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误
从安稳的睡梦中醒来，阳光从门窗的缝隙中穿过，光影照射在床边的墙上，汐淋从被子里伸出手指去触碰那一抹阳光，微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空气中的灰尘在光束中现出原型，如海水中的浮游生物一般上下起伏跌宕。
她坐起身来，或许是饮酒的缘故，头比以往更加昏沉，汐淋努力回想昨晚的经过，她只记得最后一个清醒时刻，当时她正与弋钊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喝酒，至于后来怎么回到家的就不清楚了。
突然胃里涌上一股热流，她急忙穿上拖鞋冲到卫生间对着盥洗盆干呕，没想到洋酒的后劲那么大，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她打开淋浴头冲了个热水澡， 在水洒在脸上的一瞬间，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连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
洗完澡后她披上浴袍站到镜子前擦拭头发，望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让她想起了昨天弋钊说的那些话，如果都是真的，那么她现在用的这张脸就不是一百年前的面孔，而是来自现代的21世纪，之前在亡灵案上看到的遗愿也许跟弋钊有关。
“还不起来？太阳晒猫屁股了。”她走进书房，看见璃还瘫在沙发上打瞌睡。
看璃没反应，汐淋悄悄走过去用发尾扫他的鼻子。
“阿嚏。”这一下直接把他打成了人形。
“咦，你醒了？”他轻揉着眼睛。
汐淋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你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事吗？”他转个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
“知道啊，不过，你先不要问我，我倒要问问你。”
“问我什么？”他一脸困惑。
汐淋坐到电脑椅上用脚在地上一蹬，仰头旋转一圈后双手往桌上一拍，顿时把璃吓得耳朵往后飞起。
“你好好看看我的脸。”她立起脖子，把脸360旋转度一圈。
“有什么问题吗？”璃依然没发现任何毛病。
“这张脸以前的主人来自21世纪，10年前才离世。”汐淋双臂环抱往后一靠。
璃瞬间转移坐在桌子上反复看着她的脸。
“不可能，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就在昨天，我碰见了这张脸以前的熟人，他把我认出来了，他们曾经是恋人。”
“他有没有问你什么？比如问你是不是那个人。”
汐淋摇摇头，“没有，他没有问我，我感到很奇怪，或许他只是觉得我跟她长得有些相似，并没有问其他问题，只是让我帮他一个忙？”
“什么忙？”
“让我帮他找到那个女生，他以为那个女生还活着，只是躲着不愿意见他，她消失的时间刚好是我转世的前一天，你好好想想，那天你都做了什么？”
璃皱着眉头左思右想，突然一下坐直身体，在汐淋转世的前一个晚上，他正在酒吧喝酒，也就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三，四点左右，收到感应后，他去了一家医院收了几个人的魂魄，之后把那几个人录入亡灵案交到了玄冥大帝那里。
在亡灵阁放置亡灵案时，一个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了下去，掉下去的同时还把旁边的几本亡灵案一起掀了下去，顷刻间，里面的纸张全部撒开飘落在地板上，等到白天璃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晕倒在地，一看时间马上到12点，匆忙之下把地上散落的几本亡灵案潦草收拾一通。
璃把事情的经过给汐淋描述了一遍。
“现在怎么办？”
“我待会儿再去一次亡灵阁找一下玄冥，看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你说玄冥会不会……”汐淋开始担心起来，毕竟这件事情不可小觑，要是真把玄冥惹急了，他们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璃神情疑虑，“只能试试看了。”
他转过头眼神笃定的看着汐淋：“你放心，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要是玄冥怪罪起来，我一人受罚即可，你不用管。”
“可是……”
眨眼之间璃消失不见，汐淋也想陪他一同去，可是在这几百年里，她几乎没有和玄冥见过一面，只在第一世时见过他，至于玄冥在什么地方，她一概不知，只有监督护使才知道如何联系到他。
下午五点，喧嚣的城市被汽笛声包裹，马路上车辆拥挤，半天才挪几米，一辆摩托车在路上快速飞驰，绕过一辆出租车后，撞倒一位在路边清扫垃圾的环卫工人，手上的扫把被甩出几十米。
环卫工人的年纪在70岁左右，他无力的爬在地上，几秒钟后捂着头转身坐起来，所幸是一擦而过，并未对身体造成太大的伤害。
摩托车剧烈晃动，驾驶的人急忙把车停住，还差一两米，险些栽到护栏外，他打开头盔盖眼神凶狠的望着撞到在地的人。
“你没长眼是吧？看不到有车来了吗？死老头！”
老人一声不吭没有理他，一位年轻女人急忙打开车门下去搀扶，“大爷你没事儿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女人把他慢慢扶起，老人摇摇晃晃，他看了看周围，颤巍着把扫帚拿了回来。
旁边的人们开始纷纷责怪骑摩托的年轻男子。
“你把人撞了怎么还那么理直气壮！”
“就是，太没道德了。”
“关你屁事儿，你谁呀？”年轻男子一脸嚣张。
“嘿，你这年轻人怎么蛮横？”
“我怎么了，你们都没资格说我，我这摩托车一个轮胎都顶十多万，就你们那些破轿车，算个屁，一副穷酸样。”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讲理？”
他的话激起大家的怒火，两个身强体壮的男士从车上下去准备教训他一下，摩托车男子看见顿时露怯。
“没事儿，让他走吧，我没什么大碍，身上就是被蹭了一下。”老人和女子连忙拉住那两位壮汉。
