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因式分解
林深远对着门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没解决成生理问题,又不想去公用厕所。
他只好返回去,正巧学校热热闹闹,在举办义卖活动,他找到了厕霸,祈时钦坐在班级的玩偶摊位前,闲散地摆摊。
林深远盯着他玩弄着一个兔子玩偶,一言不发走过去,丟下一张百元大钞。
祈时钦抬眉,询问这钱的用途:“想要兔子?”
他揪了揪兔子耳朵。
“20块就够了。”
祈时钦好心地告诉他价格。
林深远咬牙:“厕所费。”
还带预支。
祈时钦眯眼,终于看到林深远服软了。
他交叠着腿,抓着兔子毛绒绒的耳朵,懒洋洋地看着那一百元。
“可以。”
他收下了厕所费,顺手就给了卖玩偶的女生,也没要玩偶。
摊位的女生惊喜地感谢了两人,并略带羞涩地问:“你们是一起出吗?”
祈时钦皮笑肉不笑:“我的零花他都包了。”
林深远想踢他一脚,或者来个过肩摔。
女生则眼冒桃心。
学神x贵少,磕到了!
祈时钦起身,搭着林深远纤细的肩膀,离开摊位,用只有林深远能听到的戏谑语气说:“走吧,给你去录指纹。”
话说的,就像是收监一样。
林深远周围乌云压顶,祈时钦却心情不错,当天就给了林深远出入权限,光明正大做起了厕所生意。
以至于林深远再想起学校里对祈时钦的美称,他都是呵呵两声,这哪里是什么渝中学神。
分明就是厕神。
偏偏生理需求摆在这里,林深远一天至少要交出去两次,很快预支的钱就不够了,他再补上时,祈时钦散漫地收下,还要求他每天清理厕所,可以抵一块钱。
一块?
敢情他是什么廉价劳动力?
林深远想炸了厕所。
要不是他实在无法接受公共厕所,林深远早一个过肩摔,把他掀翻了。
况且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打扫厕所这种事,双手连扫把都没碰过,也不被允许干家务活,使用过厨房最粗的物品就是筷子,就连摸一下厨房的抹布都会因为母亲歇斯底里的声音而放弃:“那不是靳家儿子会碰的东西!”
可是他却姓林。
林深远只对祈时钦说了三个字:“你做梦。”
他说得太坚决,祈时钦只好勉为其难的退让了一大步:“那就抵两块。”
……这根本不是两块钱的事!
林深远气了半天,最终又说出三个字:“……我不会。”
祈时钦了然地“哦”了一声,想明白了之前没懂的地方:“难怪你打扫教室卫生也一团糟糕。”
仅有的一次卫生清扫中,林深远只负责提水,提完之后就走了。
祈时钦目光友善,像在看一个被宠坏的问题孩子,难怪那次小零食事件,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大大方方开口:“我可以教你。”
林深远:“?”
这语气可不像是要教他,而是跟讨债似的。
结果,祈时钦还真教他如何打扫卫生,清理洗手台和马桶,但整个过程中,都是祈时钦动手,林深远在一旁看着。
“你喜欢做家务?”
祈时钦的熟练程度让他满腹狐疑,像祈时钦这种富豪之子的身份其实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家务活,保姆和佣人全包了。
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癖好?
“我一个人住,偶尔需要动手。”祈时钦拧干了抹布。
林深远不解:“为什么不住家里?”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独居千万豪宅,我初中就搬出来了,一直住学校附近。”
“你喜欢一个人住?”林深远看他的目光,也像在看外星人。
“谈不上。”
祈时钦甩开抹布,挂在通风处。
林深远追问:“那为什么离开家?”
“独立,不行?”
祈时钦在风口斜睨着他。
林深远噎了一下,嘀咕道:“就算搬出来了,经济没断不一样还是依赖家里吗?”
祈时钦呵了一声:“早没经济往来了,你想的真周到。”
林深远茫然片刻,捏紧了手。
祈时钦又挤了洗手液,清洗了手,嘱咐他:“下次清扫就轮到你了,别偷懒。”
林深远不答,却情不自禁地跟着他走出去,树上,仅剩的玉兰花一朵朵摔下,碎了满地的芳菲。
不知不觉中,两人达成了协议,在忙碌的夏日与枯燥的学业中,这个洗手间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流言依然围绕着他们,只是最终也平静下去,他们在班级里一个坐东,一个坐西,来往并不多,最多也是点头之交,没人会相信祈时钦故意让林深远写了第一份检讨,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林深远扯掉了他的一枚扣子。
然而水面无澜,底下却暗流涌动,他们达成了默契,心照不宣在第二节课往这个方向走,即使出发的地点不同,也会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相遇。
当然还有金钱交易。
这样的日子也算和平,只是林深远总逃避清理卫生,三番两次后,被祈时钦抓了个正着:“再这样,就要提价了。”
林深远实在是不喜欢动手,权衡之下,他提议:“……我可以做点别的。”
祈时钦饶有兴趣:“哦?”
