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南风
按部就班的日子没过多久，梧城迎来了初雪，宁浅喜欢下雪天，她觉得很安静。
不止如此，宁浅出生在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据说当年那场大雪厚到可以漫过成年人的膝盖。
自从谢莺公布恋情之后，宁浅经常看到她从隔壁班回来，嘴唇红红的，发丝也有些凌乱。宁浅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明白他们做了什么。
宁浅很担心陈知南，他那么喜欢谢莺，曾为了她把嗓子唱哑，为了她给过她冰冷的眼神，不惜去举报她。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陈知南过得更加浑浑噩噩，她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来学校了，即使来了不是在操场锻炼就是在阳台吸烟，要不就是趴在桌上睡觉。
短短一个半月，他已经换了三个女朋友，第三个也刚刚分手。之前虽然和女生暧昧宁浅却从未看到他交过女朋友。
她不明白他是为了气谢莺，还是真的自甘堕落。
下课铃响起，宁浅下楼去找程瑶一起吃饭，完成两道题目后楼道已经空空如也，她快步朝楼下跑去，突然一声呜咽打断她的步伐。
“就这么喜欢我？”
宁浅听到那慵懒的男声脚步不由放轻，随后她便看到让她心碎的一幕。
陈知南把一个女生抵在墙上，嘴贴着她的唇，手还放在女生臀上，薄薄的唇勾起，明明是暧昧的姿势，可他的眼睛却凉薄极了。
“喜欢，我好喜欢你。”
宁浅听到女生的回答，看到她搭在陈知南脖子上的胳膊逐渐收紧。
“好，满足你！”他笑得更加放肆，手上的动作也毫不含糊。
“你答应做我男朋友啦？”女生激动的声音随后响起。
没等到陈知南的回答，宁浅已经冲出楼道，她怕她再待下去眼泪就掉下来了，也怕听到陈知南用好听的声音说出同意的话。
见到宁浅时，程瑶被吓了一跳，她赶忙抱紧她，“浅浅，不哭，你怎么了？”
“瑶瑶，我难受，我好喜欢他啊，怎么办？”
“哎，早跟你说不要喜欢上他，他真不是我们能喜欢的人。”程瑶慢慢顺着她的后背。
她就知道，真的很少有女孩儿可以拒绝陈知南。像宁浅这种小白兔，一旦陷入，往后的日子剩下的只会是痛苦。
“我……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宁浅哭得快说不出话来。
“浅浅，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么难受不如放手一搏，直接告诉他？”
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她想起ktv里男生凉薄的话，“关我什么事？”
她害怕陈知南对她也一样，看她像看一堆垃圾。她怕说出去之后自己连看着他背影的资格都会失去。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瑶瑶，先吃饭吧。”
直到回到班宁浅还在想程瑶的话，和他表白，告诉他吗？说出来也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真的舍得吗？
“宁浅同学，刚刚看到什么了跑得那么快？”在她出神之际，陈知南笑着问她。
宁浅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前面的人，心口又是一疼。
“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吗？”
他忽然凑近，宁浅看到他的嘴唇好像有点破皮……声音充满诱惑，有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你确定？”
宁浅紧张的呼吸都喘不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低着头声音小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一只大手放在她头上揉了一下，宁浅猛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她突然就想把那句话说出口……
“你，你答应她了吗？”她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你说呢？你希望我该不该答应她？”陈知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宁浅不知如何回答。
许是等不到她的回答，他直起身往前走去。
“我不希望你答应她。”宁浅看到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学生应该好好学习，不能早恋。”她红着脸一板一眼的话逗得陈知南噗呲一声笑出声。
他继续往前走，静了几秒后宁浅听到男生好听的声音：“听你的！”
