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刁难
看着她们亲密耳语，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秦如烟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们俩，孤独二字在此刻被深刻诠释。
毛柠这会儿底气可就足了，因为刚刚许寻欢说：“等会儿你斗嘴输了我还能抱抱你哄你，秦如烟孤身一人，她看不惯我们才挑事的，一会儿她输了在这里哭鼻子，我们可不好收场。”
明明是那么惨烈的分开，秦如烟还是觉得太平淡了，所以自己在这里刻意刁难，掰手指头数了数，今年是抛弃她的第三个年头。
这厢的拌嘴终于偃旗息鼓，许寻欢小声和毛柠说：“一晚上没怎么睡一直在干活，趁现在休息一会儿吧。”
“好。”毛柠自然地靠在许寻欢身上，把头埋在她颈窝。
秦如烟看了一眼，别开视线，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许寻欢好奇地回望她。
秦如烟不吐不快：“她身上都是汗，还有泥。”言下之意她那么脏。
她记得许寻欢以前有洁癖的，自己应酬回来她都不让自己碰，都要求洗漱完了才能躺回床上。
毛柠不安地探出头来。
许寻欢温柔笑了笑，揉揉毛柠的头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安抚她，再抬眼看秦如烟时，许寻欢的眸中只剩下时过境迁的疏离。
秦如烟自顾自点点头，眼底也更加淡漠倨傲，嘴角勾起讥笑的弧度不知在嘲讽谁。
上午十一点多，车队抵达汶川县，在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的调配下，所有人迅速投入到救援工作里去。
由于供电还没恢复，通信很困难，救援任务又十万火急，秦如烟再想和外面联系调度物资，只能离开这里，换个通信便利的地方找景漓。
临走前许寻欢正在忙碌，秦如烟拉住她，“诶，我要出去再调一批物资，可能不会再进来了，这里余震不停，你自己千万小心一点。”
“嗯，你也好自为之。”匆匆两句话就分别。
秦如烟上了越野车，靠着软皮座椅休息，她的心是颤抖的，满是对灾难的恐惧。废墟，残骸，死人，活人，哀嚎声，哭泣声，没了亲人的小孩，失去双腿的男人……
正午的烈日灼灼，暴晒这片地狱。
来这里之前她自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看到倒塌的楼层上挂着几具暗红刺目残尸，秦如烟依然被这番血肉模糊的景象吓得头晕目眩，在一旁干呕不止。
真正见到这样的场面，一切儿女情长都变得分外渺小。
指挥安置受灾群众，处理伤情，废墟搜救，从下午到晚上九点救援人员连轴转，直到第三批救援团队进来，暂时替下了毛柠这批次。
帐篷根本不够用，毛柠和许寻欢就坐在外面的地上吃东西，心情过于沉重，已经感觉不到饿了，这时候她们俩其实都吃不下去，但是为了有更好的精力去展开救援，不得不多吃两口。
夜空中的繁星不再，天空飘下毛毛雨，她们说起今天的感动和遗憾，也为灾难中离去的人们祈祷，她们靠着残墙小小休息了片刻。
夜里十点，她们又投入到工作中。
工地作业用的镁光灯挂在高处点亮黑夜，战士们一轮又一轮地搜救，不放弃任何生命。
14号凌晨三点多，突然袭来的余震十分强烈，地动山摇，将远处已经不堪一击的高楼直接晃塌下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许寻欢刚完成一场救援，她走出帐篷，抬头望着震彻天地的那个方向，心中不免担忧毛柠的安危，周围有人在歇斯底里喊着谁的名字，还有守在尸体旁崩溃的尖叫声。
没一会儿几个战士抬着简易担架过来，其中就有毛柠，她把人抬进去，又脚步匆匆往回走，许寻欢拉住她。
“阿柠，千万要小心，别受伤了！”
毛柠停下脚步，转身笑说：“放心。”说完扣住许寻欢的后脑勺，用力吻了吻她，然后深情注视她一眼，便转身就要走。
许寻欢眼尖瞟见她手背上很大的伤口，鲜血淋漓，连忙说：“等等，你的手都破了。”
“这哪里有什么大碍，”毛柠把手抽出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很厉害的，不会让自己受伤。”
她说完就要走，但许寻欢重新捉住她的手，“跟我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不用了吧？”毛柠还着急去救人。
“可我心疼啊。”许寻欢固执地拉着她快步走在前面，毛柠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还是由着她拉自己去包扎，纵然看惯了生死别离，此刻的温情也足以让人动容，毛柠回想一个人的时候，哪怕被子弹打穿手臂，也是小伤。
包扎完了以后，毛柠又迅速投入到救援任务里。
