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自打我遇刺后，萧麒格外谨慎起来。府内里加了多道警戒不说，还因我没有近身护卫把花刀和叶眉给了我。
我小心翼翼问：“那他们日后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萧麒：“你的人，自然是听你的。”
我还是不放心，又问：“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听吗？如果我命他们无论我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告诉你呢？”
萧麒半眯着眼睛反问：“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的？”
我摇摇头，“没有。我是说如果。”
萧麒转身，对花刀和叶眉道：“既然已经把你们拨给王妃，从今日起，你们只唯她命是从，无二主。”
花刀和叶眉齐跪到我面前，齐道：“唯王妃命是从！”
我很高兴，有了他们，以后我再想翻个墙什么的，再不用求焕哥哥或者刘安了！
“起来，我一贯不爱人跪来跪去的。”
午膳后，陶焕来看我。
看他一脸哀怨的样子，我知道，他定是知道皇帝赐婚萧念和锦屏的消息了。
我安慰道：“昨天圣旨到太傅府后我立刻要回陶府告诉你的，谁知，半路上遇上那样的事。”
陶焕叹了口气：“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从马上滚下来的时候磕破了点皮。”
陶焕：“今日早朝上，皇帝听了你当街遇刺的事后大怒，已命刑部彻查。你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
陶焕掏出一根玉钗递给我，“听说你被人掳在马上时用头上的钗子叉了那人的腿，这个新的，你拿着吧。”
我接过钗子，钗头是一朵梅花。
梅花是锦屏最喜欢的花…
“上次你去太傅府，走前我就觉得你像有什么话没说似的，想必是打算送锦屏这个又没找到机会吧。”我叹了口气，“你放心，回头我替你送给锦屏。”
“算了吧！”陶焕仰天长叹，“何必再让她为难。”顿了顿，陶焕又说：“我今天不止是来看你，还是来跟你告别的。”
“告别？”我大惊：“告什么别？你要去哪？”
陶焕：“去霍州。”
“去霍州做什么？！”
陶焕：“自然是去守边疆了。霍州边关总兵职务空缺，我在北狄战场三年，对那里也算了解，况且，那里是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地方，我已向皇帝自请挂职。”
“可你才刚回来！”
我知道他是因为锦屏和萧念的婚事大受刺激才自请去边疆，心里难过又无奈，“你就这么走了，舅母岂不伤心！”
陶焕：“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每年都要回京述职的。”
我知道已无可挽回，红着眼睛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就走！这么着急吗？”
“那边职务耽误不得。”陶焕起身，“我得回去准备准备了。就此别过吧。你明天不要来给我我送行了，免得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叫我难过。”
第二天，我还是偷摸去送了陶焕，还是哭了一大场…
日子又开始枯燥无聊起来。
陶焕走了，萧麒整日忙的不见人影，锦屏也无法再来看我。
跟我一样无聊的，还有顿珠。
这天晚上，顿珠来找我，叫我跟她一起去逛夜市。
我犹豫。
顿珠：“你不会是信了外面那些传言，认为上次刺杀你的那些人是我派的，不敢吧？”
我确实听壁玉说过，我遇刺后，坊间都在传，那些羊面刺客是顿珠公主为扫除我这个正妃派去刺杀的。可我并不大信。顿珠要刺杀我在府上有的是机会，何必到大街上谋划，又那么招摇的穿狄衣装饰。再说那些人样貌也不是北狄人。据花刀和叶眉分析，不过是有人想杀我制造北狄和大梁的矛盾罢了。
且我也经不得顿珠激，“我有什么不敢的。”
我带上花刀和叶眉跟顿珠一起来了马头街夜市。
熙熙攘攘的烟火气烘的我近来颓丧的心情好了起来，“你想吃什么？”
顿珠：“烤羊腿，羊杂汤。”
我们到烤羊腿的摊子前，找了张座位坐下。半张桌子大的羊腿和四碗羊杂汤端上，顿珠又要了壶酒。
昂头喝了杯酒，顿珠“噗嗤”一下吐到地上，“你们大梁的酒，猫尿一样，没有一点劲儿。”
我稍抿了一口，“这菊花酒酿的很地道啊。怎么就猫尿一样了，你喝过猫尿啊…是有多不待见我们大梁。”
顿珠对花刀说道：“你去酒铺，买最烈的酒过来。”
花刀一动不动。
顿珠拍了桌子，“我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啦！”
叶眉道：“顿珠公主，我们是王妃的护卫，负责保卫王妃的安全，不是你的跑腿小厮。”
“我管你是谁的侍卫，我叫你去买坛酒回来！现在就去！”
我不想他们吵起来，吩咐花刀：“你去给她买去吧。”
花刀这才起身去买酒。
没一会，花刀提着两大坛子酒回来。
顿珠问：“这是什么酒？”
花刀：“烧白，大梁最烈的酒。”
顿珠倒了一碗喝下，“勉强凑合吧。跟我们北狄的青稞酒比，差远了。”
顿珠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我拿小刀割了一块腿子肉到顿珠碟子了，“你别光喝酒啊，吃肉。”顿珠直接上手拿起肉塞进嘴里。吃了一口又吐出来，“你们大梁羊肉也这样难吃，软绵绵的一点也不劲道，连个膻味都没有，还是羊肉吗！”
我纳闷：“上次带你来吃，你也没这么多挑剔抱怨呐。”
顿珠不说话，只昂头喝酒，还给我倒了一碗，叫我陪她一起喝。
我忽然明白过来，她大约是想家了，才放下面子主动拉我出来逛夜市，来了又哪哪都不满意，借酒消愁…
