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天气预报说今日多云, 但沈秋从酒店出来后，天却落下了细密的雨水。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打车软件，下雨接单缓慢, 上面显示着她还需要等5分钟。
沈秋心情有些焦躁起来。
又一分钟后, 一辆白色宾利停在了她的面前，副驾驶缓缓降下，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
“上车。”
沈秋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车子要接单的意思。
于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了车。
一路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音乐声低而缓, 空气中冒着的却是紧绷的因子。
沈秋心头很是混乱，不管是因为周米米那个小姑娘，还是因为昨晚醉酒后的凌乱。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车子停下, 沈秋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便快速往医院里跑。
周米米这会在急诊室里躺着，医生已经给她做了处理。
沈秋到的时候有福利院的林妈和周天扬在陪着她, 小姑娘脸色苍白但嘴边却带了笑意，这种时候, 她还在哄她家哥哥。
而周天扬垂着脑袋, 眼睛通红, 不管周米米说什么, 他都没什么反应。一直到看到沈秋走过来, 他暗淡的眼神才算亮了下：“姐。”
沈秋走到他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安抚, 然后才转向林妈问情况。
原来周米米是因为透析引起的并发症, 由于脱水过快, 血压降低，肌肉缺血产生的痉挛疼痛。以前她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所以把大家都吓坏了。
“没多大的事，哥，你怎么把姐姐也叫过来了，搞得很严重似得。”周米米埋怨了句。
周天扬瞪了她一眼：“还不严重呢！你看你现在什么样！”
周米米切了一声：“你就是胆小鬼，每次遇到事就找姐姐，姐姐不在你就六神无主了。”
“我不过来，谁能放心。”沈秋摸了下周米米的头，“现在还难受吗？”
周米米也就是说说周天扬而已，其实她心里也是想着沈秋的。只是，她的病已经给沈秋带了很多麻烦，她于心不忍，总是怕麻烦她更多。
沈秋现在这么一问，她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红了，“还好的，已经不难受了，姐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沈秋：“没关系，请假了。”
周米米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人，又道：“真的请假了吗。”
沈秋：“怎么？”
周米米指了指她身后：“那你老板怎么也在这里。”
沈秋回了头。
嘈杂的急诊门口处，赵景杭穿过病人、护士，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秋微微一愣，不知道做何回答。
周米米却是狡黠一笑：“老板真是好心，很会体贴下属呢。”
周天扬：“这时候还嘴贫。”
周米米：“本来就是呀，姐姐，看来他把我上次说的话听进去了。”
沈秋疑惑：“你说什么了。”
“我说，要对你好呀。”
沈秋顿觉有些五味杂陈。
而赵景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床边，林妈妈记得他，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
赵景杭点头，开口便说：“怎么还在急诊。”
林妈妈解释道：“护士说，医院已经没有病床了。”
赵景杭：“vip也没有了？”
林妈妈一顿，没接话，那病房太贵了，而且也不是有钱就一定有房，太难安排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考虑的。
赵景杭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再回来时，他便道：“等会有人来接，去楼上病房。”
沈秋怔了怔，说：“不用麻烦。”
赵景杭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那你的意思是，让人就在这里躺着是吧。”
沈秋一噎，其实她不想麻烦赵景杭。可这会却无奈地发现，没有赵景杭，周米米确实没办法有病房住……
赵景杭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不想搭理她，只对那小姑娘说：“不是免费的，以后要还钱。”
“肯定的！”周天扬面露喜色，“哥，我以后肯定赚钱还你，也会报答你的，谢谢你。”
赵景杭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周天扬，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嫌弃，他很少做好事，自然也很少面对这么直观的感谢。
他好半天才轻嗤了一声：“知道就好。”
“嗯！”
赵景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刚想再跟沈秋说个什么，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沈秋也不知道赵景杭接了什么电话，只是发现他听完对面人说的话后，面色变了变，突然就转身离开了，一句话也没留。
半个小时后，有医护人员过来，说顶楼vip开放了一间，给周米米住。
于是一行人便随着周米米一块上了楼，但没想到是，还没到病房门口，竟然遇到了赵家一行人。
沈秋本以为赵景杭是有公事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上了楼，还在vip病房门口。而且这里不止赵景杭，赵修延赵青梦等人也在。
沈秋朝病房看了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赵家老爷子不适，进了医院。
因为外头站着的都是小辈，所以赵青梦看到沈秋的时候，也没什么规矩，她走过来揽着她，说：“沈秋，我还以为你今天没跟着三哥呢。”
沈秋低着声：“不是跟着他上来的，今天……我妹妹住院。”
赵青梦看了眼她身后推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哦了声：“这样啊，没事吗？”
“没事。我先带她过去。”
“嗯嗯好的。”
沈秋跟赵青梦聊天的间隙，她知道赵修延也在看着她。
以往，她跟福利院的人联系，她都是瞒着他的，因为他不喜欢。
可能是习惯，这会看到赵修延发现，心里竟隐约有些紧张。
周天扬和周米米也看到赵修延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是替沈秋紧张。
周米米被子一拉，没说话，倒是周天扬张了张口，还想跟赵修延打了个招呼。但被沈秋看了一眼，拦下来了。
沈秋没多说什么，跟护士一块推着周米米，从赵家人面前走过。
——
到了病房把周米米安顿下来后，林妈就先回福利院了，因为那里有一堆的孩子要等着她回去照顾。
