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一夜未眠。
破地天荒的不用壁玉来喊我就起了。壁玉给我梳头，紫砚推门进来。满脸不高兴。
我却没心情问她。
紫砚是憋不住话的，“小姐，我昨晚也一晚没睡替你看着王爷书房呢。”
“王爷他有什么异样吗？”
紫砚：“我就远远的偷着望，王爷有没有异样我哪里能知道。不过，你不肯去看王爷，叫那个北狄女人捷足先登了！”
我心一沉，“顿珠去萧麒书房了？”
“可不是吗！半夜二更天去的，一直到刚才天亮了才出来！”
“王爷瞒的这样紧，滴水不漏的，她怎么知道了？”
紫砚闷闷道：“是范更请她去的。”
我忽然很沮丧。
前所未有的沮丧，心里酸溜溜的，像打翻一坛子新醋。
他出了这样大的事，找的人不是我这个正妃，却是顿珠。要说我大大咧咧不会照顾人，可顿珠比我有过之无不及啊。
大约他生死关头想见的，只有顿珠…
整整七天，萧麒闭门谢客。
到了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却是无论如何推脱不过去的。每年除夕都要进宫与皇帝一起吃除夕宴。
午后，我趴在书桌上望着窗外院子里光秃秃的老槐树愣神，心里很替萧麒担心，他伤成那样，能去赴宴吗…
忽然窗前一团阴影。
萧麒咋然出现在窗前，一身青褐色新衣，笔杆腰直的站着，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我一时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麒先开口：“一会进宫赴除夕宴，你不换身新衣裳吗。”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便衣，道：“壁玉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一会就换上。”
说着，壁玉就捧着新衣过来了。
我在里屋换衣裳，萧麒在院子里我躺过的竹椅上躺下。我担心他受凉，命紫砚去给他送个毯子。
“我没空，你叫壁玉去。”紫砚将我按在梳妆台前，“我得给你给你梳一个艳压群芳的发式！”
我嗔怪：“死丫头，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我要艳压群芳做什么。”
紫砚：“其他群芳不要紧，那个北狄女人是必须要艳压一下的，否则她都要踩到你头上忘了谁才是这王府正妃了！”
我想了想，我装扮的招摇一点也好，把别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我身上，少关注些萧麒。
紫砚撸起袖子，我任由她在我头上捯饬。
上一次她这么发大功还是我大婚那天…
一个多时辰后，紫砚一声“阿弥陀佛！累煞我也！”
我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袭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裙，头上梳着百合髻，环环相扣的两个半圆发髻高高挽起，髻底插了藕色杜鹃花细钗，别无其他发饰，两边垂下的两缕发丝让整个人高贵大方之余又不失安逸灵动，好像每一根头发丝都在紫砚的手下训练过一样，没有一丝凌乱，没有一丝多余。一张鹅蛋脸倒是干净，并未太多脂粉。柳叶眉只稍微一描画，底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睫毛跳动。耳下又一双粉玉桃瓣吊坠，与我脸颊上的绯色胭脂相称。
我素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美，可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也不禁感慨，所谓倾国倾城，大抵也就如此了。
紫砚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仙女下凡也不可能比小姐你好看！”
我不由一笑：“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壁玉掀帘子进来，见了我，难得夸紫砚一回：“算你中了一回用了。”
捯饬完后，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从房里出来，走到竹椅边，轻扯了下萧麒衣袖，“好了。”
要是我没看错，萧麒眼底是有惊艳的。可很快又被阴霾替代…
顿珠见了我，盯了我瞧了好一会，问道：“你今天怎么这般招摇？”
与她一袭雁纹青灰长袄相比，我确实是过分招摇了。
我忽然觉得没意思。
与她相比，我倒是成了俗人了。
上了马车，一路无言。
今年的除夕宴，格外热闹。差不多皇亲国戚都来了，呜呜泱泱的一屋子人，好几排的席。我和顿珠一左一右和萧麒一起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
皇后望着我赞道：“梦梵今年除夕宴格外光彩照人，不愧为我大梁第一美人。”
我努力端庄和善一笑：“谢皇后夸赞。”
“入座吧。”
我对面坐着的是锦屏。虽隔了一丈来远，却让我宽慰不少，这场宴席唯一让我高兴的面孔了。
上席后，我不禁有些感慨，我嫁与萧麒后，三年的除夕宴都是我一个人进宫吃的。那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等萧麒回来了我也不至于一个人吃席那么无聊。现而今，多了一双人…