他说听她的，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不会答应那个女生，他会好好学习，无厘头的思绪困扰着宁浅。
她甚至生出更大胆的想法：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她？
——
转眼十二月，宁浅除了努力学习以外，她和陈知南的关系进入了一种不清不楚的状态。
他会给她带吃的，也会偶尔过来逗她，甚至时不时的被摸头，他也会邀请她去看他打篮球，让她帮他带水。就连令他头疼的学习，陈知南也会过来问她题目，让她给他推荐习题册。
宁浅不明白这是不是喜欢，不过她能得到他偶尔的温柔，看到他对她笑，她就高兴。
宁浅裹着羽绒服和程瑶排着长长的队伍买饭，看了看前面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心想有啥吃啥，不行就青菜吧。
直到肩膀被人从后勾了一下，宁浅扭头看到少年端着餐盘一手插兜一手递给她，眼神示意她快点。
“给我的？”宁浅吃惊地询问眼前人。
“不然呢？快点！”
宁浅迅速拿着餐盘走出队伍，回过头对程瑶喊道：“瑶瑶，我找位置等你啊。”
环顾一圈正要往空位走，一双手直接勾住她脖子。
“去哪儿？”陈知南掀起眼皮看她。
“去吃饭啊。”
“刚给你打完饭就打算抛弃我了？”
宁浅：……
“跟我坐一起，吃完饭看我打球去。”
宁浅：……
“说话！”陈知南不耐地捏了捏她脖子。
宁浅赶忙躲开，立刻说道：“知，知道了。”
直到坐下宁浅都没回神，季林的眼神在他两之间来回乱瞅，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属耗子的啊，眼睛滴溜溜地看什么？”陈知南没好气地边说边踹了他一脚。
“没什么没什么，我可能眼花了。”季林放下手机仍时不时地瞄宁浅。
总觉得他们两之间有什么，气氛怪怪的，哎，不敢说，不敢问呐。
“我们去换衣服，吃完来操场看球赛。”陈知南说完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起身就走。
“浅浅，你和陈知南……算了没事，吃吧。”程瑶总觉得她错过了点什么。
宁浅明白她想问什么，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和陈知南怎么了？陈知南好像突然就变得和自己亲近了，她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实在揣测不出他的意思，想多了头疼索性变不想了。
吃完饭两人直接到了操场，陈知南穿着纯白的球衣和季林正说着话。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少年冲她的方向勾了勾唇，眼睛里的光让宁浅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卧槽，看到没？他冲我笑了，不行，我要死了。”
“没出息的样儿，你确定是你？说不定人家对女朋友笑呢。”
“没听说他新交女朋友啊。”
“谁知道，交了会和你说？”
……
球赛开始，宁浅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耀眼的少年，她看着他跳起轻而易举把球投进球篮，听着周围人为他呐喊，心中默默为他加油。
球赛结束没等她迈步，一个女孩儿直接冲陈知南跑去，“同学，给你水。”女生柔柔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宁浅的注意力。
她看到那个少年擦了擦汗，冲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后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有人管着，不让谈恋爱，让好好学习。”
女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跑远。
宁浅和程瑶回去的路上满脑子都是他那句话，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样说？
虽然不明白可是满心的甜蜜，让她不由地笑出了声。
“浅浅，你没事吧？”程瑶看着好友总觉得她不太正常。
“我……”
“宁浅！”一道男声打断她的话。
陈知南拿着包慢悠悠走来，程瑶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说：“我先走啦，慢慢聊。”
“走那么快干嘛？不给我水就算了，连等一等都不愿意了？”他看着她直接问道。
“没，我看到有人给你送水。”
“我不喝别人的水，以后记住了，走吧。”他说完走在她前面催她快点。
宁浅笑着跟上他的脚步，阴凉下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并肩，一高一矮，笑容逐渐扩大。
偌大的操场，高瘦的男生走在前面，他的身后娇小的女生蹦蹦跳跳地跟着他。
2013年的冬天，宁浅迄今不愿再想起。后来，大学的图书馆她无意翻开过一本书，最后的读者寄语中有一句话：存心要忘忘不掉，我就把他还给她。旁人都为我可惜，可我从未得到过。
