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今年校庆典礼在新校区办,刚好梧桐寺靠近那里,我们顺道去抱抱佛脚呗。”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容舒再次提议。
“你还有时间,大姐,都大三了,下个学期还要准备法考、考研、考公,三座大山压着。”
“嗨呀,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而且我是去请各路神仙保佑的,与你刚才说的那些主题很契合啊,你想想,‘天上有人’,多牛。”
朋友被她的理由整无语了:“去去去行了吧。”再不同意估计自己就要被吵得耳朵生茧了。
——校庆日前夜。
作为受邀明天出席讲话的校友代表,秦霄山提前一天入住学校大酒店。似是天公情伤,啪啪啪的雨珠子砸在车上。
南方的城市,这种雨量,开车进地下停车场,第二天只能坐着船进去拖出来,或者,等它自己飘出来。
秦霄山放弃妄想,找了个地势稍高的空地停好了车,且观雨势。他度量了一番雨势,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出不去的,索性在车里等会儿。不过闲来无事,手机也没什么好刷的,车里的广播播着法制新闻,调好座椅,秦霄山闲眼看着窗外的雨景。
雨中正撑着伞与风搏击的唯一的行人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那人是背着自己走的,他拄着一个拐杖,一边低伏着艰难地拽着被风扇得摇头晃脑的伞的伞柄,一边拄着拐杖颠簸向前。
随着雨势,地砖上潜伏着的苔藓发动了使人滑铲的技能,使行人一下子挫在地上。秦霄山条件反射,下一秒,他已经开了车门。不过后面车门又吸合回来,因为车主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又有人闯进了这个场景。
首先是另一把走‘摇滚风’的伞杀进了他的视线,接着是一个女孩子。她手脚很利索,一边撑伞一边检查伤情,还能把救护车叫了。
医院救护车很快呼啸而来,一阵短暂的停留后把行人和那个姑娘载走了。
雨势更猛了,甚至下出了霾的效果,打糊了车外的景色,之后的,他便不得而知了;雨势变小已经是早上了,他到酒店办了入住手续,小憩一会儿,吃了个早餐,便直接去学校礼堂了。
校庆日——
校庆,虽然更大的作用是平衡学校一年的财政收支,但是对于这所人才辈出的百年老校而言,倒也有情怀意义上的价值。
容舒万万没想到,好容易才有住新校区豪华宿舍的机会,结果学校分的这临时宿舍最后却成了行李的临时寄存点,她昨晚进去放好背包后,就一整晚都没能回去过。
今天早上天快亮时她才从医院匆匆赶到礼堂,现在让她站着她都能睡着。她耗尽最后的一丝清醒找了一个有柱子挡着的角落位置,然后,她就陷入了昏睡。虽然一整场下来,约等于没听过,不过容舒也不是什么印象都没有,她记得有个演讲者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让她很好睡。
散会后,她又马不停蹄地飞奔过去和朋友会合。可能是给寿星学校的面子,奇迹般地今天天气还不错,云层很厚,没有烈日也无雨。
一趟下来也算是实现了双赢。她们获得了各种平安福、事业、学业、姻缘福袋带来的心理安慰,寺院也实现了创收,各取所需,各得其所。本来事业符容舒是不打算买的,但是宫商同学说了一句“实习也算是事业吧”,容舒便抱着“不放过一个”的心态把事业符拿了下来。
两人结束了梧桐寺之行后,回临时宿舍各自拿回了行李,然后坐学校的班车回本校。
“你记得庙里面阿姨说的注意事项。”
“记得了”,她摆摆手,说出了憋了一路的疑惑,“姻缘袋真的要放在枕头下嘛。我觉得有点奇怪,放在枕头底下,那桃花岂不是应在梦里?”