按以往惯例，除夕宴设的是流水席，三十六道菜，等菜全部上完，约莫得吃上三个时辰。
上到第六道菜时，皇后说准备了一台丽人舞为皇帝助兴。
接着，就上来一个红衣纱裙的美人，于席间翩翩起舞。跳到一半，皇后命藕合递了一壶酒给那舞女，道：“有舞无酒不尽心，就让她代本宫敬各位，美人点酒，点到是必要喝的。”
我心头一紧。
皇后此举绝不是无缘无故。萧麒重伤，是喝不得酒的，若饮烈酒，必会加快血液流通，伤口必将出血。
果不其然，那红衣舞女席间绕了几圈子后往萧麒的杯子点了杯酒。
尹皇后真的是蛇心毒妇！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替萧麒喝了那酒。
萧麒却若无其事的端起酒杯，扬头喝尽。
没一会，舞女绕了一圈，又绕到萧麒面前点了一杯！
想害死萧麒之心一览无余！
萧麒喝下第四杯时，我已经隐隐看到他胸前被血渗湿了一块。索性衣服颜色深，看不大明显。萧麒似乎也察觉了自己伤口出血湿了衣裳，喝酒时“不小心”洒了半杯，正好洒到胸前渗了血的地方掩盖住。
我不禁直皱眉头，伤口遇上酒，得多疼啊…不过酒能消消炎也好。
红衣舞女第五次绕过来时我几乎按捺不住了。
比我先按捺不住的是顿珠。
顿珠起身，接过红衣女的酒壶，道：“如此良辰，不如我也来一段北狄的胡旋舞给各位助助兴，如何？”
皇帝自然高兴：“如此，更显两国和睦，很好。”
顿珠拿着酒壶来回旋转起舞。
我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泄气。关键时刻，还是她能帮萧麒…
舞完一曲，顿珠回了座位。我以为皇后会告一段落，谁知，又冲着我来了。
“梦梵，你也代表我们大梁献上一舞可好。”
我弹弹琴画画画还尚可，哪里会跳什么舞呢！皇后分明是不甘心，想让我在皇族面前出丑！
我站起，躬身道：“启禀皇后，臣媳的舞技跟绣工一样，上不得台面，实不敢献丑。望皇后见谅。”
皇后却不肯轻易放过我：“无妨。在座都是自家人，你只管舞便是，没有人会嘲笑你。”
我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心里打定主意，一会胡乱跳上几步我就假装摔倒，扭了脚，然后趁机让萧麒离席送我回府！
以前在太傅府经常看锦屏习舞蹈，我照着记忆里的舞步依葫芦画瓢的跳了几步。余光瞥见，周围的人似乎都在憋笑…
我一定跳的很滑稽…
我索性闭上眼，踱步转了一个大圈，然后往地上一“摔”，躺地上不动，捂着脚脖子“哎呦”的叫了一声。
是假摔，但是真疼。疼的是膝盖…
几个丫鬟过来扶我，我一瘸一拐的站起，扭曲着眉毛做一脸痛苦状，“皇上，皇后，臣媳一时紧张，又出丑了…”
皇帝似笑非笑：“快宣太医过来瞧瞧。”
我急忙道：“启禀皇上，臣媳只是崴了脚，也无大碍，不用大动干戈的。臣媳，可不可行先行回府？”
皇帝：“既如此，那你便先退席吧。”
我又小声道：“皇上，我脚还是有些疼的，能不能让景安王送我回去…”
席下芸贵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捏着帕子轻笑道：“恐怕景安王妃不是脚疼才让王爷送，是不放心单独留王爷和顿珠公主两人在席吧。”
一众人哄笑。
我红着脸不吭声。
皇帝也笑道：“也罢，总不能让你伤了脚又独自回家伤心。麒儿，你送你的王妃回去吧。也不必再回来了，好好陪陪王妃，也算告慰陶老将军在天之灵了。”
萧麒下席：“谢父皇体谅。”
萧麒走到我面前，将我横抱起。我又是一紧张，他的伤口怎么经得起这样用力。
出了大殿，我立刻拍了萧麒的肩，“你快放我下来！”
萧麒却充耳不闻，直抱着我穿过院子，到大殿大门外，无人的红廊上才将我放下。
“你没事吧？”
萧麒：“我能有什么事。”
“你…”
我欲言又止住。
走了几步，萧麒猛然回头，“你没事吧？”
我抬了抬脚，“没事，不想跳舞了故意摔的。”
萧麒一笑：“你那舞跳得，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两只手和两只脚吵了架，闹分离。”
……
他平时话不多，但损起人来比顿珠更是甚。
我望着萧麒的飞扬的眉梢和弯起的嘴角疑惑不已，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还有心情调侃我，到底受伤的是不是他？！
上了马车，萧麒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我紧紧盯着他胸前那块湿渍。
好久，他看起像是睡着了。
我不安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我实在太好奇，手没收回，食指往下点了下萧麒胸前的湿渍，又将湿了的指尖伸到嘴边舔了一下。
酒气夹着血腥气的味道。没错，他是受伤了，壁玉看到的那人是他没错！
忽然一阵笑声。
我抬眼见萧麒捂着胸口笑，脸都卡白了还只顾笑…
我急忙道：“你别笑了，伤口都裂了！”
萧麒道：“味道怎么样？”
我想起刚才的小动作，很没面子…
“你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你受伤？”
萧麒：“你的丫头紫砚夜里不睡觉盯着我书房，我能不知道吗。”
“原来你早知道我知道！你不早说！”
萧麒笑道：“我一贯不爱拆穿别人，多没意思。就喜欢看你演戏，精彩的地方还可以给你鼓掌助兴。”
我大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