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亦非真,假亦非假
好在,渊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偏头看他。
那幽蓝色的眸子只有他的身影,这么安静的渊让余株稍微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羞赧。
好一会儿,渊开口问道:“余株,你知道你为什么叫余株吗?”
余株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是你随口取的吗?”
那时的渊还对自己爱答不理,名字也是看余株眼巴巴地求着渊,渊随口说的。
而那时的余株还很天真,得到一个名字就兴高采烈,捞着一个史莱姆就单方面说了一宿。
实在是因为那个世界过于凶险,而渊身边最安全,所以即便那时的渊对自己不感兴趣,但是余株依然选择厚着脸皮地跟着渊。
而在那漫长的岁月里,余株唯一可以得到的反馈就是来自渊了,毕竟余株无法与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无法沟通。所以即便渊很少搭理他,但只要得到一点点回应的余株就会非常高兴,就更不要说取名这种有重大意义的事情了。
不过,余株当时对渊并没有什么想法。如果非要说的话,余株大概是将渊当作自己高冷的长辈,并将渊视为自己的目标且努力为之奋斗。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渊突然有一天对自己告白。余株震惊之余又并不觉得十分抗拒,想想两人凑合着过日子也不错,就半推半就地睡了。从那里以后,简直就是灾难的开始……
听到余株的回答,渊微微垂眸,浅浅一笑。
祂伸出手指,在余株的胸前划过。神明幽蓝色的眸子暗暗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即,祂下床绕到靠近余株的床侧。
祂弯下腰,银色的长发便垂落在余株的耳畔,这让余株觉得脸颊有些痒意。
“余株,这个部位是什么器官?”渊一边询问,一边轻轻按了按余株的胸口。
余株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心脏。”
“那你记不记得,”祂缓缓开口,这表情却让余株感到分外陌生,“你已经死了。”
余株瞳孔骤缩,剧烈的疼痛从胸口袭来。
恍惚间,天旋地转。
深邃的宇宙中,群星爆裂,绚丽的灵异点亮宇宙。每一次灵异的爆炸,都代表着一位神明的消亡。
余株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只见带着诡异气息的黑雾从背后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你输了。”阴恻恻地笑容从身后传来。
同时,心脏中核心被碾碎的痛苦席卷全身。
纷乱的记忆如同浪潮般涌入脑海,余株只觉得自己如同一片落叶,一次次又一次被击碎、重组……
疼……
好疼……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被冷汗浸湿的余株忍不住干呕。
他好像记起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头脑一阵眩晕,身体支持不住地从床上跌下,却被一双有力的双手及时扶住。
重新被架回床上躺下,余株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做噩梦了?”丁一不知道从哪里搞了把椅子坐在余株床边。
余株微微偏头,见那人神色凝重,似乎是有些担心自己?
“我不记得了。”余株一开口,便被自己过于沙哑的嗓音惊了一下。
丁一见此,将余株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并将余株身后垫了几个枕头。他伸手朝床头柜上一捞,将一杯不知什么时候倒好的温水递到余株唇边:“喝吧。”
就着丁一的手,余株微微抿了几口,便喝不下去了。
丁一也没勉强,将杯子放回床头柜上。
“我帮你换身衣服擦擦吧,你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有劳。”
在这种情况下,余株也实在是没有精力了,只能任由丁一摆布。
出乎意料地,丁一的动作很是轻柔,就好像生怕伤到自己了一样。而余株自己也不知为何对丁一生出些许别样的亲近之感,甚至毫无防备地又睡了过去。
而这一睡,就是三天。
“吃吧。”丁一一脸笑意地看着余株。
面对一桌子可口的菜肴,余株瞠目结舌。
“这,这都是你做的?”余株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啊,是飞船上的机器人做的。”丁一笑眯眯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余株生出一丝警惕。
在床上度过的三天中,余株醒来的吃食就是一碗白粥,原汁原味,连一点儿盐都不放的那种。
而今天的饭菜,为什么突然那么丰盛了?
见余株迟迟不肯动筷,丁一自来熟地替余株夹菜:“没事的,吃吧,吃完这顿饭,好上路。”
“上路?”余株有点懵。
丁一无奈地摇摇头:“你莫不是睡坏了脑子,还记得你是干什么来的吗?”
