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旧伤缘由
“保心丹”的作用下，凌允睿并未与李嫣对话多久，就不知不觉的昏睡过去。
李嫣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检查了一下凌允睿额头的纱布，确认没有再往外渗血才从床沿起身，拽过一旁的锦被给熟睡的人盖好了。
内卫夏良辰还站在殿外值守，看见女帝陛下从殿中出来，立即上前跪拜行礼。
“起来吧，”李嫣揉着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语气带着几分倦意，“义父的心疾是怎么回事？”
夏良辰，武林世家弟子出身，追随摄政王多年，即是王府内卫统领，又是凌允睿贴身护卫。
这些年跟随王爷入宫多次，也算是看着女帝长大，少时女帝痴迷武功，每每闲时与他切磋，虽是君臣主仆身份，但因着凌允睿“义父”的缘由，也从未将他们这些内卫当做外人。
如今女帝问起，夏良辰自是知无不言，断没有隐瞒的道理。
“北方匈奴并不好打，凌家军也并非天下传颂的那般战无不胜，王爷在外征战数载，亲历大小战役数百起，小伤小病从未宣之于口，如此早已积劳成疾。”
“再加上虎山关一役，王爷胸口被一支箭矢射穿，伤了肺脉，还能勉强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打从那时候起，王爷就落下了心悸咳喘的毛病。”
“中原富足，外强虎视眈眈，这些年的殚尽竭虑，日理万机，王爷的身体早就每况愈下，本来这次大军全胜，班师回朝，他是打算着闭关修养的。”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遭遇了无妄之灾，刑部大牢的月余磋磨再加上心中郁结，王爷的病情复发的越来越严重，属下也曾力劝王爷以身体为重，但王爷一心为大虞，从未将属下的劝阻放在心上……”
习武之人心直口快，夏良辰对女帝说的这些话，若是听在那些文臣耳中，便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李嫣知道夏良辰是在为自家王爷鸣不平，这件事确实是她做错了，她没什么好推卸的。正是因为她知道错了，才想对凌允睿有所弥补。
国宝级的药材灵芝，云国的“龙骨草”，李嫣知道自己做的远远不够。
可是摄政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官位嘛，升无可升；赏赐嘛，义父一向也不喜那些金银俗物，到了今时今日，李嫣一个富有天下的帝王，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凤栖殿已经是深夜了，李嫣泄气一般倒在龙榻上，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抱着衾被翻滚到里侧，阖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睡觉！
感觉也就是才刚刚睡着，她就听到殿外传来节奏整齐的脚步声，早朝时间到了，宫人们来给她梳妆穿衣。
李嫣愤愤地用被子蒙住头，有时候，她真是恼怒自己习武身子的耳目敏锐。
宫人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似的进入凤栖殿，李嫣哈欠连连地眯着眼睛，如同木偶似得任由宫人们摆布。
不多时，在一众内监的簇拥下，李嫣出了殿门，上了轿辇，一行人在天色尚暗的皇宫里前行。
多日不上朝，李嫣端坐龙椅，懒懒扫视下面站的整整齐齐的文臣武将，视线最后落在居于前首的中书侍郎陆池宴身上。
他似乎又瘦了些。
一身黛紫色的官袍松松地穿在他身上，锦玉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身体线条，李嫣十分清楚，扒下这身宽松的官袍，里面端的是宽肩细腰，线条流畅。
“陛下……”一旁的内监小声靠近龙椅上的人，轻声唤道。
李嫣自前世的记忆里抽出神，迅速掩饰下眼底的一丝茫然，从容淡定地恢复了女帝冷漠威严的姿态。
陆池宴已经平叙直述地禀报完毕，江南织造一案上，他做足了功课，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苏杭知府和江南织造司犯下滔天罪行，自是罪不可赦。
吏部在官员政绩考核中存在玩忽职守，懈怠懒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嫣按照上一世的处理方法，先罢免了官员交由刑部审查，再由吏部户部委派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带足朝廷抚慰金，安抚辖下十万织户。
此案既然由陆池宴揭发，便顺水推舟着他一力督办。
下朝之后，李嫣回到宣政殿，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外面内监就通传：“中书侍郎陆大人殿外求见。”
“不见。”
李嫣眉头一皱，冷冷地丢出两个字。
不一会儿，内监总管陈琼西提着一个食盒进殿来，“陛下，这是陆大人携带入宫，呈送陛下的福临斋玫瑰酥。”
福临斋的玫瑰酥曾经是李嫣的心头爱，就如同将它带到女帝面前的主人一样，可……那也只是曾经。
“给云烨拿过去吧。”李嫣吩咐陈琼西，“顺便去华清殿跟夏良辰说一声，朕等会儿与摄政王一起用早膳。”
陈琼西低头应道：“是。”
屏退所有宫人，李嫣独自呆坐在圈椅上，手上捧着一本奏折，一盏茶过去了也没看进去两行字，更是对奏折上的内容不知所云。
娘了个腿的……
李嫣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想骂人的想法。
都重生一世了，怎么还是狠不下心，忘不了那个陆池宴。
……
华清殿。
凌允睿自一片昏沉中醒来，觉的额头处麻麻酥酥的有些疼。
他记起昨晚他在瑶华宫磕伤了额头，记起李嫣给他渡真气喂药，记起她追到华清殿给他包扎伤口，后来……他竟睡着了。
嘶……
头又疼起来。
“良辰？”
凌允睿唤了一声，话音刚落，大殿门就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夏良辰，而是刚换下朝服就赶过来的李嫣。
“义父醒了？头还疼不疼？朕一早让人炖了乌鸡汤，对伤口恢复好，义父起来吃……”说话间，李嫣已经走进了内殿。
凌允睿尚还在初醒中，身上中衣睡得松散，下意识地裹紧被子往床榻里侧缩了缩。
李嫣浑然不觉，落落大方地坐上床沿，见凌允睿被褥盖的严实，头微微侧着眼神闪躲，还以为他又哪里难受了。
“怎么了？”李嫣满眼心疼地望着床榻上的人，轻声问道：“心悸又犯了？吃药吗？还是我用内力帮义父揉一揉心口？”
“陛下。”凌允睿避开李嫣伸过来的手指，低首干咳一声，道：“臣……臣未洗漱更衣，还……还请陛下回避一下。”
李嫣盯着凌允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义父羞什么？你高热昏迷的时候，还是朕给你擦的身子降温呢！再说，朕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说完，李嫣再看凌允睿，见他眉头紧促，局促的耳根都通红起来。
没来由的，李嫣突然心情大好起来，一扫方才宣政殿的阴郁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