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偏执
仁术杯的现场很热闹,秦如烟放下手中工作专门陪许寻欢来参加活动,这是许寻欢大半年来第一次出门。
北京是毛柠的地盘,所以她也来了,坐在许寻欢右手边。
宣布获奖者的时候,很多人的表情多少都有些紧张,但许寻欢始终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得优雅大方,秦如烟擦了擦手里的汗,心想没理由比她紧张啊。
名额百分之八十的优秀奖里没有许寻欢,三等奖也没有,二等奖也没有,台上即将宣布一等奖。
许寻欢仍然面不改色,她知道自己的水准,一等奖是有希望的。
主持人口中念出一个名字,然后一个中年男人上去领奖了,并且发表了获奖感言。
许寻欢微微皱眉。
对于许寻欢如何颁奖的争议是很大的,首先她的成绩值得肯定,过往贡献也非常值得一提,反方则认为她断指一事后不能再为医疗事业做出新的贡献了。
但不得不提的是她的父亲许邵鸣,先是全国优秀医疗工作者,又在疫情里壮烈牺牲。
最终人文主义压倒了功利主义,许寻欢获得了再上一层的特等奖,史无前例。
“接下来宣布特等奖得主——许寻欢,非典期间,她身先士卒,她的存在就像是h市的定海神针,后来遭人妒忌陷害,仍不改对医学的热爱,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聚光灯照着她,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扣了好大一顶帽子,许寻欢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红色的长裙飘逸,她落落大方地站到台上。
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三月份那场轰动全国的医闹事件主角许医生,竟然这么漂亮,先前报纸里只有模糊的监控抓拍图像,颜值即正义,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她这段时间其实清瘦了不少,下颌角和颧骨棱角分明,整个人显得优雅成熟,气质也疏离淡漠了很多,要是读书那会儿是这个气质,追她的人少一半,因为着实难以高攀。
许寻欢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掌声可以停了,但没成想台下更热烈了,她无辜地望向秦如烟,人山人海,那一眼仿佛定格。
但秦如烟只觉得和她越来越远了。
主持人没见过这阵仗,喊了两三声没人搭理,赶紧递了个话筒给许寻欢。
许寻欢接过话筒,还没开口,全场就安静下来了,“大家好,我是许寻欢。”又一阵掌声雷动。
主持人也不管掌声是不是会盖过他的声音了,念完一串词,授奖。
许寻欢用右手拿着话筒,摄影师给了她的手指一个特写,摄像机清晰地将手指投映在大屏幕上,淡粉色的疤,宛如一枚戒指圈在手上。
央视直播了这场典礼,黄郁在电视机前,看到女儿好似涅槃重生,心里宽慰多了。
她说:“首先,得到这个奖,和我父亲脱不开关系,这个课题是他生前和我共同研究的,我只是最近进行了一个深度的解析然后发表。”
“哦?那您这个奖是否……”主持人没有往下说,但显然想问这是不是其实就是她父亲的研究成果,与她并无关系。
许寻欢礼貌颔首,却一点都不谦虚:“我想我当之无愧。”
“您请继续。”
“在学医这件事情上,我父亲常常说我天赋异禀,只是太年轻了,显得张狂。”她左手接过话筒,抬起右手大大方方展示伤痕,“断指对我而言,算是一场挫折,唯有经历苦难,才能铸就辉煌,一切才刚刚开始,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能为医疗事业奉上更大的贡献。”
许寻欢下了场发现秦如烟阴沉着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不明所以,也不太想哄她,毛柠在一旁叨叨个不停,很欢乐。
秦如烟的脸色更差了。
晚宴的时候秦如烟差点进行不下去了,男男女女的眼睛都盯在许寻欢身上,毛柠更是在一旁亲热的要命,好想摔筷子。
晚上回到房间,许寻欢脱下高跟鞋,身后秦如烟啪的一下摔了门,把大衣脱下来丢一旁,大步流星到许寻欢面前,冷冷地望了几秒钟,立刻把她摁在墙上急急忙忙一通热吻,手也乱摸乱扯。
“阿烟……阿烟……”难以招架,许寻欢不明白刚才一路上冷若冰霜的秦如烟为什么突然这样热切,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如果她的眼里不是纯粹的欲望,那她大概要以为秦如烟恨她了。
裙摆被高高拉起来,冰凉的异物闯入,如游鱼戏水,许寻欢无力地把脑袋枕在她的肩上,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毛柠在外面喊许寻欢。
这下糟糕了,许寻欢知道秦如烟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原因了,就是吃味儿了。
敲门声一直没停下来,许寻欢紧咬牙关推拒她,直到忍不住哭了,秦如烟才收手,咬了咬她的耳朵,舌尖在耳窝打了个转,许寻欢怎么也躲不开。
秦如烟松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去开门,许寻欢靠着墙滑到地上,抱着膝盖沉默着掉眼泪。
门开了一个小缝,就看到外面碍眼的一口大白牙。
“我找小欢。”
秦如烟瞥了一眼门后的许寻欢,淡淡道:“她不方便,你明天再来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麻烦你让她出来一下。”侦查能力出众的毛柠觉得许寻欢有可能被欺负了,固执要见她。
“我说了她不方便。”秦如烟的态度也很强硬。
僵持的两人剑拔弩张,许寻欢捡起地上的大衣外套披在身上,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些,“阿柠,什么事情?”