“应该不会”,朋友不太确定地回答,“毕竟人家是专业的,又与我们无冤无仇。”
“好吧。”
晚上,容舒带着梦与情遇的直觉早早入睡了,毕竟在外面折腾了一天,昨晚又没睡,再不睡就要去地府排队取票了。
果然,不要轻易低估人的第一直觉,当天晚上容舒就和一个帅哥在梦中邂逅了。
梦里,她与一位一袭黑袍的禁欲系帅哥经历了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在太阳把容舒照得半睡半醒之时,帅哥很忧伤地与她分别,还煞有介事地邀请她去找自己。容舒略有不舍地结束了这个梦,毕竟从大学前的禁止早恋,到上大学后总是教室、饭堂、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这么多年来,甚至连梦里都没进过一个公蚊子。
不过那个帅哥长什么样来着?她现在活脱脱一个记忆退化的老人,起床的时间越长,她对那场梦、那个男子的记忆就越模糊,最后留下的,只有他披着黑袍的修长背影,以及去遇君山行坡道的邀请。
可以肯定的是,梦里的男子,容舒在此之前没见过,不然她就会认出来了。高兴是高兴,不过理性告诉她,梦里一切都是现实的投射,那个帅哥估计是某日不经意时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或者见过的人合成的。
还有邀请的地点——遇君山,难说与上周他们组商量着公选课野外拓展实践课程野外考察选址的事无关。虽然行坡道她没听过,但也不排除是梦里自行虚构的一个地点。总之,这个梦,就是现实中遇到的各种事情缝合加脑补而成的。她也不至于这么傻,为了一个虚构的梦,真的去所谓的行坡道赴约。
与此同时,随着校庆的圆满落幕,秦霄山也打道回府。
早上八点半,他准时出现在律所办公室里,助理现在正在向他汇报行程安排。
“周日您例行休息的话,您和高总的见面最早可以安排在下周四晚上,可以安排一个商务晚餐。然后关于下周的庭审时间……”
听完他的汇报,秦霄山点点头:“好,辛苦了,就按你的安排来。”
“好的。”
“a大实习生的预选名单明天也会出,到时候我会发到您的邮箱。”
“嗯。”
——周日
容舒发誓,她真的不是来赴约的,只是在昨晚的群投票里,遇君山以多一票的微弱优势打破了均势,然后他们今天就来遇君山进行野外考察了。至于这多出来的一票,去爬爬山还是不错的,可以强身健体,展现大学生的青春活力与朝气!容舒当时投下这一票时是这样给自己洗脑的。
当然了,说是野外考察,实际上就是一个秋游的平替,这与容舒当初选课的初心是一致的,能出去玩,就是好课。
一行人上山,一开始是悠悠荡荡、嘻嘻哈哈的,倒也悠闲;在半山腰时,就像八百米的第二圈一样,开始有人掉队、气喘吁吁;到最后爬上山顶平台时,大部分的同学已经累瘫了,于是各种坐在凉亭凳子上的,倚靠着树瘫着的,总之,大家都一致认为应该缓一段时间再下山。于是组长顺势放大家自由活动。
作为这群拉垮人中的一员,容舒心里不禁感慨,一群平均年龄在20岁出头的大学生,硬是爬山爬出了老人团爬喜马拉雅的气势,也算是反向还童了。
血条回得七七八八了,容舒便开始欣赏起这景致来。
遇君山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虽然沿途的风景还不错,但山顶平台小得可怜,山顶的景致身体转个360°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组长说两个小时后集合下山,但是在这里踢踢那里看看之后,无聊使她冒出了荒诞的想法:要不就看一下有没有行坡道,给他一次机会,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
她上网查了一下行坡道,没有结果,是吧,果然是虚构的地点;再去问了组长,他是去遇君山的提议者,之前来过,倒是对这挺熟,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倒是让她惊了。
他听到她问行坡道,还夸她做了功课,说行坡道是遇君山比较陡峻狭的一段路,小众的登山爱好者一般喜欢挑战从那条道上山,但是遇君山本来就没什么名气,行坡道更是只在小圈子里流传,没想到看着喘了一路的容舒居然知道。
组长以为她好奇想去观察一下,便给她指了方向。
容舒循着组长的指引,一路寻了过去。待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脚底一滑铲,挂在崖边了。狗血啊,什么坠崖场景啊,她可没有动漫里那种掉下悬崖只长一个包的本事;也没有仙侠剧里面众仙帅气平稳降落的能耐啊!
这个地方,人还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算了,还是叫叫吧。死马当活马医。她喊起来。
看着救命的树杈周围的泥土噼噼啪啪地往下掉,她懵懵本能地呼救着,眼睛疯狂地找寻着下一个靠谱的支撑点,同时眼前隐隐约约还浮现出一张咧开嘴大笑的脸,像小丑一样,诡异且恶心。
多年后每次做梦做到这张脸,容舒都得枕边人安抚半天才能入睡。那短短的几分钟,她已经回溯完自己的财产状况,并且确认自己无遗产、也无债务问题;最后她就不能对老是被自己无语到、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带大的父母尽孝这件事进行了真诚的愧疚和忏悔,然后闭上眼开摆准备迎接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