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对神明起誓
幽蓝色的光幕静静投射在虚空中,虚拟的电子时钟不停走动。
指针很快指向零点,如同雕塑般站立的引渡者此时终于有了反应。他看向余株,语气淡淡:“走吧。”
余株点点头,又扭头看向管家。
蓦地,一股剧烈的失重感陡然袭来。
余株眼中应有的不舍、惊慌、脆弱、坚定、疯狂等一系列交织而矛盾的情绪,还没向管家彻底展现出来,便被一股脑的晕眩绞得粉碎。
于是,余株在脑海中演示无数次的欲语还休的眼神戏直接被剪了。
就好像你准备去一家公司进行笔试,为了保证笔试十拿九稳,你废寝忘食将往年试题做到滚瓜烂熟。但你觉得题量不够,于是你找来全国的类似的真题再刷了好几遍。你依旧觉得不放心,于是你还把当今市场上所有的模拟试题都做完了。正当你自信满满准备去考试时,公司却告诉你我们取消对外招聘。那种感觉,简直分外酸爽。
就如同现在的余株,感觉自己的功力还没发挥出来就结束了。
于是,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两个字:就这?
虽然余株确实很累,但并不影响他想将戏做全套的决心,突然因外力导致他的剧本缺了一角,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不过,余株并没有傻到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在脸上。身为一个合格的苟命人,就要做到不动声色。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只能接受了。
实际上,不演出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是引渡者把他带走的。而且他看向管家时,那预想眼神中的十分之一应该还是表现出来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而且不表演,其实还节省了自己的精力。
余株开始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合理解释,以让自己努力接受:
问题应该不大……
没事的。
很好!
非常好!!
……
等余株回来神来,才发现他和自己的箱子正急速向空中飞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余株眯着眼睛向下看去,余家的别墅迅速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黑点。
……
“到了。”两人停止飞行,引渡者丁一的声音精准地落入余株的耳中。
眼前,是一辆悬停在夜空之上的飞船。深蓝色的外壳冷硬而幽深,如同宇宙间静默的群星。这个庞然大物聚集了这个时代独有的文明,是人们进行星际穿梭的工具。
踏上飞船,因极速飞行的余株脚下一软,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小心一些。”眼前是丁一那张平平无奇乃至平庸的脸,但他的嗓音却很是让人舒心。
然而,十指被迫交握,余株心里一梗,被陌生的人冒犯之感袭上心头。他当即想把手抽出,手指却如铁箍一般被紧紧焊住,纹丝不动。
余株微微皱眉,冷声道:“放手。”
丁一笑了笑,紧贴着余株的耳边:“你还是等能站稳再说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余株咬着唇,狠狠瞪了他一样。
耳垂却悄无声息的攀上薄红,丁一眼神微沉。
从未被除伴侣外的人这样戏弄过,余株心中有些窝火。
迅速调整好状态的余株二话不说,当即朝着那人下盘猛地一踹。
那人轻巧躲开,并顺手摘下了余株隔绝自身开门灵异的黄金手套。
“你!”
丁一迅速与炸毛的余株拉开距离,调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前往遗弃之地的人,在上了飞船之后,所有物品由引渡者代为保管。在进入遗弃之地前,我才能还给你。”
“当然了,”丁一指了指余株,语气轻快,“也包括你这身衣服。”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余株感觉那个冷淡如尘的引渡者仿佛被掉包了。当然,他很有可能是看自己这个废柴好欺负。
余株咬牙切齿:“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丁一快速点开光脑,幽蓝色的屏幕展开,密密麻麻的条纹撑满了整个屏幕。包括但不限于,引渡者距离流放之人寸步不离,甚至涵盖了流放之人睡觉、洗澡等隐私活动,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流放之人搞破坏。
“对了,还有一条最重要的规矩。”见余株看得差不多了,丁一将光幕上的字往下翻了翻。
“禁止袭击引渡者。”丁一指着那标红的一行字,故意拖着音节朗读。
见余株脸色难看,丁一微微勾唇:“这次姑且放过你,下不为例。”
余株: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跟我来。”丁一道。
余株当即警觉起来,往后退了两步:“你要干什么?”
