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喜欢
餐桌上的年轻人都在聊着天,徐思年只安静听着。包厢内灯光璨黄，像束即将烧灼的热光直直地打在徐思年蓬松的发顶，热得人要冒一层闷汗。
旁边的付卓凝仍然温声跟一旁的男人聊着天,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徐思年饮了一口陶瓷杯里的热茶,茶汤入口发苦,继而慢慢回甘,是一饼好茶。
舌尖被苦涩填充,在她斟酌衔块什么菜解苦时,包厢的门被推开，来人将气氛推向制高点，徐思年甚至感知到坐立在一旁的付卓凝也瞬间兴奋起来。
前一秒还在撩付卓凝的那个男人率先发言：“你够忙得啊，来得这么晚。”
“哟，你还知道来啊。”另一个男人打趣他。
陆止四肢修长，一身黑也穿得十分有味，赵斯眠给他指了指座位,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只见他稍稍敛了笑意，往座位上去。
他脱下黑色的棒球夹克,答得随意：“俱乐部太忙。”
陆止已经站在空着的座位旁，他瞥了眼徐思年,女孩嘴里还含着一口酱肉,要吞不吞。
有人正看热闹不嫌事大：“陆老三,你站着吃饭？”
陆止没理会,朝着某个方向问道：“吃饭没？”
徐思年与他眼神对上，嘴里的肉将将咽下,“我”还有半个字咽在喉咙口，就听见付卓凝回答了陆止的话。
“还没呢,就等着你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见她语气里的兴奋。
徐思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付卓凝，抬眸时男人冰冷的眸正与付卓凝对视。
与付卓凝的热情相反，陆止冷淡的可怕，可就算这样尴尬的气氛也能品出一丝暧昧，两人的对视中再插不进第三个人。
徐思年后知后觉他们两或许有段过往，而且最后还闹得很不开心。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霎时间都安静下来，没人敢去碰这个枪口，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
陆止自动忽视了付卓凝的回答，低头自顾自地挽起黑色长袖，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劲瘦有力。
场内气氛几乎凝住，徐思年有些无助地看着陆止一人自然地端起自己的碗舀着刚端上桌还冒着热气的浓汤。
他五指修长，扣住碗的边缘，向人递过去。
付卓凝抬眸看着他笑了笑，说：“我正好想……”
陆止再次忽视了她的话，那碗汤从她的眼前掠过，稳稳地落在徐思年的餐盘上。
“喝点汤，待会给你添点米饭。”
徐思年呆愣愣地捂住他递过来的碗，说：“好。”
付卓凝仍没有死心，笑脸盈盈地看着陆止：“我也想喝汤。”
“你没手吗？”陆止声音冷得陌生，眼神都没给付卓凝一个。
一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徐思年一口汤差点呛出来。
赵云锦简直惊掉了下巴，完全没有收力“啪啪”地拍着许白焰的大腿，小声问道：“他俩以前不是好朋友吗？”
许白焰抓住她作乱的手，沉声道：“不清楚。”
陆止坐下后就开始跟旁边的男人聊天，包厢的气氛渐渐回温，只有付卓凝，脸色有些苍白。
徐思年一边喝着汤，一边偷偷地抬头瞥她。
付卓凝的手用力的绞着裤子，面上却故作淡定的无视大家投过来的视线，徐思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可怜。
饭局上大家都吃吃喝喝，徐思年那碗汤已经见底，其他人都聊着天，只有她目光锁定在餐桌上思索着吃什么菜。
好不容易等到葱爆虾仁转过来，餐盘却在另一边被人转动，眼见嘴巴已经没戏，她撇撇嘴准备放下筷子，这时餐盘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她顺着视线看过去，率先注意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按住餐盘的那只手上的伤疤她几乎能准确的背出所在的位置，抬眼看过去，陆止依然侧着脸跟旁边的男人聊天，按在餐盘上的指尖已经泛着白。
徐思年迅速夹了一筷子虾肉，迫切的希望陆止转过脑袋看她一眼，她没等来陆止的眼神，付桌凝倒是盯着她看个不停。
眼神若是能成刀，徐思年估计她已经被付卓凝扎成筛子。
她低头往嘴里喂着虾肉，付卓凝的眼神依然黏在她脸上，恨不得盯出个大洞。
徐思年实在忍不下去，抬头盯回去，语气有些不友善：“你是不是要吃虾，干嘛一直看着我？”
她不自觉放大了音量，付卓凝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半个字也蹦不出来，气哼哼地瞥过脑袋不再看她。
饭局一直到结束徐思年都不舒坦，闻汀说还有第二场的时候她更不舒坦了。
晚餐结束，她陪着赵云锦和闻汀去了个卫生间，其他人已经在一楼大厅等着了。
三人边聊边下楼，电梯“叮”的一声响起，大厅内灯光夺目，徐思年掀眸望过去。
陆止站在吊顶灯下，暖黄的灯笼罩着，发丝在灯下细细闪着光，他掸下一截烟灰，旁边几个男人显然在跟他聊些什么，徐思年看见他笑了笑。
她忽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七年来她做过太多次这种梦，最后都化为泡沫成为一场空。
徐思年定睛看了看几米开外谈笑风生的男人，梦似乎成为了现实。
轻雾缭绕间见她们走近，几个男人摁灭了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三三两两上了车，徐思年站在车门前却犹豫不前。
付卓凝抢先她一步坐上了陆止的副驾，其他的车已经开走，她只好坐在后排。
前头付卓凝声线依然温柔的说着话，陆止多半不理她，徐思年眼睛一直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忽然付卓凝打了个喷嚏，陆止烦躁地“啧”了一声，车子的车窗便全被锁上。徐思年恍惚地看着关上的窗，心里忽然空了一点。
付卓凝的声音又响起，她说：“谢谢。”