再后来她在杂志书摊上买了那本书，一遍遍揣摩那句话。与室友讨论高中那些懵懂的记忆与他们。
那时的她再不像高中沉默寡言，她与她们一样年轻漂亮，尽情享受着大学生活，没有多完美，可那双眼睛却永远亮晶晶的。
朋友向她问起他，问起她是否有过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是否喜欢过一个人，想把他装入口袋想私藏他。
她笑笑不语，半晌开口却让人听出无尽的遗憾：有过啊，我把他还给了她，在2013年。
那年啊，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发生了一件事，谢莺分手了。
之后嘛，她被放了无数次鸽子，哭了无数次鼻子，看过他无数次扭头就走的背影。
孔明灯下她为他许了一次愿。再之后，他成了她的他，而她呀，收起她那胆小鬼的暗恋，躲在暗处慢慢舔舐伤口。
12月，除了忙碌压抑的学习，宁浅也有了开心的事，那就是看陈知南打篮球，再给他送瓶水，不过他从不打开就喝而是拿回班再开启。
梧城12月有冰雪展览，就在宁浅补习班附近，闪烁的灯光，晶莹的冰雪城堡挂满火红灯笼的松树。
每次下课她都路过这条路，偶尔能碰到下雪天，宁浅喜欢看它们落在那些冰雕上，手指慢慢附上去看雪花在手指尖融化。这会让她开心，她想和他分享。
于是在又一个下雪天，宁浅鼓起勇气拨打了陈知南的号码，问他能不能晚上一起看冰雪展，出乎意料，他同意了，约好在她补习班门口见。
宁浅把手机揣进口袋，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少女的微笑为这冰冷的世界添了一抹色彩。
陈知南到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幕，少女全身裹在白色的羽绒服里，头上带着帽子，雪花落在她高举的左手，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正往嘴里送。
“不怕感冒啊！”他拿过她的糖葫芦低头迁就她的身高。
听到他的声音宁浅满脸笑容地摊开手给他看她刚刚接住的雪花，看到少女眯起的眼睛，陈知南拍拍她的头无奈道：“真笨。”
他们漫步在冰雪迷宫里，宁浅看着他左手拿着她的糖葫芦右手牵着她的袖子。如果没有袖子会怎么样，在这样冷的天他的手会不会很热。
宁浅摇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的想法甩掉。
就在宁浅想叫住他去别处时，陈知南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宁浅听到熟悉的女声：“阿南……”
之后陈知南扭头就走，宁浅甚至没来及要回她的糖葫芦，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中，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
她冷，浑身都冷，宁浅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迷宫的，脑子里只有那两个字不停的循环播放，“阿南。”
她知道，那是谢莺的声音！
第二天宁浅也没等到陈知南的电话，连个信息都没有。
傍晚，宁浅收拾好书包打算回宿舍，谢莺在她起身时叫住她：“浅浅，对不起啊，昨天我和我男朋友吵架跑出来，天太黑我不敢一个人回家，我太害怕了，我只和陈知南比较熟所以就打给了他，我不知道当时你在。”
“是吗？是他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的吗？”宁浅平静地看着她。
“我问了，我问他当时有没有事，他说不重要，我才让他过来的。回家路上他说和你在一起。”
“嗯，我知道了，没事。”
明明难受却装的若无其事，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原来和她一起出去是不重要的事，到底是事情不重要还是她不重要啊。
再见到陈知南，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那天的事。
宁浅没问，陈知南也没有任何解释。
只不过宁浅觉得谢莺和陈知南又变回了之前的关系，他们仍然打打闹闹。宁浅插不进去话也就不再勉强自己。
12月24日是宁浅的生日，平安夜出生的姑娘。老弟说她会开开心心，一生平安。宁浅只觉得日子挺好记真不知道有这么多说法。
这天是周五，季林，陈知南，谢莺还有程瑶在外面庆祝完她的生日。谢莺提议去放孔明灯，一行人又出发去广场。
暗黑的夜色下，少年少女们提笔写着自己的心愿。
宁浅没什么心愿，她抬头看到路灯的照耀下，昏黄的微光洒在地面，陈知南扭头看着谢莺，少年的眼睛里满含爱意。
她看着他，而他的眼里只有她。
宁浅拿起她的马克笔……
放飞的孔明灯下，少女满脸泪水，薄薄的白色纸张上是她对他的祈愿。
愿他得偿所愿，愿他所爱之人接受他的心动，玫瑰与少女皆为他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