丁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别误会,我只是需要带你去脱掉你原来的衣服。当然,如果你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亲自上手了。”
丁一摊了摊手,状似无意地踏前一步:“你也不想被我强迫吧?”
余株死死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他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我对至高神起誓,一切都是为了照章办事,不掺杂任何私人的欲望。”丁一掌心朝天,目光一片纯净。
见余株放松警惕,丁一在心底微微勾唇。
很好,自己伴侣又受到自己声音的影响了。情绪无法自制的而露出各种表情的余株,今天也很可爱。
对于丁一的誓言,余株是相信的。因为神侍不得违背向至高神许下的誓约,这是从被选为神侍的那一天,就被刻在灵魂中的契约。
神侍向神明献上一切,永远不得违背神明。
但如果发誓的人把至高神打趴下了,那誓言还有什么用?
卧室内,引渡者丁一裹着睡袍,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洗完澡后正在换衣服的余株。
奇怪的是,余株并未感到有人在看他,这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被别人盯着毫无隐私什么的,果然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在,丁一只是站在一边并没有看自己。
余株换好衣服,看向丁一。
丁一正闭目养神,显然并没有看他
难道,自己开始刚刚错怪他了,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想扶着自己,却因为不小心冒犯了自己?
余株想起来自己和自己伴侣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用触手一根一根地缠着自己的手指……
但,他的伴侣不是人。
好像在人类中,同性握手是正常的,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而且自己刚刚也很奇怪,居然那么容易就情绪外露,他只会对他的伴侣这样……
“你换好了吧,”此时,丁一已经睁开了眼睛,“我听着那动静没了。”
“换好了。”
“嗯。”丁一点点头,整个人显得十分疏离,就好像刚刚和余株调笑的不是他一样。
“既然换好了,那就休息吧,已经很晚了。”丁一走到另一张床铺前,伸手一按,将灯关掉。
房间瞬间陷入漆黑,余株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显然这人躺下了。
那他既然不看我,刚刚我换衣服的时候怎么不关灯?
余株察觉到这处不自然的地方,但他也不好问。
毕竟,规则上说,引渡者要时刻看守流放者,所以余株也没有理由反驳。但是,这规则总感觉有些奇怪。
既然需要引渡者时刻看守,为什么不直接将流放者关起来?
余株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怎么,你还想被主动关起来不成?”独特的嗓音回荡在密闭的卧室内,黑暗之中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隐秘的诱惑,勾得人心间发痒。
余株耳垂发烫,指尖忍不住微微缩起来。这种感觉,像极了他和自己伴侣玩暗黑密室play的时候。但是,这不可能啊。如果丁一真是自家伴侣披的马甲,那他应该直接把自己带回去做全套了。他家伴侣可不是什么素食生物……
咳咳咳,不要在这种情况下想这些废料了余株,这一定是巧合。你一定要坚守底线,万万不能被这个人引诱了。
在心里默念触手使我快乐,人类有什么意思……
反复洗脑中,余株冷静下来。
“我自然不想被关起来,就是感觉到奇怪。”如果仔细听的话,余株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黑暗中的丁一扬起嘴角,可惜现在不能吃。想到这里,丁一感到分外遗憾。
“我觉得,如果把流放者关起来的吧,你们引渡者也会比较省力吧。”
黑暗中,丁一幽幽叹了口气:“这都是神明的意思啊,你以为我愿意?”
余株:……
不是你叹气就叹气,你喘什么?我怀疑你又在引诱我。
“说是什么给流放者一定的活动权利,主要是针对你这种危险度不高的流放者。”丁一的解释张口就来,反正这个世界的至高神已经被他取代了,问题不大。至于所谓的飞船上的规则自然是他随便改,其目的不言自明。
“噢,睡吧。”假装冷冰冰的余株结束话题,生怕这人又发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他感觉,这人就是一个戏精。无论是高冷还是钓系,这人似乎没有什么人设是架不住的,就离谱。
“那晚安……”
说来也奇怪,丁一此话一出,余株就感到无尽的倦意席卷了身体,甚至连维持最基本的警戒都做不到。就好像,回到了自己伴侣的身边。那堆柔软的触手总是让余株丢盔卸甲,心中生不起一丝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