随后，徐思年听见她谈起自己的身体，“这些年身体一直没好，一吹风就头疼，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就别出来。”陆止没有一丝波澜地怼她。
但付卓凝定力实在太好，完全不在乎男人的淡漠，依然单方面输出话题，直到车子停在了轰趴馆门口，陆止甩上车门转头就走，付卓凝连忙下了车，追在他身后都要跑起来。
徐思年关上车门那一刻有一瞬的失神，忽然有些后悔参加这场饭局。
她进场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陆止跟那几个男人正在打桌球，那群人带来的女伴都围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她不想参与其中，扫了一眼沙发，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她径直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贴到身边来。
是打桌球那边某个男人带来的女伴，她端着一杯酒，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思年一眼，说：“你跟陆止在一起了？”
“没有。”徐思年否认道。
“那就是快了。”她饮了口酒，继续，“你知不知道付卓凝跟陆止以前的事？”
徐思年淡定道：“不清楚。”
那个女人笑了下，说：“他们算是青梅竹马，高中的时候即使是隔壁校关系都好得不得了，就在大家以为他们要成的时候付卓凝走了，说是治病。”
这也没什么呀。
那个女人又说：“付卓凝最擅长利用别人的心软，不好对付，你要小心点。”
说完她便离开，徐思年回味了一番她别有深意的话。
不好对付又怎样，该对付付卓凝的应该是自己的男朋友，不是自己。
徐思年拎起一罐可乐打开，气泡瞬间散发在空气中，她仰头喝了一口，冰镇的汽水味炸开在口腔内，引人颤栗。
桌球那边忽然响起欢呼，徐思年好奇地看过去。
付卓凝上了球桌。
她脱了那件几千块的名牌外套，在众人视线下束起了头发，她眉眼依然如水，看了一眼陆止后她弯下腰身，犹豫两下后挥杆击球。
付卓凝打桌球确实有实力，一连进了好几个球，桌上的男人都兴奋起来，陆止胜负心似乎也被挑起，目光在付卓凝身上停留了两秒。
徐思年看了两分钟才明白，那是陆止和付卓凝两个人的比赛，陆止踱步时有个人起哄说下注。
大家问他赌什么，他目光在桌上那两人身上转了一下，徐思年又仰头灌了口冰可乐，也期待他说个有趣的赌注出来。
“谁输了亲谁一口呗。”
场上笑声放荡，付卓凝没出声说不，陆止也没有。
徐思年看着场上热闹的一片，舌尖忽然尝觉出可乐的苦味，直苦到心里。
她深呼出一口气，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了出去。
桌上的球到了最后一发，胜负已分，大家兴致更高，期待着打下的赌。
陆止挥杆时，闻汀就站在他旁边，疑惑了句“思年呢？”
球进洞，他扫了眼整个空间，只有她不在。
大家起哄让付卓凝去亲他时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女孩柔嫩的嘴唇慢慢贴近他时，陆止冷声道：“玩笑开过了就不好笑了。”
付卓凝顿住，褪去笑容盯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众人都嘘声看着他们，可陆止是个不给面子的主，扔下脸色苍白的女孩拔脚往外走，拦住了正要开门出去的闻汀跟赵云锦。
南城的秋夜冷得过分，陆止外套拉链敞开，不怕冻似的出了热腾腾的房间。
房门一关隔绝了所有吵闹的声音，在他准备拨电话时，长廊的尽头传来水龙头“哗哗”流水的声音。
陆止顺着声音走过去，到门口时，徐思年吹干了手上的水出来。
女孩被吓了一跳，胸腔上下起伏的厉害，她伸手拍着胸脯，心里默念着“没事”。
陆止看着她一套动作有些好笑：“吓成这样？”
徐思年答非所问：“怎么了吗？”
“你跑什么？”陆止眼睛深邃，盯着人看时容易给人一种错觉。
错以为他对你用情至深。
徐思年被他拉到安全出口，他顺手带上门，两人待在空旷的楼梯口相顾无言。
陆止好整以暇看了她半晌，“你是不是吃醋了？”
闻言，徐思年的脸颊立马晕红，狡辩道：“我没有！”
男人低下头笑了笑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早就想问了。”
徐思年不语，静静地等待他提问。
陆止嗓子微哑：“徐思年，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脑袋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开，徐思年沉默着，不愿否认也不愿挣扎，静静听着心里那片海重新翻起浪。
陆止慢慢靠近她，徐思年已经退无可退，她纤薄的后背贴着冷冰冰的墙壁，似乎想逃离，似乎又下定了决心。
男人欠下身，与她对视。
他说：“不是说时机成熟表白吗？我觉得现在挺成熟的。”
徐思年脑袋空白，不知他什么时候知晓自己要告白这件事。
陆止声音蛊人，诱哄着她：“徐思年。”
她下意识应了一句：“嗯。”
“告诉我，你喜欢我。”
危险的男人。
陆止定定地看着她柔情动人的眸，等着她开口。
“陆止。”她喊他。
他也应：“嗯。”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徐思年身体都在发颤，却仍要大声告诉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自己深藏心底的爱意。
楼梯的感应灯忽然暗下去。
陆止有些呆住，她没有辩解，没有否认，没有挣扎，她只是忍住不让自己抖得太重，只是脸和耳朵都红透，只是大声表达自己的情感。
胸腔忽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悸动，看见她抖动厉害的下巴时，低头摸黑去找她的唇，在吻上去的前一秒，他轻声说了句话，尾音渡进了徐思年的嘴巴。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