“不行，这次放他走了，他下次还这样。”其中一个壮汉举着拳头。
“妈的见鬼！”摩托车男子轰起油门，不顾大家的阻挠骑车离去。
老人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没事，让他走。”
嘭———
前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把所有人吓得原地一弹，熊熊烈火在人行道上燃烧，一团浓烟向着天空涌去，斑马线上的行人迅速往路边撤离，那位骑摩托的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中，嘴里不停流着鲜血，眼睛睁得奇大。
大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唯独那位老人在此时露出一个匪夷所思，不易察觉的鬼魅笑容。
“刚扫好的地，又有的收拾喽。”
年轻女子回头看向老人，他变得不像之前那么和蔼，面对眼前的景象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脸上带着渗人的笑，透露着些许反常的从容与随和，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开始害怕的往后倒退。
两位壮汉见状立马呼吁大家赶紧离开，他俩转身跑回自己车后，从后背箱里拿出两罐灭火器，先是过去把倒在地上的男子拖到马路边，接着开始扑火，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两个壮汉原来是职业消防员。
只是没等救护车到达，那位男子已经魂归故里，没有了一丝气息，混乱中，老人早已离开人群，独自走向路边的草丛，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
杂乱的废墟处立着一间破败不堪的棚屋，房间外面摆放着各种陈旧的家具，散发着霉味的木质衣柜，缺了一只轮胎的自行车，严重褪色的皮沙发以及一辆积满灰尘的轿车，车身已经锈迹斑斑，车窗没一扇是完整的。
房间里面倒显得干净整洁，东西摆放整齐，里面的家电不多，唯一发得出声响的就是一台收音机，只是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老人坐在后门的走廊台阶上，手里端着茶杯，一只手拿着杯盖在杯口上刮动着。
草丛中突然窜出一只黑色的山猫，老人停住手中的动作缓缓睁眼。
“你来干嘛？”
山猫转眼化成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形，他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对着老人做了一个拘礼。
“恭见玄冥大帝。”
“说，这次找我什么事？”
“我要再去一次亡灵阁。”
玄冥放下手中的茶杯，“亡灵案不是在你那儿吗？”
“我要再看一下其他年限的亡灵案。”
“噢，为何？”
他犹豫再三，眼神躲闪。
“这次琨瑜转世时，选错了人。”
“怎么回事？”玄冥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
璃急忙低头双手扶地，浑身颤抖，“请玄冥大帝恕罪，都是我的错，这次递给她的亡灵案中夹杂了一张21世纪去世的案页，恰好又被琨瑜选中，目前为止已经使用了10年。”
玄冥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叹气，过会儿说道：“有人认出那张脸没有？”
璃沉默半天不敢说话。
“我再问你一次，有没有？”
“有一个人。”
“谁？”
“那个魂魄生前的恋人，他把琨瑜认成了那位死者。”
“琨瑜承认没有？”
“没有，那个男人没有说什么，也许他觉得只是巧合而已，毕竟琨瑜跟他认识的那个人的秉性完全不同，只要相处一下，就能发现。”
“这就是我为何让琨瑜隔百年转世的原因，麻烦，要是有人察觉出什么门道，专门来调查这些事情，你和琨瑜两人就又得打回原形，回去再闭关100年，真是得不偿失。”
“你要知道，人和鬼怪本是殊途璃路，人若是知道了世上真的有鬼怪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就乱了套，世界的存在依靠的是秩序，没有秩序你我都将走向破灭。”
“灵猫知错，您看还可不可以把琨瑜的身份换一下？”
“可是可以，以后千万记住，做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要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我无情。”
“是，我记住了。”
玄冥再次闭上眼睛，抬起两手在身前划动，晃眼间，原本荒芜的草地变成样式华丽的高层古风建筑，上百个灯笼挂在高高的屋檐上，两只恶灵犬一公一母拴在大门的两侧，长长的獠牙挂在嘴上，两眼放着绿光，它俩看见璃后变得十分兴奋。
“哟，稀客呀，好久不见。”其中一只母犬说道。
“是呀，十年了。”
“你这次怎么来得那么早，不是还没100年吗？难道琨瑜提前解脱了？”公犬说道。
“没有，我提前来处理一些事情，有几本亡灵案出了差错。”
“我们俩可是好久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了，成天拴在这守着这些数亿亡灵，真是无聊至极。”
这是全世界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全世界最寂静的地方，在人间人犯了错就会被关在监狱，而在这，人去世后就会被锁在亡灵阁，这里就像一个车站的始发站台，只有两班车，分别开往天堂和地狱，生前积德行善的分配在天堂车次，下辈子往生的时间更快，坏事做尽的只能搭上地狱的车次，经历各种酷刑折磨后来世化为动物，失去做人的资格。
推开亡灵阁的大门，里面又出现一扇铁门，璃走近用手指在门环旁画了一个符号，一会儿从门缝中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转眼间他坐上了一艘木船，木船在空中漂浮着，载着璃一直往楼层的最高处飞去。
踩着梯子把21世纪的亡灵案从架子上拿下来，他仔细核对着人数，果然，里面少了一个名额，他拍打一下额头，无奈的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