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奥特兰克大陆公元3021纪年。
来自智脑kd-72的消息——
【温馨提示：您已进入外城区小布鲁克辖区，时间上午10点47分。】
埃伦诺看见自己手腕上的消息提醒，嗤笑一声。
现在是四月，小布鲁克辖区却没有半分春意。阴云终日笼罩在辖区上空，肮脏的石板路上随处可见干涸了的深红色血迹。
“咔哒——咔哒——”
上好的小羊皮鞋轻叩在地上，埃伦诺看着自己溅上泥点的银袍，叹了口气。
基础设施真的是太差了。
或者说，完全没有。
作为外城区最大的贫民窟，不过两百年，小布鲁克辖区就发展成为奥克兰特大陆最大的黑市。
没有人愿意来小布鲁克辖区。
这里血腥，暴力，混乱无序。
除了……
迫不得已盘踞在这里的，恶魔和黑户。
早在五百年前，现任的光明教皇莱缪尔·亚伯兰·哈维就颁布了关于人种高贵程度的具体法案。
该法案重新规定恶魔为奥特兰克大陆最低等的物种，并从法案颁布的那一刻起，罢免恶魔进入内城区的权利。
想到这儿，埃伦诺勾起了唇角。
是的，他是个恶魔。
也是个黑户。
奥特兰克大陆最为低劣的物种。
当然，这不妨碍他在三百年后成为恶魔首领，新教皇斯温德勒·哈维最深恶痛绝的存在。
埃伦诺停下了脚步，打开了智脑。
【姓名：埃伦诺·布莱伦
种族：人
公民身份id：m272405211105-in】
在公民身份id的右下角，流淌着的光明之力凝结成了一个小的金色的圆圈。
里面是教皇莱缪尔的签名。
这是教皇的许可。
也是内城区公民的凭证。
埃伦诺在教皇的签名上扫了扫，没多反应。
开玩笑，他对能不能进入内城区根本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
埃伦诺顿了顿，目光凝聚在圆圈下面凸起的金色小点。
四颗金色的小星星。
这是他的新职业。
内城区光明神殿总殿的主教。
除了教皇以外，最高的位置。
毕竟他已经三百岁了。
三百岁的恶魔可不能安于现状，总得要给自己找点新的乐子。
于是埃伦诺又怜爱地摸了摸他的星星。
真可爱。
只是可惜了被他杀掉的那个真主教。
周围的环境变得嘈杂起来。
肆无忌惮不加遮掩的议论飘进了埃伦诺的耳朵。
讨论者似乎是已经瞧上了他，开始粗糙地分割着他的财产。
有人想要他的外套，有人想要他的皮鞋，有人想要他别在腰后的那把精致的左轮手|枪。
这是小布鲁克辖区里常见的亡命之徒，见到了埃伦诺就像是见到了误入狼群的肥羊。
“挺有钱啊朋友。”
狭窄的街道上，一群人就这样围了过来。
埃伦诺并不意外。
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手|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不要惹我嘛，我脾气很差的。”
为首那人像是听见了什么鬼话，讥诮着笑出了声。
“朋友，话可不能说这么大啊。”
埃伦诺摇头。
刀刃泛着光在他面前乱晃，埃伦诺不想割坏自己的教袍，于是摘下了盖在脑袋上的兜帽。
周围人停顿了片刻，不知道谁吹了个口哨。
“呦，还是个小美人。”
“让哥哥爽一爽，哥哥就多给你留……”
这话还没说完，几名暴徒就齐齐咽了气。
猩红的血顺着砖缝流入下水道，时间不消一分钟。
埃伦诺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盘踞在空气中的魔气登时就找到了主人，重回他手中。
他看了眼被血污打湿的袍尾，脸上满满全是厌恶。
“真脏。”
刚才的打斗并不算什么，这样的事情在小布鲁克辖区每天都会上演数次。
外城区就是这样的。
不怕死的家伙和怕死的家伙一起，尸体可能第二天就顺着肮脏的河流飘进了大海。
没有人会在乎这些细小的闹剧。
埃伦诺发现他银色的袍子真的洗不干净，有些怏怏地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来到小布鲁克辖区。
第七次。
他一共来到3021纪年也不过区区一百天。
埃伦诺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
光明神殿的实验室不知道又研究出来什么新奇玩意，拉着斯温德勒就是一顿改造。
也不知道是斯温德勒朝着他使用左臂的漩涡旋转离子高压炮还是右腿的超时空压缩推进器时，一个不小心就引发了时空乱流。
对此，埃伦诺并没有感到意外。
这样的事情频频发生，不是稍微跑到过去两月就是跑到未来两月。
至多也就一天，他就会回到原来的时间节点。
所以他非常心安地打开了智脑，打算看一下具体的日期时间。
智脑显示，他降落的地区为：
【内城区，第13行政区，小亚细亚街道】
以及……
【奥特兰克大陆公元3021纪年，一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三十七分】
埃伦诺：……
他记得他原来的时间点是，公元3357纪年。
也就是现在的三百三十六年后。
这可真有趣，不是吗？
尤其是在埃伦诺等了三天，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回去后。
