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食之“真相”
陆保明正不安地在房中踱来踱去，此时屋外正呜呜刮着大风，更是扰乱了他的心。
他时不时地看着门口，桌上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那烛火也在摇曳着，时明时暗，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终于在这烛火快要燃尽时，一个侍卫走进来道：“大人。”
陆保明立马走上前去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属下今日一直跟着付将军去了郊外，却看到一大群的流民在山寨里，付将军看起来倒像是与他们相识。”
“那你可有看到相熟之人？”
侍卫仔细回想着，突然开口道：“其中有一个是当时带着流民来府衙前闹事的人。好像叫…叫薛…”
“薛瑞。”陆保明寒了眼道。
“没错，正是此人。”
“我倒是小瞧他了，没想到他竟会在这个节骨眼生乱子。他定是将本官一顿编排。”
侍卫提醒道：“大人，如次看来，付将军骗了您，她不但没有遵从圣意剿匪，反而帮着他们，将官粮私自受用。这样将皇命置于何地，将您置于何地？”
陆保明冷哼一声道：“她自来到此地，怕就已经在查本官了，哄骗我将粮草拿出来，就是为了摸清我的底线。”
“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等着她上报圣上吗？这桩桩件件，她如今可都知道了，这些可都是杀头的罪名啊！”
陆保明喝道：“闭嘴！事情未到最后一步，怎知结果，死的人还不知是谁呢。”
侍卫垂下了头。
陆保明记起昨日的那封书信，“寻良机，杀无赦。”短短的六字印在他的脑中，伴随着的还有那燃烧殆尽的纸灰，还有那炉中烧的正旺盛的碳火。将他心里的一株幼苗激发出来，越拔越高。
本来他还在有所顾虑，付熙玥毕竟不只是一界寻常女子，她可是正品官员，这南朝天下的守护者，圣上亲封的安国将军，如此体面可是不输皇族。可想想看如今也不得不用此法子解决问题了。
果然人被逼到了绝路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保明握紧了拳头，眼中浮出一抹杀意。口中说道：“如果人死了，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文晔上来传话时，付熙玥并没有多惊讶，昨日路上跟踪他们的人定是将所有看到的都告知了陆保明，那他指定是坐不住了。
付熙玥让文晔去寻南宫沐，之后两人便坐在房中等着。
陆保明一上来便面容憔悴，似乎有些惭愧又有些不安。
付熙玥看着他的脸问道：“陆大人怎么这一脸憔悴的模样，怎么，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保明开口道：“付将军，宁阳侯，本官今日来是认罪的。本官为财所迷，克扣了百姓的粮食，占为己有。困于局中却未及时救助百姓，没有担起一个父母官的重任，实不配为人。”
说着还有些哽咽，“我知道将军和侯爷都是一片仁心，这才能及时将损失降到最小。昨日，我派人想去协助将军，结果却看到了将军为民分忧的一幕，我心甚是愧疚，昨日一夜未睡，想着各种法子，只求我能将自己的罪孽减少一些。”
付熙玥看着他下一秒便要哭出来的神情，移开了眼。陆保明深恶痛绝道：“将军那日来我府上之后我日日惶恐难安，我自知对不起百姓，对不起皇上，所以我愿意将私藏的粮仓交出来以充公用。还望将军和侯爷可以…接受。”
付熙玥并未开口，南宫沐却勾起嘴角，他棱起的眉骨此时倒竖起来，那双静默的眼眸像是染上冰渣，异常冰冷，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终于厌恶地冷哼一声道：“想认错？你早前干嘛去了，百姓饿得两眼昏花时，你在一旁冷眼相待，百姓流离失所时，你隔畔观望。事情暴露，倒是知道怕了？”
陆保明颤微地说道：“侯爷，此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就怪我贪得无厌，可此时我是真心想认错，等这两日我便将仓中的粮食收拾妥当，付将军到时可来清点。除此之外我会将近两年我的俸禄拿出来为百姓重振家园。”
付熙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你也不用据此来减轻你的罪责，你如何处置，待回京后，圣上自有决断。你若是真心悔过，今日也是来错地方了，你该道歉的是被你伤害，所弃的百姓，而不是我们。”
陆保明羞愧道：“将军所言极是，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为百姓做好该做的一切，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付熙玥与南宫沐具是没有开口，陆保明表示完心意便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文晔说道：“这陆保明着实奇怪，他竟会直接来认罪，还来的如此突然，让人意料不到。”
关旻也点了点头道：“不错，昨日刚刚派人跟踪我们一路到寨子，理应说是能瞒则瞒，能装则装，可他却偏偏自己招了。”
南宫沐开口道：“若是他脑中与你一般想的如此简单，那肯定不会来了。”
关旻疑惑道：“啊？”
“我属实有些小看他了，未曾想他如此能屈能伸，见事情落败，硬撑绝不是良策，却转换思路来跟我们示弱，看似怯懦，实则最为聪慧。我原本以为他只是颗废棋，却不料中丞倒是将他用的很好。”付熙玥斟酌道。