对重伤员的现场急救是难点，要在短时间内让严重的伤情平稳下来，然后再护送到临时定点医院进行抢救，毛柠有一点医学基础，承担现场急救任务再适合不过了。
幸免于难的群众们在空地上，情绪都相对平稳，秩序维护得较好。
学生在签字后被家长领走，一家人相拥而泣。
有的学生两天下来一直没等到家长，也有的家长满身伤痕地来了，却再也接不到自己的小孩。
14号清晨，又一批救援队进来，搜救工作全面展开。
糟糕的天气让人情绪低落，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逐渐变了味道，有的地方爬满了小虫。
搜救犬在一栋大楼前躁动不安，它给出的信息是，这里有幸存者。
这栋大楼的三四楼塌陷成了一楼，现在依旧处于十分危险的状态，随时可能继续坍塌。
战士用照明灯在缝隙处探了探，里面有人回应，他们一边和里面的人交流情况，一边沿着缝隙小心翼翼地凿开瓦砾。
内部支撑结构无法判断，但可以肯定这个缝隙不能太大，凿到一定程度就没法继续了，毛柠请战，和三名小个子男兵一起爬进去了。
里面是一个商场，往里走寸步难行，很多倒塌的墙体是虚架着的，无法承重，只能用爬，否则一步踩塌，可能引起一片塌陷。
毛柠一边小心翼翼往里探路，一边用对讲机向外面汇报情况。
现在这个位置是三楼，到处都是尸体，还有很多人一息尚存，但在危险的环境里移动起来很困难，十几名幸存者堆在墙角，挤在一个稳固的三角区，暂时相对安全。
这十几名幸存者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出去，只是这里漆黑一片，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人试图出去，死在了余震导致的坍塌下。
手机因为没电关机后，这里彻底陷入黑暗。
这些人里有老板，有员工，有顾客，他们绝望又期望着，他们在狭隘的空间里一次次心态崩溃又和解。
再次有光线进入，人们希望重燃。
每个人帮扶着，沿着解放军进来的路，一步也没有踏空，重见天日。
又陆陆续续有重伤员被运出来，医疗队在外面接应，许寻欢也在其中。
安置区里没有受伤的人们组成了一队志愿者，来这里帮忙，存活下来的人后知后觉想起里面更深的地方还有人，赶紧向救援人员汇报二楼还有人活着。
最初的强烈地震以后，这个楼支撑情况还算良好，没有严重坍塌，致命的是十几分钟后的余震。
外面指挥的领导不能完全掌握里面的情况，正好毛柠又出来，详细沟通过后，她义无反顾再次进入。
几分钟后，盛满双氧水的瓶子轻微晃动了一下，许寻欢有些不安，紧接着瓶身猛的倾斜摔碎在地上。
晃动，剧烈的晃动！
有人大喊快跑！
众人奋力往空旷的地方跑去，刚跑到安全地方，刚才待过的地方一声巨响，残破的楼体轰然砸向地面，带起尘土飞扬，好像整个世界都要翻了。
奔跑途中听到这声巨响，许寻欢整个人蓦地生生僵在原地，她转身看着那栋又矮了几层的楼，一时间无法呼吸。
“不……”
余震平息了以后，分队指挥试图再联系毛柠，对讲机处于无信号状态。
冒着危险靠近楼体，终于和对端信号相连，指挥一遍遍喊：“毛柠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由始至终，无人应答。
“许医生，这里！”
许寻欢循着声音望去，那边又增加了伤员，来不及出神，她匆匆过去迅速进入状态展开救援。
不停地救治着伤员，就像以前在非洲的时候做战地医生那样，她救治完了这个人就立马开始救治下一个人，午后一直到深夜，仿佛不知疲惫。
15号凌晨两点多，她和旁边的医生说要去歇一会儿了，因为状态越来越差，判断力慢慢下滑，完全不适合继续主刀了。
她走出去看刚才的大楼，没有人放弃搜救，可是面对这个几乎无从入手的楼，每个人都消极不已。
一个小战士是毛柠亲自带出来的，精疲力尽坐在地上，这会儿看到许寻欢，他抑制不住自己情绪，嚎啕大哭。
“小孩，别哭，你们队长不会有事的，她本事大着呢。”许寻欢眼里十分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说的话。
许寻欢找了个角落休息，她闭上眼，突然回想到大一的时候，在宿舍第一次见到毛柠，是个酷酷的小姑娘，笑起来牙齿很白。
每次想起自己的初吻被这家伙夺走，许寻欢都很气，现在想想，又气笑了。
睡是睡不着了，许寻欢睁开眼睛，心想，她竟然让自己这么担心，等出来了一定要狠狠给她一巴掌，让她长记性。
毛柠，你是不是很能逞英雄啊？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罢了，如果你现在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打你。
但是下不为例，以后可不能这样犯浑了。
我知道，虽然你是女孩子，但是你可有本事了，我就是瞎担心，还莫名其妙要给你记一笔。
那我还是温柔一点吧，只要你出来，我就告诉你，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