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侍君之位
裴乐之没想到值此混乱之际,丹枞竟将府医一事顺道引了出来,也好,她本意也是打算慢慢推进这事。但更让裴乐之意外的是,苏焕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裴小姐需好好待祈儿。”
苏焕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她的随身药箱。只能说,要不是听到她这番话的内容,单单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会给人一种极大的错觉,以为世间唯有治病救人才是她关心所在。
裴乐之沉默,再度开口时直接许了方祁做侍君。“苏大夫,依我裴府如今形势,侍君便只能有一名,这一夫一侍,足够了吧?”
“我看甚好。”苏焕只道裴乐之和顾家本有婚约,既然顾家显贵,那祈儿能坐上侍君一位,也足以。
然而,裴乐之这话半真半假,她心中尚且还有别的盘算。
她想,眼下最要紧的,是把母亲的心疾治好,只能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了。
只是在苏焕离开前,裴乐之还是忍不住问道:“苏大夫,您待方祁如此之好,便只是因为昔日同旧友的情谊吗?苏氏医馆也开了多年,但您既然来我裴府,那儿便只能荒废了。”
苏焕回头,竟是笑了。她那笑容落在裴乐之的眼里,宛如天山的雪莲盛开,裴乐之不由心想,这就是冰美人的魅力吗。
“不是裴小姐想要聘我为府医?这会儿为何又提起医馆的事。至于祈儿,”苏焕目光有片刻柔和,她道:“医馆本来就是打算交给他的,我孤身一人惯了,要是有什么、做什么也多半会是为了祈儿。裴小姐要是想用我,便应该知道要如何做。”
“苏大夫倒是直接。只是不知苏大夫可曾想过,您既无比自信能做方祁最大的底气,那有没有可能,他也会是您最大的软肋呢。”
“那便看看,你母亲的命硬不硬了。”
“咳!”裴乐之一阵气血上涌,偏偏苏焕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急火攻心,猛地咳嗽起来。
“陈年旧疾,心脏绞痛,每次发病便易晕厥。裴小姐,你母亲怕是常年情绪波动,暴躁易怒吧?如此症状,不及时诊治,每发作一次那就是寿命减半的征兆。你自己算算吧。”
“咳——咳咳——咳——”
“你也悠着点儿吧,脉象奇差,要不是祈儿求我治你。还有,裴小姐,今日的谈话我不想有第三个人知道,祈儿对你有心,那我便不希望,让他觉着有些东西只是换来的。”
“咳咳——苏大夫还真是,咳——上心。”
裴乐之在房间内咳得“惊天动地”,把丹枞和方祁都招了进来。然而苏焕却板着个脸,道这是正常的反应,裴小姐作为病患,当远离吵闹修身静养,是以方祁和丹枞都不能留下。
裴乐之撇嘴却也不好发作,盖在被子下的左手,将绣花床单揪了又揪。
出去的时候,方祁故意走在了最后面,他等苏焕跨步出门,便立马一转身跑回来蹲到裴乐之床前,小声道:“之之你好生休息,送走苏大夫我便来看你。”
裴乐之无奈又好笑地听着他这句话,而后伸出左手,姿势别扭地去撩方祁额边一缕散发,微笑道:“好。”
却不知此刻是哪儿触动了方祁,他的眼眶里突然蓄起了泪,而后像是没忍住般,“啪嗒”落下一滴泪。
“哎,怎么又掉金豆豆。”
方祁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连着砸在裴乐之的床单上。
门外苏焕的声音传来:“祈儿?”
“诶,苏大夫,来了。”方祁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而后起身不发一言,落荒而逃。
裴乐之现下心思烦乱,众人都散出去后,她竟是难得精神松懈,而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门外苏焕确实也没多留,她还需要去医馆坐诊,故而只是叮嘱了方祁几句便匆匆离开。苏焕心中也清楚,祈儿这孩子跟中了邪一样,一门心思都在裴府小姐身上。苏焕摇头,心道也只能尽自己最大能力,助他一把。如此一想,她便觉着来裴府当府医,倒是离这孩子近一些,方便照看。
送走苏焕后,方祁忙转身回到裴乐之房内。却没想到床上人安静躺着,竟是迷糊睡了过去,于是方祁小心翼翼为裴乐之掖好被角,然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关门转身的那刻,方祁差点撞到丹枞身上。
“呼——我说丹枞,你怎么站在这儿,吓我一跳……”
“她睡了?”
“聪明,似是刚刚睡着,所以我就出来了。”
“娇娇其实很累,能休息会儿也是好的。”
听得这话,方祁不免耷拉下头,自责道:“我好像总不得她心,也一直在坏事。”
“今日你确实太过冲动。”丹枞深深皱眉,却又努力压下这阵烦躁,还是拍了拍方祁的肩,安慰他道:“我要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伤到她。至于娇娇那儿,你若央苏大夫治好了主母,我想她会感谢你的。”
“我以性命起誓,今日之事以后再不会发生。还有……谢谢你的安慰。”
“无妨。对了……你那撒掉的汤药是?”
方祁有些支支吾吾,但想到丹枞一直以来的稳重坦诚,他还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和防备,如实道:“之之她身子孱弱,你知道吗?”
“原是如此,药是你为她准备的?”丹枞了然,无怪乎方祁的反应会那么大。
“是。那你可知,她以后会子嗣艰难,老来还可能病痛缠身?”
丹枞听得这话,神色立即凝重起来:“苏大夫说的?”
“是。”
“为何以前从无人诊出来过?”
“都是些庸医罢了。”
“早知如此……看来府医一事更应该早些敲定。”丹枞忽的对方祁作揖道:“娇娇身体一事还要劳你多奔忙,请务必医治好她。”
“会的,我最近一直在跟着苏大夫学。今日这汤药,是苏大夫亲自开的方。”
“你今日告诉我这些……谢谢。”
方祁叹了口气,自嘲道:“你也没少帮我,丹枞,其实要不是你我这竞争的关系……你的确是个正人君子,难怪之之会喜欢你。”
“方内侍……或许有件事我一直没说清楚过。于你,我是有愧的,我总觉得,是我鸠占鹊巢。”
“……”
“其实你大可不必觉着你我是在竞争,我们一同长大,本也应一同出府,我对你的确没有敌意。况且一开始,娇娇就喜欢同你待在一处。”
“你说的,当真?”
“所言非虚。娇娇心思玲珑,多一个人爱她,也是好的。”
“我自愧弗如。”
“方内侍,其实你的本心也并不坏,你劝着苏大夫开办义诊,每月自己支取先主君给你的嫁妆来支撑开销,这便是我肯帮你的原因。”
“你都知道?”方祁突然笑了,他道:“我忽然觉得,你才是最得舅舅真传的那个。无怪乎舅舅那么喜欢你,丹枞,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在嫉妒你了。”
“……”这回换了丹枞沉默,他不禁问道:“何解?”
“舅舅待你甚为不同,我感觉得到。”
“我未曾发觉。”
“罢了,斯人已逝,也不必说这个了。我想了想,既然如今我的目的仍然包括那‘侍君’之位,这次,我们公平竞争。”
“方祁,我无意侍君之位。”
“不,你必须接受我的挑战,这样你才对得起之之的看重。我会将她的爱夺回来,到时候丹枞,你可得守住了,你那一份。”方祁勾唇,谈笑间意气风发。
“好。”
二人冰释前嫌的那刻,却不知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而裴乐之,也早就于心中安排好了两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