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年会剧本
连着几天,东南北业余时间都在图书馆里憋剧本,查阅了很多资料,最后终于按照音乐剧、话剧、小品各自构思了一个,趁上班时间给秦弦打了个电话,她接到电话说:“我正想和你联系,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各种会议筹备,几乎每天都加班,根本静不下心来想你的事,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刚刚搞出来几个本子,想和你商量一下。”东南北说。
“好,我一下班就走,不然肯定有事。”秦弦说。
东南北早早赶到图书馆,在大厅的水吧找了一个靠窗面门的位置,拿出剧本摊在小桌上,想了一下,拿出纸笔给珈珈写了封信:
我最亲爱的珈珈:
不知道你收到我的信没有,我按照你的要求写了很长很长那种,上个月就寄到你单位了。
我到深圳一年多来,第一次有深圳人的感觉,以前的喧嚣听起来没那么刺耳了,尤其是街铺门口循环播放的港台最新流行歌曲,不知不觉就学会了,顺便学学广东话。也习惯了随时能听到各处的方言,全国各地的美食都能找到。几乎看不到什么老人,大家都在拼命地工作,实现自己的梦想,根本没有闲工夫去关注别人,让人感觉很放松,当然也有人会感觉冷漠。
但我喜欢这种冷冷的调子,纽约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子?可以先约一下去周游世界。
我一直在设想,你会不会喜欢深圳?如果你过来的话你会做什么工作?报社?教育局?深圳大学?银行?其实深圳和内地的一般城市一样,只不过更多更丰富。
此刻我坐在图书馆,刚刚完成一件棘手的工作,不是工作,胜似工作。
期待你的回信,望眼欲穿。
爱你的北。
东南北刚把信折叠好,抬头一看秦弦拎着包款款走来。施着淡妆,挺着胸,披着微曲的长发,穿着一身束腰的深灰色制服,内衬雪白的衬衫,纤细的腰肢,高跟鞋、短裙的搭配衬得健美的小腿很长,整个身体曲线完美,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追随着她的身影。
走近后东南北站起来笑着说:“你们公司制服真好看!裁剪、做工都很好。”
“太板了。”秦弦扯了下衣襟说,“没来得及换,也不想换了,一换老板就知道你要走了,肯定会找点事儿给你。”
“都一样。”东南北笑着说,“你在总公司做什么?”
“打杂。”秦弦淡淡地说着坐了下来,“看看你的剧本?”
“喝点什么?”东南北说。
“不要茶和咖啡,影响睡眠。”秦弦说。
东南北点了一杯热可可。
秦弦一边翻看着东南北写的东西,一边听他介绍完思路。
“想法都很好,但是有个最基本的问题。”秦弦说,“大剧院很适合交响乐演出,或者芭蕾,不需要扩音。你们这种演出的设备肯定不行,也不可能去租很多胸麦,所以小品和话剧等语言类节目扩音很麻烦。如果音效不好,观众连台词都听不清楚,效果就大打折扣。”
“是啊!我都没想到,那完了!”东南北说。
“别着急,看看怎么变通。”秦弦说,“另外你这本子还需要再细一点,总共多长时间、演员出场顺序、站位、走位、手势、表情、腔调都得考虑到,你是编剧兼导演。你设置了一人多角,重复出场,还要换不同服装和道具,也要考虑衔接问题,还有后台支持。你以前做过吗?”
