相关事体,便心不在焉。
晋珐渐渐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起先,晋珐总是忍着。
可到了后来,晋珐也按捺不住了,甚至质问楼云屏是不是已经变了心,想要反悔,不肯承认这门婚事了,否则为何如此退却。
楼云屏哭笑不得,但对他的疑问始终只是沉默,并没给晋珐一个满意的答复。
晋珐心中闷闷,不愿与她争执,干脆走远些,和朝中同僚去喝酒。
酒过三巡,晋珐已喝得微醺,脑中满满装的还是自己同楼云屏的婚事。
耳边朦朦胧胧,似乎听得有人在讨论绣样,晋珐便下意识地接道:“用金绒混绣,还要加、加垫浮,突出鸳鸯。”
包厢中一阵沉默。
晋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是说了醉话。
但这些同在朝廷做官的人,是多有眼色的人,晋珐都来不及掩饰,他们便一齐哄笑起来。
“晋编修这是怎么了?口口声声鸳鸯戏水的,这是今晚便要成婚了不成?”
“晋大人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啊,怎么公务不嫌忙,连这绣工都钻研上了呢。”
晋珐被取笑得面红耳赤。
哪个男子会这样,巴巴地张罗两人的婚事?
甚至喜帕绣样、盖头图样,都是他在费心费力。
这等琐碎婆妈之事,晋珐本也不想管,可屏儿对这些根本不上心,一点也不像个待嫁的新娘。
他心中着急,便只能亲力亲为,倒更像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
晋珐烦闷起来,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却没能浇熄心中的烦闷,反而越烧越旺。
一个娇美女子不知何时坐到了他的身旁,纤纤素手朝晋珐杯中倒满醇香酒液,轻声地在晋珐耳旁说:“晋大人,奴也很喜欢那混绣图样呢。”
说着,她又昂起头,对着周围其余人嗔道:“你们这群臭男人,不懂得知情识趣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了个晋大人这般风雅的人物,你们还在这儿吵闹嬉笑,莫要惹恼了晋大人。”
周围吵闹声果然歇了歇,围着他的那些嘲讽逗趣声,也被赶远了。
晋珐转过头,果然看见一个相熟的同僚正朝他挤眉弄眼地笑。
于是晋珐明白了,这女子定然是这位同僚带来的丫鬟,此时替他解围,也不知道是自己主动,还是同僚授意。
若是后者,倒真不好推拒。
晋珐装作酒醉,懒懒地扯了扯唇,他被永昌伯府的富贵养了几年,本就俊俏的面容更是如琢如玉,上挑的眼尾在做一些薄情的神态时,反倒尤其吸引人。
他单手撑地站起来,摇着酒壶,假借酒后闷热的理由,要独自走到窗边去吹风。
可他大约是真的有点酒意上头了,脚步当真晃了晃,被那女子赶紧站起身来扶住。
晋珐看了她一眼,那女子温柔又含羞地低下头去。
同僚也站了起来,嘴边含着笑,走过来和晋珐说话,那语气,听不出是打趣还是认真。
“我这丫鬟名叫玉瓶,平日里在我院中可是很嚣张跋扈,怎么到了晋大人面前,倒成了小娇娃?倒不如,送给晋大人做个通房,伺候得晋大人高兴了,也算晋大人欠我一份人情。”
玉瓶?
晋珐听见这名字怔了怔,把手臂从那女子手中抽出来。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跟着啧啧道:“玉瓶姑娘平日可傲气得很,对我们几个哪里有过好脸色,偏偏就对晋大人效益温柔,这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吧!”
晋珐哼笑两声,一边支抵着他们的调侃,一边走到窗口吹风。
更夫的梆子敲了几响,已是深夜了。
晋珐摆摆手,对身后同僚道:“晋某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旁人自然纷纷留他,晋珐推脱不得,又不得不多喝了两壶,这下原本是微醺的,也变得头脑发昏了。
就连店小二也跑上来凑一脚,满脸讨好笑意道:“晋大人不着急走,这儿还有您一封信呢。”
这是喝酒聊闲的地儿,什么信会这么急,送到这里来?