是了,他是要被流放到遗弃之地,所以才搭乘了这艘飞船。从理论上来说,丁一相当于看管他的狱卒。
不过这几天来,余株被丁一照顾得相当好,这让他险些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余株抿了抿唇,郑重道:“这些天承蒙你的照顾了。”
丁一笑容渐深:“趁热吃吧。”
余株当即开始动筷。
他并不怕丁一下毒。如果真的要动手,前几天自己虚弱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但丁一非但没有动手,反倒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可见丁一是个好人,至少对自己来说是个好人。
……
万米高空中,余株胸前缠着从余家带来的银色手提箱,背后背着一个降落伞包。
他和丁一双双站在飞船的出舱口。
望着脚下漂浮的白云,余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不是余株恐高,只是在丁一开启封印遗弃之地的结界后,下方那强大的灵异气息扑面而来,这让余株身体内的灵异开始不安地躁动。
余株甚至可以预测到,自己怕是一下去就要被那些可怕的灵异围攻到死。
就是说,咋能不能换个降落点?
余株可怜巴巴地看向丁一:“那什么,丁一。刚刚我掐指一算,觉得此地不适合我降落。要不,咋们换个地方吧?”
丁一也是很好说话的同意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连续换了十几个地方,全部都是这么强大的灵异气息?
难不成,这个地方已经被灵异全部占领了?
那自己这一跳,还能苟到自己伴侣来捞自己吗?不能吧,不能够吧!
渊说过了,虽然祂可以重启,但祂还是嘱咐余株不要轻易死亡。
因为,逆转生死本就是忤逆法则,或多或少都是有代价的,尤其是余株这种长生种,会比其他普通人类付出更多代价。
所以,余株即便是可以被复活,也会有一定的缺陷。
见余株的脸色愈发苍白,丁一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快些跳吧,从哪里跳都是一样,不过是早跳晚跳的差别。”
余株:……
“不想跳”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他差点忘了,丁一的目的就是押送自己去遗弃之地。不管他对自己再好,终究也不是自己的伴侣。
而押送自己去遗弃之地是丁一职责所在,余株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丁一已经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对自己够仁义了。
估摸着自己伴侣是不会来了,余株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我跳!”
他纵身一跃,如同流星坠落。
见余株的身影被云层遮掩,丁一将打开的一角结界关上。
然后,丁一一步踏出出舱口,凭空而立。
刹那间,神光涌现,银发垂落,法则环绕。
虚空之中,银发的神明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那飞船瞬间缩小落入神明掌心。
祂往前一踏,空间迅速转换,已至神殿。
穹顶高悬,古老而沧桑的气息铺面而来,却并未让祂有一丝动容。
同时,一只硕大的眼睛凭空出现,又迅速虚化消失。
感到被窥视的神明目不斜视,只当做没看见。
站在那由宝石金玉雕琢的神座旁,渊看向那只黑色的乌鸦,缓缓开口:“没出现什么意外吧?”
一个漆黑的树枝凭空悬定,站在树枝上的黑羽乌鸦正打着瞌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乌鸦一个激灵,竟然从树枝上一头载下。
神明垂下眸子,站在一侧静默不动,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渊:看戏。
在距离地面只剩几厘米的时候,那乌鸦好歹想起自己会飞。黑色的羽翅猛地一拍,重新飞上枝头。
乌鸦在心底暗自用翅膀拍了拍胸脯:好险,差点在神明面前出了洋相。
没有看成洋相的渊:哦。
看着重新站在树枝上的乌鸦,渊神色依旧,面无表情。
树枝往下移动,降到神明可以俯视乌鸦的位置。
乌鸦左翼在前,右翼在后,施施然向渊行了个礼,才道:“回您的话,没有任何意外。”
“没有任何意外?哈哈哈,小乌鸦,你这是在打你家神明的脸吧!”
蓦地,一道声音突然从神座之后传来。这声音带着无尽的恶意与扭曲的癫狂。
“住口,不得放肆!”乌鸦朝神座之后怒吼。刹那间,带着凌厉攻击的声波,向神座之后袭去。
一声痛苦的“哼闷”自神座之后发出。
而神座之后是一面光洁的墙壁,但那声音显然就是从此处发出的。
兴许是不记打,那声音再次出现:“嘿嘿嘿,我想你的计划是落空了吧,至高神。”最后三个字被说得咬牙切齿。
瞥了一眼炸毛的乌鸦,渊示意乌鸦退下。
乌鸦恭敬颔首,不再言语。
渊一挥左手,那面光洁的墙壁便立刻变了模样。
黑色的迷雾中,九根银色的锁链流转着恐怖的神力。锁链一同钉住黑雾深处,死死禁锢着迷雾中早已不成人形的躯壳。
黑雾中,再次传出声响:“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早就登上了至高神的宝座。”
那声音流淌出无边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