“我都是看别人做过。”东南北说,“我从小住在文艺大院里,所有剧种都熟悉。”
“怪不得你能写出这种本子。”秦弦说,“先拼凑一个吧。”
两个人把剧本重新梳理一遍后,秦弦说:“差不多了,你先把背景音乐都找到,最好按照时间长短先翻录到一个带子里,最后音乐还得合成,可以找常扬帮忙。”
“对了,常扬有和你说录卡拉ok曲库需要人声?”东南北说。
“他和我提过,我也有兴趣,毕竟可以唱歌。但我就是太忙了,全是杂事,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秦弦无奈地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当然是越早越好。”东南北说,“你能腾出空来指导一下吗?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了。而且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才到深行,没什么威信。”
“我尽量吧,身不由己啊!不过我不大擅长教生手,一点没有耐心。”秦弦说,“对了,我可以问问我和万山河的声乐老师金素,她是舞蹈专业,辅修声乐。她也在带芭蕾班,年底他们应该不忙。你再誊一个剧本,我带给她问问她的意见。”
“那太好了!拜托一定帮我促成,”东南北说,“我们主任主动和我说请老师要支付费用,行情我都打听好了,就按照正常行情支付。”
“应该没问题,她挺爽快的。”秦弦说,“她也是东北人,好像是滨城的。”
“你是艺术专业吗?”东南北誊着剧本问秦弦。
“不是,我是金融学专业。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唱歌和演戏,我们家住在老团委大院,有很多邻居都是搞文艺的,和你经历很像。”秦弦说。“你是艺术专业吗?”
“英语。”东南北说,两个人都笑了一下。
“你怎么到了深圳?”东南北问。
“我们毕业一般都是回原籍,最好的就是分在银行、政府、省外贸公司,我不想回去,以实习的名义去武汉找同学玩,一起参加毕业生招聘会,结果被深圳的公司给我劝过来了。”
“你是哪里人?”东南北说。
“浙江人,湖州,听过没有?做毛笔的,你肯定知道。”秦弦说,“不过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在德清,那里有座山,叫莫干山。”
“我知道湖州,但不知道莫干山,很有文化的一个名字。”东南北说,“但是你为什么跑那么远上大学?”
“我就是想离家越远越好。”秦弦说。
“我也是。”东南北说,“但是只逃到了滨城,离家不到两百公里。”
“离家近多好!你不知道每次放假回家路上有多痛苦!”秦弦喝了一口可可说,“快到放假时大家都是欢天喜地的,很早就开始积攒各种要带回家的土特产品和小礼物,只有我开始焦虑和恐惧,因为回趟家太难了,要倒好几次火车、汽车。第一段能买到硬座就算万幸,第三段、第四段能挤上火车就满足了,最难的是去洗手间,憋十多个小时都是常事,后来只能不吃不喝。”
“是去洗手间的人太多吗?”东南北皱着眉头问。
秦弦苦笑了一下说:“不是。是有人呆在洗手间不出来,还不止一个人。你很难把他们劝出来,因为他们生怕抢不回去。你想想过道和车厢连接处都很难找到站位,硬座下面和行李架上都躺着人,整节车厢挤得跟罐头似的。”
东南北看着秦弦平静的表情,很久没说话。
“难以想象吧?”秦弦说,“而且是一年四趟。”东南北不住地点头。
“我经常回山东老家,但乘火车换轮船感觉像在度假。”东南北说,“最远的就是从雪城到深圳,将近四千公里,北京倒一下,前段卧铺后段硬座,到广州换一下。”
“你太幸福了!”秦弦说。
“但是你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东南北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秦弦也大笑起来,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上牙齿。
“你觉得我应该像《父亲》油画里的人物一样?”秦弦说。
东南北笑着说:“那是常年做室外体力活的痕迹。我妈妈很苦,但是看不出来。她从来不皱眉头,待人平和淡定,不卑不亢。”
“你妈妈也是搞文艺的?”秦弦问。
“不是,遇到我爸爸之前是纺织女工,结婚后是全职主妇。”东南北说,“但是我爸爸早逝,妈妈一个人带大我们三个孩子,一直没再婚。”
“真不容易。”秦弦说,“你排行老几?”
“最小。”东南北说。
“难怪,看起来是被宠的。”秦弦看了一眼桌面说,“誊完了吗?”
“哦!忘了。”东南北说着又飞快誊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