晋珐接过信,看到了信封上晋府的标记。
他皱了皱眉,赶紧拆开,里面竟然是他母亲的字迹,写着,皇家有令传他,到晋府寻人而不得。
皇帝传召,晋珐哪里还有时间再与旁人周旋,他把信纸揉皱,塞进了衣袖里,对其余人匆匆拱了拱手,便直接告辞。
他走得急,出门框时有些趔趄,同僚担心,便叫那玉瓶去送他。
晋珐被玉瓶搀扶着上了马车,回了府中才知道,宫里的太监找他,是因为皇帝晚间在读书,有一本古籍需要校对,事情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挺急的,找不到他,自然就去找别人了。
此时晋珐哪怕是再进宫,也一定是来不及的,更何况他刚刚喝了酒,总不可能带着一身酒气去面圣。
陛下有召而未去,肯定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晋珐正为难之际,玉瓶主动说:“这有何难?晋大人只需说,晚间归家时救助了一个落难女子,我再为大人作证,不就无人追究了。”
晋珐怔怔,玉瓶所说的主意,确实可行,眼下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
便提笔按照玉瓶的意思,写了几句,玉瓶还主动在纸上画押,让晋珐写上她的生身住址。
“我跟爹娘打声招呼就好啦,这样的话,要是有官衙上门核验,也不怕大人穿帮啦。”
玉瓶柔柔地说着,晋珐听在耳中,虽然觉得玉瓶的考量过于谨慎,谨慎得都有些可笑,宫中的宦官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去一个丫鬟家查证。
但是,玉瓶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他考虑,甚至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的利益主动为他圆谎,晋珐也不可能全然铁石心肠,毫无触动。
派人将帖子送进宫中后,晋珐彻底放松了心神,让婢女打了热水来,洗漱泡脚,热气熏熏然,叫头脑越发混沌。
不过,他还记得要紧事,着人去通知母亲安排玉瓶的去处,时辰已经这样晚了,不可能叫她一个女子独自回去。
弄完这些,晋珐才总算睡下,第二日不用去宫里当值,他睡饱了才起,睁开眼的瞬间,却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玉瓶就躺在他身边,听见他坐起来的动静,玉瓶也揽着被角坐起,一身里衣睡得松散,露出小片肌肤。
晋珐脸色铁青,几乎是滚下床榻,胸中鼓噪跳个不停。
晋夫人的确是安排了,却把玉瓶安排到了他的房中。
晋珐心中如吃了铁块一般的沉,却也知道,是他先将人带进了府,此刻就算去找晋夫人算账,他也是百口莫辩,更何况,晋夫人是那般巧舌如簧,他早已领教过。
他发狠地摁紧额角,想着如何处理身后的女子。
玉瓶也不是没眼色的,见他这样,咬了咬唇,走下床来靠近,柔声说:“昨夜,二爷吃醉了酒睡着了,玉瓶只是与二爷共枕了一夜,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二爷若是嫌弃,将玉瓶赶出去就是了。”
说着,玉瓶掩面啜泣起来,又很快忍住,故作坚强的模样,好不惹人生怜。
晋珐深深吐出口气,胸中浊气却久久不散。
“你,我确实没有要纳你进府的心思,昨夜既是误会,我去账房支些银钱给你弥补,将你送回胡大人那去吧。”
胡大人便是玉瓶原先的主子,昨夜和晋珐一起饮酒的同僚。
玉瓶听到旧主名字,更是啜泣不止:“误不误会,又有什么要紧,总之,胡大人已经将玉瓶看作了二爷的通房,玉瓶是不可能再回胡家去了,否则,那不是平白玷污了二爷的名声吗?”
“你……”
玉瓶依依看着晋珐,眼中一边滚出泪珠,一边盛满可怜:“二爷不用忧心,玉瓶昨夜既然违背主子,擅自替二爷说话,便已做好了从此一生一世只为二爷的打算,不论二爷如何对我,玉瓶定然不会说二爷半句不好。”
晋珐腮帮紧了紧,眼神变得愈发沉重。
玉瓶一个柔弱女子,现在不清不白地把什么都托付给他,他若是不承担,她又要如何自处?难不成,真将她赶出门去,叫她去寻死跳河?