毛柠看许寻欢眼眶红红的,先入为主道:“她欺负你!”
“她没有欺负我,你小孩子不懂,回去吧。”
“嗯?”毛柠再仔细一看,面前的两人之间说不出的暧昧,这些痕迹明显就是一场欢愉造成的,“好,那我回去了。”她几乎落荒而逃。
许寻欢坐到沙发上,低低道:“阿烟,你这样对我,很不礼貌。”
“我控制不了。”
“你不在意我。”
“恰恰相反,我太在乎你了,小欢。”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大大方方告诉我,你不喜欢我和毛柠走的太近,我就少和她讲话,你为什么要对我冷暴力,你总是一声不吭让我去猜,你做生意的时候也一声不吭让客户猜你要什么吗?”
秦如烟辩解道:“做生意是纯粹的利益关系,怎么能和我们的感情比。”
“但你对客户无微不至春风化雨,对我却很冷漠无情,你不觉得么?”
秦如烟低头不语,怎么在她眼里变成冷漠无情了?
许寻欢转头凝望她,她又不说话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追逐了这么久,她唯一主动的一次大概是自己订婚的时候,她说了那么多,是因为真的有危机感吧。
“我觉得,很累。”
听到这话,秦如烟一阵心悸,恐惧感油然而生,再不说点什么就迟了,可要怎么和她说,说自己其实病态的想折断她的翅膀,想把她永远囚禁在自己身边吗?
“那……既然相处这么累,我们就分开?”
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盯着对方充满悲伤的眼眸,秦如烟一时失声。
“你今天喝酒了头脑不清醒,我不和你计较,洗洗睡吧。”许寻欢兀自起身往浴室去,她轻轻合上门,打开淋浴喷头,带着温暖蒸汽的热水哗哗落地,眼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流出来了。
她缓缓蹲下,双手用力捂住嘴,水花溅到她身上的时候已经凉了,她的肩头隐隐颤抖。
一个多小时才看到许寻欢出来,她眼眶又红又肿,停驻在浴室门口看着她。
秦如烟微微颔首,想绕过她进浴室,却被她从身后抱住,声音脆弱到令人痛心。
“阿烟,你想怎样我都可以……以后别再说分开这种话了,好不好?”
一场危机在许寻欢的妥协下暂时化解了。
返程的飞机上,秦如烟一贯沉默,许寻欢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陈年旧事,她始终耐心听着。
回到h市,隔天秦如烟就前往上海出差了。
出差是借口,她去找黄飞灵了。
“尽管她是个要强的人,内心十分强大,根据你的描述,从小欢姐姐的反应看来,心里是有严重创伤的。秦如烟,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去疏导疏导小欢姐姐吗?”
秦如烟摇摇头。
“那你就该对我再信任一点。”黄飞灵看出她隐瞒了很重要的节点。
“我,我以前做过心理测试,不太理想……”纠结了一会,秦如烟选择和盘托出,包括床事方面。
这么激烈的吗?
黄飞灵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确像在豢养宠物,秦如烟,如果非要这么说,小欢姐姐的性格其实像冷血动物。猫猫狗狗可能很享受和你一起玩,被你抚摸之类的。但是蛇并不想和你玩,它是一种观赏性动物,它只想一个人呆着,所以每一次上手对它来说只有不安和恐惧,爽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能明白么?”
“我控制不了。”
“这才是症结所在。秦如烟,我以前觉得你有点偏执。”
“什么是偏执?”
“偏执,就是一种病态的自我援引性优势观念或妄想,但你又有些对不上症。”
“是病吗?”
“偏执型人格障碍,是一种精神病。”
秦如烟听罢急急说道:“我没有病。”她的眼里带了防备。
“嗯,你不要激动,喝茶。”黄飞灵端上茶给她。
秦如烟感觉到自己头脑一度空白,刚才否认的那么快,简直欲盖弥彰。
黄飞灵一边偷偷观察她,一边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说:“刚才听你说几次都是酒后,你自己也有发觉。这样吧,现在还早,我们去医院抽血化验看看?”
秦如烟摇摇头,“如果是酒精的问题,小欢是顶尖的医生,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黄飞灵但笑不语,心道:秦如烟啊秦如烟,你可高估小欢姐姐了,我还是颇有建树的心理医生呢。
且不说她藏得深且抗拒,单是这么多年的熟识,就没法发挥出专业素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