周天扬请了一天的假，暂时不准备回学校，便和沈秋一块在这里陪着周米米。
笃笃——
三人正闲聊着，病房门被敲了两下。
周天扬开门后，立刻喊了声：“哥！”
赵景杭走了进来，他随意在沙发处坐下，说：“你晚上要在这里看着？”
沈秋点头：“可以吗，我请假。”
赵景杭：“叫个护工不比你强？”
沈秋道：“今天我不放心，想照顾她一晚上先。”
赵景杭随口哦了一声，并不难说话。
这个样子，倒让沈秋回忆起以前了，他那个时候对福利院也是万般嫌弃，但却还是能在那里待下来。
沈秋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也是昏了头。他威胁她说要把福利院铲平，她就信了。
可其实，他只是想吓唬她吧。
“诶？又是谁。”
这时，门又被人敲响了，周天扬跑去开了门。
等开门后看到门外是赵修延，他表情一顿，低声唤了声：“修延哥。”
赵修延很淡地嗯了声，“你妹妹没事？”
“已经没事了。”
周天扬把病房门打开了一些，于是赵修延就看到了里头的赵景杭和沈秋，他微微一滞，没有进门。
“叫她出来一下，我有话跟她说。”
周天扬：“……好。”
周天扬走了回来，跟沈秋说了，沈秋起身。
“半个小时。”
沈秋微顿，看向赵景杭。
赵景杭冷冷道：“半个小时给我回来。”
沈秋没拒绝，也没应下，转身往外走去。
“姐姐，别吵架啊。”周天扬喊了声。
沈秋没有停顿，关上了病房门。
“吵什么架。”待人走后，赵景杭问道。
周天扬刚想回答，就被周米米咳嗽着打断了。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懒懒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你用不着咳嗽，之前你说的那个哥哥，就是赵修延吧。”
周米米愣住。
周天扬道：“米米，哥跟姐姐走那么近，肯定都知道了，说了也没事吧，”
周米米之前是牢记着夏知说的，不能提赵修延。现在发现赵景杭已经知道了，便也就松了口。
周米米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修延哥不让姐姐跟我们联系，所以姐姐以前很少见我们，偶尔那么一次，也是偷偷摸摸的，现在被他撞个正着，可能会吵架。”
赵景杭默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之前沈秋说自己是真的想赚钱，也难怪很多送往福利院的钱是从她卡里出的。
原本他还想着，赵修延跟她关系那么近，为什么不直接帮她。
原来，他是一直不让她来福利院的。
“为什么。”赵景杭问。
“什么为什么。”
“赵修延不是因为之前在福利院待过所以才跟沈秋关系好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对你们又这样，为什么不允许她回福利院。”
周天扬道：“小时候的事我们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修延哥来的时候很沉默，几乎没开口说过话，还是姐姐去给他取饭吃，照顾他的。后来，他就只跟姐姐在一块……从不理别人。”
“至于他不喜欢福利院，也不希望姐姐来，其实是正常的，因为这里代表的回忆对他而言……是黑暗的。本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触及的东西，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无奈的是过去的人都清楚他的过去，所以他会厌恶，也不想看见。”
赵景杭皱眉，赵修延都这样排斥，那沈秋一定是更加。
但是她却还是因为这群小孩，让自己不停地跟以前的事物接触。
赵景杭有些心疼了，问道：“过去福利院里的那些大人，都怎么欺负人的？”
周天扬面色微微一变：“唔……我都说我记不太清了。”
——
雨刚刚才停歇，医院楼下的树木草坪都还挂着露珠。
长椅上全是水，没法坐人，沈秋和赵修延便没有再走出去，只站在走廊里，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米米今天出了事，有些紧急，所以我才送她来了医院。”
赵修延：“跟赵景杭一块吗。”
沈秋：“他正好在。”
赵修延：“你这段日子，一直跟福利院的人有联系。”
沈秋默了默：“对不起，我没办法放任他们不管。”
赵修延很淡地笑了下：“我料到了。”
沈秋：“……”
“过去这些年，是我忽略你太多了。”良久后，赵修延突然说道。
沈秋垂了眸：“你有你的事想做，你在赵家也并不容易，我都知道的……”
“可我做了那么多，最后，却没有你。”
沈秋转头看他：“我们永远是亲人，从在福利院起我们就是……所以不论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还会在。”
赵修延：“只是亲人的名义，不是爱人，是吗。”
沈秋静了下来，她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阿延，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从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也从没有想过娶我。一直到了现在，你才告诉我，你爱我？”
赵修延怔住。
沈秋轻叹了口气，说：“你从来就知道自己未来娶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是像宋亭那样的女人。而我也一样，我自懂事起就知道你未来的另一半会是怎么样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所以，我们的过去，没有将对方放入到另一半的位置上考虑过。”
赵修延呼吸有些重了，但因为克制，他的表情呈现的是破碎的矛盾：“但现在，可以是你……”
“但你对我真的是爱吗。或许只是习惯了，但现在这个习惯突然要让你改掉，你没办法。也或许……只是因为赵景杭，你不喜欢输给他而已。”
“不是！”赵修延猛地握住了她的肩，“小秋，不是的，我只是以前太关注于怎么生存怎么强大，我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爱一个人……”
沈秋眼神里是震颤的，但是她压制得很好，丝毫没有让它泄露在外，“可不伦怎么样，我对你，不是那种爱。”
赵修延攥紧了她的肩头，但又缓缓松了。
片刻后，他才彻底放下了手，苦笑了下：“对赵景杭才是那种爱，对吗。”
沈秋紧抿着唇，她不说，可是他们都知道那个答案。
是肯定的。
“要是我们还能回到去年那样……就好了。”赵修延看着远处，很轻地道。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说：“以往，我们从来不会往回看。”
“可能是因为现在很累，还不如之前很多时候，所以才开始往回看吧。”
沈秋看了他一眼：“阿延，偶尔放轻松点吧。”
赵修延：“……”
“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累了，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们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赵修延微微一颤，侧眸看她。
沈秋说：“不要让野心把你的世界占满，我们该活得轻松自在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