晋珐艰难转开目光,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会另外给你找个院子住,你就……总之,不会亏待你,让你依旧像在胡府那样,安心自在便是了。”
玉瓶这才哽咽着笑出来。
晋珐也已经十八岁,屋中从来没有妾侍,如今多了一个玉瓶,又有晋夫人关照一两句,玉瓶哪怕不住在晋珐院中,身份也比别的丫鬟奴仆高出不少。
她原先也是受宠的,攒下不少银钱,如今好歹有了个通房的名头,哪怕不是事实,也愿意高调打扮。
玉瓶几次三番差人去城中银饰店选东西,还特特要人包好送到府上来。
城中名头最响的银饰店,便是何家。同一块牌匾,在京里开了好几间铺子,款式花哨,价钱也实惠,许多姑娘都爱上何家买饰品,还彼此攀比。
何家的女儿,是楼云屏的手帕交,何金晶。
她在自家店铺闲逛,就听见一个小厮说是永昌伯府家的,要给二爷带几样东西回去。
这不是和自家金兰在议亲的晋家二公子?
何金晶八卦心起,以为是晋二公子在给自己好姐妹选礼物,便笑眯眯地凑过去,也不自报名头,就悄悄地看那小厮到底要选什么东西。
结果,看到那人只点了一对花蕊耳夹,何金晶便惊觉不可思议。
这东西是不值钱的玩意,难不成那晋二公子,就用这种成色的东西来讨好云屏?
这也为免太寒酸小气,何金晶拿过账本一番,发现最近送去永昌伯府的,全都是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何金晶当场怒火上头。
她姐妹是何等伶俐又秀致的人物,又是马上要议亲的,这种零碎小东西,怎能衬她?而且,还一趟一趟的买,像是要显摆什么似的,这晋家难道就穷酸到这种地步?
何金晶夺过柜前小二包好的包裹,昂了昂下巴,冲那永昌伯府的小厮道:“不是要送货?走着,本小姐替你送。”
坐了马车到晋府,何金晶本是想,等晋二公子出来,便同他理论理论,好告诉他,要什么样的珠宝才配得上云屏。
可没想到,她等了一会儿,却等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欢欣雀跃地跑出来,从小二手上接过包裹。
何金晶坐在马车里,下意识地用车门帘遮住自己,脑门一阵冰凉。
等那女子走了,何金晶才下马车去,问站在门口的侍从,那女子是谁。
“那个,是二爷房里的通房丫头,玉瓶姑娘。”
何金晶懵然。
她晃着神回府,还一直不大能相信。
她是与楼云屏最交好的人,那位晋二公子,她也见过好几次。
可每一次见,他都是对云屏一副诚心诚意的态度,哪怕是她何金晶眼光挑剔,也挑不出他半点错处。
最要紧的是,云屏曾亲口告诉她,晋二公子与她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有别的妾侍。
当时何金晶也觉得不可思议,哪有男子会如此“听话”?但云屏含笑的模样很是坚定,叫何金晶羡慕不已。
当时何金晶觉得有多浪漫,现在便觉得有多讽刺。
她纠结了许多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云屏。
云屏的婚事越来越近了,她每每去找云屏,都免不了要看见云屏在准备婚仪的程序,这叫何金晶更加不好开口。
她是知道云屏的性子的。
一开始,云屏刚来京城,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许多人都想跟她交朋友。
有一次,何金晶在为了一件如今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发火,那火气简直是六亲不认,谁劝都没用。何金晶说,她眼里揉不得沙子。
楼云屏在旁边听到了这句话,才主动来和何金晶交好的。
云屏自己,也是这么个性子。
可如今,何金晶分明见到了这粒硌人的沙子,却反而犹豫了,不敢告诉云屏。
直到有一天,何金晶看见云屏在对着窗外发呆,神色似乎不大高兴,一时有了许多不好的联想,不经意间,将通房的事说漏了嘴。
云屏察觉出不对劲,逼问之下,何金晶没有办法,全盘托出。
云屏那天怔了着实有好一会儿。
何金晶看她那样,心又疼又酸,又慌又气,恨不得把那晋二痛骂八百遍。
过了那一会儿,云屏却说:“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金晶,你先别同别人说。”
何金晶鼻尖酸楚,点点头。
楼云屏当天便将晋珐约了出来。
她问晋珐是否还记得当初的约定,晋珐笑着说,自然记得,他还把楼云屏定下的规矩保存得好好的。
一边说着,晋珐一边从贴身夹着的口袋里取出来,展开在楼云屏面前。
楼云屏低头看了一眼,便很快认出,这不是她的字迹,不是她当初写的那份。
楼云屏移开目光,懒得再追究。
她说:“既然你记得,如今你身边已经有了第三人,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
晋珐的笑容迅速坠落,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定定地看着楼云屏的神情,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和决然,一抹不受控制的仓皇从心底钻了出来。
“云屏,你听我说,我从未碰过她。”晋珐竭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将当日的实情全部说了一遍,丝毫也不敢有遗漏。
说完之后,他束手束脚坐着,不知道楼云屏会怎么想,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只祈求楼云屏不要将铡刀落下来。
楼云屏沉默着,扯唇笑了笑。
“这时候,你倒是什么都坦白了。为什么这段日子,你要一直瞒着我呢?”