仔细想来，顿珠应该是全京城最寂寞孤独的一个了。
不远千里来大梁和亲，一个亲人朋友也没有，萧麒又是那么一个冰坨子性子。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我又想起陶焕。此刻顿珠在这里思念北狄，陶焕可能也在千里之外的霍州边境思念京城呢。
不由的一阵伤感。
我端起酒杯，对着头顶上月亮叹道：“天下断肠人，千里共婵娟吧。”
顿珠举杯和我碰了一下，嘴上却道：“矫情，喝杯酒也那么多酸话。”
…
我是有意陪顿珠消愁的，可她实在太能喝了！两坛子烧白被她喝见底了她还面不改色没有丝毫醉意，又叫花刀去买酒去了。我却不过只喝了几杯菊花酒就晕晕乎乎天旋地转起来…
顿珠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没出息。”
趁还清醒，我起身拉顿珠，“咱们回去吧，下次再来喝。”
顿珠甩开我，“你自己先回去吧。”
我怎么能让他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夜市喝酒。
“花刀，你留下陪顿珠公主喝，一定护送她安全回府。”
“遵命。”
叶眉扶着我歪歪斜斜往回走。
半路上竟碰见萧麒和刘安。
萧麒黑着脸问叶眉：“喝酒了？”
叶眉：“顿珠公主拉着王妃出来的。王妃酒量浅，只喝了几杯菊花酒，就，就这样了…”
萧麒皱眉：“顿珠公主呢？”
“还在马头街喝酒。王妃命花刀陪着。”
我靠在叶眉身上看到萧麒背后的刘安，抬手打招呼道：“刘安！”
萧麒一把拽过我，吩咐刘安道：“你和叶眉一起去把顿珠公主带回来，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
我望着刘安离开的背影迷迷糊糊想起他送我的木雕马，喊道：“刘安！你送我的木雕马被人没收了，你下回再给我雕一个！还要胡杨木的，千年不朽的那种！”
刘安顿了下脚步，但没敢回头。然后跟着叶眉走了。
萧麒直瞪着我。我醉了，也不怕他。
“你看我干什么。你把叶眉叫走了，谁扶我回去？”
“我背你回去还不行吗。”
萧麒忽然单膝蹲下，“上来。”
我却不敢上去：“你，是不是又在哄我下什么温柔陷阱呢？这次又要收谁进门？”
萧麒回头：“哪那么多陷阱。快上来。”
我踉踉跄跄不肯上，自言自语道：“不能再被哄住了…”
萧麒：“你嘟囔什么呢。真不上来吗，我数三声。一…二…”
“三”之前，我噌的一下蹿上萧麒的背。
太久没有人背过我了。上一次还是差不多十年前，六七岁的时候赖着舅父背我。机会太难得，管他什么陷阱不陷阱呢。若是我自己愿意跳的，也不冤枉…
萧麒的背宽敞结实，趴在上面很舒服。
我醉了，也忘了之前恨恨发过的“死也不跟萧麒打听事”的誓言了，开口问道：“我问你，我之前在太傅府住了半个月，你为什么总不来接我？你是不是打算就趁机就、就就不要我了？”
萧麒：“我没有不要你。我是想你在锦屏身边有她宽慰你，等你气消了我再去接你。我若不顾你，只顾及我自己的面子，第二天一早就接你回家了。可回家你还是要生闷气的。不如你在太傅府自在一阵子。”
我半信半疑：“你真这么想的吗？”
萧麒：“真的，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你总能信了吧。”
我方释怀。
想了想，我又问：“刺杀我的人抓到了吗？”
萧麒大约是觉得我醉的糊涂了听了也会忘记，这回倒答得干脆：“那日街头相撞的两辆马车，经查都是万家名下的，车夫也一口咬定是万家曾受过万家恩惠的门客，把你逼到巷子里刺杀，同时嫁祸北狄，是为了报复我。”
我惊讶道：“原来是万家的人要杀我！”
萧麒：“这些鬼话，也就骗骗你这样脑子不带转弯的傻子。”
“什么意思？”
萧麒：“世上高明的谋划没有一个是可以轻而易举查明真相的，若是查到了，那一定是假象。”
我还是听不懂：“你能不能说我这样的傻子能听懂的话？”
萧麒：“我问你，现在满朝上下，最想除掉我的，是谁？”
我认真想了想：“是皇后和太子！”
萧麒：“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我再问你，与万家有过千丝万缕联系的，又是谁？”
我毫不犹豫答：“陶太后！”
萧麒：“活着的！”
我想了想：“除了陶太后，那就是现任尹皇后了。”
萧麒：“那你再想想，刺杀你，离间大梁与北狄的关系，又在已经塌了的万家上踩一死脚，这一局，我和万家两败俱伤，渔翁得利的，又是谁。”
“是皇后和太子！”
我终于听明白，皇后派人刺杀我，然后嫁祸万家，不仅离间大梁和北狄削弱萧麒在朝堂的影响力，更让万家万劫不复。尹皇后从前与万婉那么亲近，太子又受万家扶持，谁知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如此一来，万家的脏水就泼不到她身上了。
好一招一箭双雕！
“那能查到实证揭发皇后吗？”
萧麒摇头，“皇后布局精密，毫无痕迹，自然是查不到她。”
顿了顿，萧麒又道，“怪我，疏忽了你的安危，没有料想到她竟敢下这样的杀手。我保证，以后她绝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我趴在萧麒背上喃喃：“你和尹皇后，还有陶太后、万臣忠，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呢，怎么脑子有这么弯弯绕绕的谋划？”
萧麒：“亏。”
我没听明白：“什么？”
萧麒：“吃亏长大的。人吃的亏多了，自然就心机深沉懂得谋划了。”
我想起萧麒四岁时爬到他床上的毒蝎子…一时感慨叹道：“得吃多少亏才能变得跟你一样聪明。”
良久，萧麒缓缓道：“你最好永远都不用变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