他等着林深远委屈求全,结果,林深远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祈时钦期待了一天。
第二天,他再走进两人的洗手间,看到整洁的洗手台上放着一只玻璃杯,里面插着清晨才开的玫瑰。
是林深远从家里花园里剪下的,和玻璃杯一起放在纸袋里,拎进了学校。
还没上课,他就打了水,将花插进玻璃杯里,放在洗手台上。
祈时钦对着玫瑰微微出神。
第二次,玫瑰快谢了,林深远又带来了美国玉兰。
香气比栀子更悠远。
第三次,林深远摘来了日本蜘蛛杜鹃。
第四次,小而芬芳的茉莉幽香馥郁。
祈时钦终于逮住正在放花的林深远,挑起眉评价:“你家花园像是拼盘。”
林深远插好的茉莉花,开口说:“谢谢夸奖。”
祈时钦啧了一声,姑且没让他打扫卫生了。
林深远靠着借花献佛,躲过了清理,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每天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都有花儿盛开,后来祈时钦每次进洗手间时,目光会在林深远带来的花上停留上好一会。
花束绚烂,奇异的颜色点亮了这个空间,色彩久久不去。
在那些花里,他最喜欢玫瑰。
不知为何,他觉得那些朱色的玫瑰就像林深远。
有刺,锋利。
拿着刀微笑。
却纯洁,又无辜。
他总是在梦中看到这样的景象。
另一边,林深远松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他免去了不喜欢的清扫,第一次感觉到那栋房子也会带给他好运。
洗手间的交易就这么有序进行,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联系。
林深远对于金钱毫无观念,只是觉得可以,就可以了,甚至那些钱他拿在手里也觉得烫手,迫不及待丢给了祈时钦,遵守着交易。
祈时钦接连不断收到他的上供,终于在玉兰落尽时,意有所指地开口:“这样一学期,你就是在给我第二份奖学金。”
林深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开口便说:“奖学金肯定是我的。”
这是祈时钦不明白的地方,他为何会答应这场交易,却对奖学金耿耿于怀?
他仔细打量林深远,这个人在油绿的玉兰树下,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他的来历是一个谜团,过去也是一个谜团。
而他好像遇到了最难的人格解析题,比数学题还要难算。
就是那时他下了决定,一定要拆解这个谜团。
就像是人格的因式分解。
或许他会找到一个方程,将那些在梦中扰乱的色彩完全平方。
他告诉林深远,下了战书:“小测见真章。”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学业认真过,每次都是信手拈来,而林深远忽然出现,他允许对方成了他的敌人,但这一刻,他决心一定要将爬到他头上的林深远弄下来。
林深远没有说话,两人在校道分别。
离开时,祈时钦踩着碾成了泥土的玉兰花,外套搭在肩上,衣袖被风吹得鼓起,好似一只无法被放飞的风筝。
他在风中走着,树叶纷纷坠落,摇曳了少年的梦乡。
那时候,林深远目送他远去,无法理解祈时钦的决心,这个散漫的人类心中到底装着什么宇宙。
这段往事一直藏在林深远心底,他很少回顾过往,只在这个人面前,回忆忽然一发不可收拾。
他抽离思绪,目光从满天星上离开,说:“你还记得?”
祈时钦反嗤:“我又没老年痴呆。”
语气里带着刺。
和往昔全然不同。
林深远默然,低头要离开。
祈时钦揪住他手腕,“去哪?”
林深远被捏疼了,皱起眉说:“回公寓。”
祈时钦盯着他手腕上的伤:“还没好?”
“不碍事。”
“我开车送你。”
祈时钦去提了车,送他到公寓楼下,林深远低头说了谢谢,客气又礼貌,只道他是寻常人。
他去解安全带,祈时钦忽然出手,揪住了安全带:“林深远,其实……”
他喉头一动,后面的话锁在了嘴里。
林深远纳闷地抬头,探究他的话语。
“没什么。”
祈时钦松手,恢复了冷漠。
“上楼吧,别和以前的人说我接触过你。”
林深远不太明白:“以前的人?”
祈时钦呵呵:“贺轩龙,你不会忘了吧?”
林深远咔嚓一声扯掉了安全带,嘴唇紧咬着,一会才说:“别提这个人。”
说着径直推门下去。
祈时钦捶了一下方向盘,暗骂了一声操。
忽然手机震动,提示邮箱收到了一封来件。
那是他的秘密邮箱,大多用来和国外的技术骇客来往,少有人知道。
祈时钦打开邮件,里面没有什么文字,只有几张图片。
一张是林深远在阳台给花盆浇水的照片。
另一张更加久远,照片中,林深远站在一个男人身边,对方的手搭在他肩上,那只手上的戒指格外刺眼。
祈时钦冷下眼,从后座搜出电脑,联机后反向搜索回去,查对方的ip地址。
但和他想的一样,对方也用了洋葱服务器,根本难以追踪。
只不过,这地方会和他对着干的,也只有贺轩龙,或者是他背后的靳临。
他把焦点锁定在贺轩龙的茉莉公馆上,把最近的消息整理了一遍,再逐个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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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林深远拿着满天星回到公寓,开门时就听到椅子踢翻的声音,走到客厅,赫然看见唐风站在茶几上,往吊灯上甩不知哪里搜刮出来的围巾,正要打结,把脖子往里套。
林深远:“…………”
唐风站茶几上,眼里冒着事先滴好的眼药水,流下两行凄清的水迹,无比哀怨地望着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
林深远:“………………”
唐风眼一闭,就要成吊死鬼了。
林深远终于开口:“别弄坏了吊灯,要赔钱的。”
唐风:“…………”
这是人话吗!
林深远:“还有那茶几承重不行,真摔了我只负责给你打120。”
“……”
唐风灰溜溜地下来了。
围巾飘荡在吊灯上,唐风一计不成,又要抱林深远大腿。
林深远早有准备,往旁避开了。
“你别过来。”
林深远和他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我有决定了。”
唐风双耳顿时竖起:“什么决定?”
林深远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我去。”
这声音铿锵有力。
有一瞬间,唐风以为他在骂人。
但下个瞬间,他便欢欣地差点就地托马斯旋转。
老天开眼,这尊大神总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