根据时间轴理论，一个时间节点上只能有一个自己。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十七天，kd-72智脑收到政府局域网的消息，开始在个人终端不停播报：
【紧急消息：内城区第5行政区0号实验室于今日上午七时发生爆炸。目前该实验室所在街区已紧急封锁，请公民注意安全，减少外出。】
【紧急消息：……】
【紧急消息：……】
对此，埃伦诺没有丝毫波澜。
他早在爆炸前一个小时就已经在0号实验室后侧那条僻壤的窄路上等着。
等到夜幕降临，霓虹灯开始闪烁，也没有等到那个眼熟的小身影踉跄着爬过来。
这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回不去了。
因为小的埃伦诺消失了。
这个事实令埃伦诺有些怅然，他倚在巷子里抽了一支烟。
烟草里夹杂着薄荷香精的气息，让他在这种时候也无比清醒。
或者说，点燃了他的兴奋因子。
假定卷入时空乱流的只有他一个人，那么，他的宿敌，尊贵的斯温德勒·哈维殿下。
现在就应该还是个小孩子。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小布鲁克辖区。
还足足有七次。
虽然没有见过斯温德勒的小时候，但埃伦诺还是认为，相比于现在，对方小时候一定会可爱得多。
能够亲手杀死小时候的宿敌，这样的事想想都令人激动。
想到这儿，埃伦诺脸上不由泛出一丝诡吊的笑。
他重新戴上自己的兜帽，往弗拉维奴隶市场的方向走去。
弗拉维奴隶市场是辖区里最大的市场，近95的奴隶买卖都在此诞生。
埃伦诺脚步还未踏进，系统广播就先一步钻进了他的大脑。
机械的女声没有感情地重复：“货品db-3507号涉嫌攻击买家，已退货处理。请各位顾客享受购物的同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埃伦诺轻轻眯了眯眼睛。
有奴隶攻击买家了。
属实难见。
弗拉维奴隶市场之所以能够垄断所有的奴隶生意，靠的就是良好的调|教手艺。
无论多么烈性的生物，到了他们手里，都会温顺得和猫一样。
因此，埃伦诺有些喟叹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弗拉维奴隶市场没有撑过往后三十年，会不会就是这种原因。
埃伦诺走到前台，非常礼貌地展示了自己的公民id。
“您好，埃伦诺·布莱伦，和乔恩先生约好的。”
前台的女人轻轻颔首，在虚拟屏幕上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弗拉维奴隶市场不愧是最大的奴隶市场。埃伦诺等了有120个数，也没见女人把虚拟卡片递过来。
这让他有些百无聊赖。
埃伦诺倚在前台旁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上方滚动的大屏幕。
按照惯例，能卖上好价钱的奴隶会在屏幕上投屏展示，保证顾客在见到货品之前就可以有一个初步的认知。
斯温德勒也有一份。
这是他炸了神殿的数据库，找人分析重要数据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宝贝。
埃伦诺不由轻笑一声。
高高在上的教皇从来看不起他这样的恶魔，但依然有着和他一样难以启齿的出身。
造化弄人。
大屏幕没有按照想象中地继续播放下去。
警报在市场大厅每一个角落响起，赤红的光如血滴在巨大的屏幕里不断闪烁。
电子女声虽然不带感情，但明显感觉到事态的紧迫。
“紧急通知，货品db-3507已窜逃，货品db-3507已窜逃！”
“db-3507携带攻击性武器，请所有人寻找合适地点躲避，尽量避免外出！”
埃伦诺停下了自己转动手|枪的动作。
他终于意识到今天实在不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刚刚那些围上来的尸体就是一个征兆。
大厅里一片骚动，悠闲购物的人群顿时散作鸟兽。
埃伦诺看了一眼已经躲在柜台下的女士，啧了声，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想法。
以后出门记得先跟光明神祈个福。
他有些恶趣味地想。
怜悯的光明神当然会保佑一个偷天换日的恶魔主教。
挥掉脑子里的杂念，埃伦诺把把玩的手|枪利落地插进后腰。
周围一片寂静，他刚想说些什么缓解沉闷的气氛，就看见一道黑影闪了过来。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擦着他的耳际，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埃伦诺眨了眨眼。
锋利的匕首正抵在自己的喉咙，上面还淌着温热的血。
而那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血红的眼睛像是地狱的烈火。
病态的笑意从他脸上蔓延而来，埃伦诺舔了舔嘴角。
不，那可不是地狱的烈火。
那是镶嵌在光明教皇王冠上，名贵的珠宝。
斯温德勒·哈维。
他亲爱的宿敌。
或许，现在应该叫做货品db-3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