关旻问道：“那这么说，今日他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哄我们，为他脱罪的了？”
文晔却开口道：“也不完全是，看他那样子，十有八九是认真的，只是那一副可怜无辜的说辞倒叫人反胃。”
南宫沐看向了付熙玥，问道：“你想如何办？”
付熙玥应道：“他说的话并不可信，我猜到他会因此事坐立不安，可今日这一出实在不清楚他是想干什么。说他没有目的那也绝非可能，如今只能先看看他是否会兑现他的承诺，我们再做打算。若他肯如实交出，那自是没什么，可若他耍心眼，我们也并非好相与的，自是要叫他付出代价。”
京城中一如既往地太平，只是这穆王席元湛又是接二连三地不上早朝，朝中的大臣包括席元煜也都习惯了，便也随着他去了。
江逸晨正坐在望月楼的窗户边跟齐瑄说着此事，“这穆王自圣上登基以来便有一日无一日地避着上朝，当真是奇怪地紧。”齐瑄点着茶道：“朝中事莫要妄议，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以免染上祸端。”
江逸晨唇角处漫出一抹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是，江夫人。”
齐瑄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眼中也露出笑。
江逸晨笑着无意间往下一瞥，眼神顿时停住了，一袭衣裙正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了斜对面那个戏院，她戴着长长的帷帽，他并未看到她的脸，只是那身旁的人他总觉得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了。
齐瑄见他出神便拍了拍他道：“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江逸晨将眼神收了回来浅笑道：“为夫在想，这子沐都去了半月有余了，也不知与付将军二人如何了，也不知道来封书信好叫我们放心。”
齐瑄也不禁担忧道：“是啊，也不知玥儿现在怎么样了，当初我以为她能安然从战场上回来，便已经能圆满一生了，不必再有何牵挂。可这才多久便又要辗转各地，真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
江逸晨握着齐瑄的手开口道：“哎咦，这个不必担心，以往都是付将军一个人，可此次子沐也去了，两人总归是彼此都能照看着，所以夫人呢…就不必再操心了。”
齐瑄看着眼前都未曾动几口的糕点道：“喔对了，话说这糕怎么与平日里不太一样了，感觉口味都变了。”
“有吗？”
齐瑄点了点头，江逸晨问道：“瑄儿你不是不喜甜吗，怎么会尝出这藕粉桂花糕有何区别？”
齐瑄回道：“玥儿很喜爱这家的小糕点，于是我们每次来都会点些，我也陪着她尝尝味道，自然一尝便知。”
“这付将军看着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到她竟会喜爱这些。”
接着他又喃喃道：“怪不得走之前他硬是要掳走厨子。”
“什么？”齐瑄问道。
“哦哦，没什么，我说付将军喜甜挺好…挺好。”
齐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得江逸晨有些心虚，他便开口道：“不是我不说，是子沐他…不让我说。”
齐瑄眼角眯眯，随后变脸道：“那你去和子沐过吧。”
江逸晨急道：“别别别呀，我说，是…其实是他走之前将望月楼的主厨带走了，你也知道，那位厨子的徒弟虽多，可一双手便是一种味道。所以你刚刚尝时会觉得味道变了。”
“你是说，南宫沐将厨子带走了，为了玥儿？”
“我猜是如此。”
齐瑄这才笑了出来，“看不出宁阳侯还挺贴心，将玥儿的所有都顾全了。”
江逸晨叹了口气道：“他只有遇到付将军时，才会如此了。”
齐瑄坐了坐这才想到什么，疑问道：“那他又怎会得知玥儿喜爱这些，除了上次成婚前，我们并未在一起用过饭呀？”
江逸晨心里没过一丝苦笑，心想道：“这下完了，露馅了。”
看着齐瑄的眼睛，江逸晨心中对南宫沐道歉道：“对不住了兄弟，媳妇最重要。”
于是他便滔滔不绝地将南宫沐隐瞒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
齐瑄听后便有些怒了，她急道：“你们怎可如此瞒着，瞒着他人便罢了，连玥儿也瞒着，你们可知……唉”
见她着急，江逸晨便说道：“此事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子沐当时回京处境也着实危险，有人想要他的命，我们只得先瞒下来，而且当时他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你也知道当年他去了趟将军府后便一直高烧不退，差点没命。”
齐瑄驳道：“那也不该在玥儿回来后还瞒着她，你知道她当年听闻南宫沐噩耗后整个人是什么样子吗，她整个人都像丢了魂一样，可是她还是领兵去了边关。谁都不知道四年里她发生了什么，她谁也不告诉，回来时连笑都不会了。我真担心她出事，原指望着南宫沐活着的消息可以使她略微好受些，你们倒好，又刺一刀。她可得有多难过。”
“兜兜转转，他们二人的事情，还需他们自己去解开，我们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江逸晨叹息道。
“但愿吧。但愿她的心结可以早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