晋珐眼睑颤了颤,还想开口,楼云屏却打断了他。
“你不用再说了。你如今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方才说的一切,若都是事实,现在便遣散那位姑娘,赠她厚银,叫她去别处好好生活,我或许还能当做从未听过她的名字。”
说完,楼云屏便站起身,打算离开。
临走前,她半侧身地顿住脚步,斜瞥过来的余光落在还坐在原处的晋珐身上,从高处睥睨下来的目光,冰冷如月。
晋珐在那一眼中浑身发寒,湿透了一背的冷汗。
他忽而想到以前在小水乡的时候。
那时他还一穷二白,仰望着云屏,如同田地里的跳蛙仰望着天上悬挂的月亮,可那时,云屏看他的目光,也并不像今日这般冷漠,使人畏惧退缩。
仿佛,从此刻起,他在云屏眼中不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什么肮脏不起眼的蜉蝣。
苏杳镜从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大约是想错了。
她原本想着,剧本也总有出错的时候。
说不定,这个晋珐并不如剧本中那么反复无常,毕竟,年少时那段岁月中,她感受到的温情和依恋,是实实在在的。
可人就真的,说变就变了。
晋珐如今的样子,离苏杳镜当初想象的模样差了千里远。
唯一的一点,只是晋珐还没有真正触犯到“楼云屏”设下的底线。
毕竟已经在这个世界花费了这么些年,她还是有些犹豫。
犹豫地等着,或许还会有个什么转机。
但是,没有。
晋珐回去之后,确实是要立刻把玉瓶送走。
他选了一座南方的小城镇,那里富庶安定,他给玉瓶带了足够的银钱,保证让她下半辈子都能过得平乐安稳。
但玉瓶却不肯走。
她从懂事起,便一直是依附着权贵,哪里敢一个人生活。苦苦相求,叫晋珐不要抛下她一个弱女子。
晋珐不耐烦起来,要强行将她驱走。
玉瓶终于变了脸色,要挟道:“我已经在家中留了密信,若我出事,就是二爷害的,当初二爷以我的名义欺君瞒上,我都存有证据,二爷那晚喝酒误事的事实,还有当场的几位大人都能替我作证。到时候,陛下的追究,二爷还担当得起吗?”
晋珐实在没想到,这小小女子还会反咬他一口。
但他只觉得玉瓶的担心是无稽之谈。
“好,你若担心,我在那镇子里再多替你置办房屋,看家护院,你必然不会出事。”
他匆匆将玉瓶送走。
结果没过多久,南方水情告急。
晋珐渐渐觉得不大安定,可是,婚事和公务已经足够叫他焦头烂额,他不愿去细想。
直到大婚前夕,玉瓶的爹娘果真拿着一封书信上门来找晋珐,要晋珐将他们的女儿从那小镇带回来,否则,若是玉瓶沦落成难民,他们也必定要拉着晋珐下水。
晋珐在朝中资历太浅,面对这欺君的罪状,他不敢冒险。
他急急去宫中自请南下,同家人交代了一番,请父亲出面,去楼家商量推迟婚期。
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再去楼家解释。
或者说,他也不敢面对云屏。
晋珐连夜赶到那座小镇,不敢丝毫耽搁,快马加鞭地将玉瓶带回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
他冲进城门,唇舌早已干燥,只见贴身小厮在门口迎他,便赶紧下马。
“如何?屏儿可有生气?”晋珐开口有些艰难。
他身后的另一匹马背上,玉瓶被五花大绑着,这是为了方便,不叫她掉下来耽误路程。
玉瓶一路被折磨得不轻,可听到晋珐这迫不及待的问话,脸色还是暗了暗。
晋珐的小厮吞吞吐吐,似是有话难言。
晋珐以眼神追问,他才犹豫着说出。
“楼姑娘生气……看不出来,她今日一直在笑,旁人看了都说,楼姑娘定然很满意这桩婚事。”
“婚事?什么婚事?”
“楼姑娘今日已经大婚礼毕了,与二……原先的二爷,樊肆。”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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