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韩其连续两天晚上都很晚回来, 他的身体本就旧伤未愈,阮颂侧面提醒他,他只是伸手摸摸她的头。
眼底是一片极重的黑青, 显然晚上睡得也并不好。
有时候晚上很晚的时候, 睡到了后半夜, 他会突然跑过来,然后进了她的被子,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她, 将脸埋在她的肩上, 藏在她柔软的头发里。
有时候他会突然看手机,然后便吃饭吃到一半就站起来, 到了书房, 几乎不会再出来。
有一天半夜, 电话还会突兀响起来, 韩其正在洗澡,是阮颂接的,她接起来,对面没说话, 她喂了一声, 然后对面电话突然挂了。
她挂上电话, 看着韩其裹着浴巾出来。
“是谁?”他问。
阮颂:“不知道, 没说话,可能打错了。”
她半坐在电话机旁边那一小块位置旁,穿着睡裙的小腿微微向后屈,一手撑着桌子侧脸挂了电话,刚刚洗过澡还有些微湿的发尾垂在肩上, 轻轻的晃。
他的目光渐渐深沉,走过去,一手按在座机上,一手落在她脸上,他低下头,侧脸去吻她。
真奇怪,曾经看见接吻甚至觉得有些不干净,但现在只是觉得接吻变成一种很有意思而又让人身心愉悦的快乐事情。
他的呼吸渐渐滚烫。
阮颂伸手推他,她喘着气:“医嘱。”
韩其拎起她那只手,他的声音低低在她耳边缭绕,将滚烫的温度和话语一起送进去:“没事,明天我要去复查。”
他的话让人面红耳赤:“你好香好软。”
桌子上的电话滚到了地毯上,话筒发出嘟嘟的忙音。
但到底最后还是叫阮颂跑掉了,她慌慌张张推开他:“不行,我好像,大姨妈来了。”这是一个无法推拒的借口。
韩其道:“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阮颂脸红到了极点,伸手将身边一个抱枕扔过去:“你不要脸。”
韩其看她难得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轻笑起来,他嗯了一声,果真厚颜无耻:“有你,我要这脸何用?”
阮颂一扭身跑了。
她出门后,韩其站起来,走到了电话旁边,将话筒放回原位,按了来电提醒,面无表情将那个号码看了两次,然后伸手拔掉了电话线。
这一晚上阮颂都没回来,韩其本来只是躺在她的床上,但床上有她淡淡的香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盖,但等到醒来,身上却盖了一床被子。
不用说,是阮颂半夜偷偷溜进来过。
韩其捏着那被角,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外面天才刚刚朦朦亮,黎明之前,四周静谧无声。
他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宋遂的提议并不是什么很难决定的事情,按照他的计划,也并不需要真正做到事实婚姻那一步,就可以结束。
一切都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程度和范围内,速战速决。
阿颂毕竟年轻,现在对他的感情和依赖几乎肉眼可见。
有时候,他觉得阿颂很透明,透明得你一眼就能看见她在开心或者不开心,从不会让他猜测,有时候,又觉得她就像一个多年的老友,知道他的情绪,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压力,也从来不会乱发脾气。
她是这样的温柔可人,人畜无害,让人见到她就会觉得想要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上一次她的出逃,几乎已经让他完全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是的。他在太阳出来之前,下定了决心,她要做的,只是像现在这样温顺可爱而又安静,只待在他身边,剩下的一切,就由他来解决就好。
~
早上阮颂起来的时候,韩其已经穿戴完毕,剪裁适宜的西装,袖拢微窄,暗色金属扣低调而又精致,越发衬托出他的矜贵沉稳气质。
他站在餐厅时时看着她,那目光似乎看着她,又似乎不在她身上,阮颂显然想到了在这里的别的事,脸微微发红,她装作若无其事喝完了牛奶,再拿起面包慢慢吃,准备等韩其出门再去工作室做准备工作。
韩其看了她一眼,好像很随意地宣布一个决定:“今天老师生病了,新老师明天过来。”
阮颂闻言有些意外,这个新老师刚刚来不过一周,怎么又生病了。
韩其道:“这次新老师资历不错,是加洛介绍的。”
阮颂道:“现在这个也是宋先生介绍的。”
见韩其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她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万老师教得挺好的。而且这个部分只还有三节课,要是换个老师,我又得从头适应一次——我可以等他病好以后吗?”
韩其:“不可以。”因为阮颂方才为老师发出的抗-议,他的不喜欢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阮颂道:“万老师只是来上课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呢。”
韩其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阮颂心里微叹,道:“当然不是。”她的眼睛带了几分委屈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要维护他?”
阮颂闻言立刻笑了起来:“我哪里维护他。我只是想让他上完剩下的课,好不好啊。”
这个笑容让韩其的眸光微微一暗。
阮颂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她睫毛微动:“你不能这么浪费啊,已经花了钱,还要再赔一笔解约费吗。”她轻轻哼了一声,“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韩其听见后面一句,不觉跟着微笑了一下:“不用替我节约。”
阮颂笑:“为你……不也就是为我吗?”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他,“对了,你等一下。”
她说完,跑回去工作室,又取了一样东西出来,有些无奈一般给他看:“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这是我请教万老师后专门给你做的翡翠扳指。”她套在自己的拇指上,比划了一下,“射箭时用,特别好。”
玉扳指的尺寸和他的拇指刚刚契合,他看着那扳指,转头看她的表情,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期待和条件:“所以,这两天我请万老师多留了一会,都是为这个。”
“这些镂空和花纹还有金银嵌的小技巧,我都还没熟练呢。”她微微拉长了声调问,“好不好啊。”
韩其无法拒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下不为例。”
阮颂微微笑起来,眼底是温柔的神色。
韩其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今天会回来晚一点。”
这时,阮颂忽然想起什么,好像很随意的问道:“还有几天,莲齐就到了三个月孕满可以见客的时候,如果到时候你没空的话,我可以让东姐和小水陪我去吗?”
韩其立刻道:“我有空。”
他走出去的时候,整个餐厅一下松了一秒,吐着舌头的小水悄悄过来,哼哼唧唧:“阿颂小姐,不是我说的。”
阮颂:“我知道。”
客厅里面有监控,离开和进入的时间都会有严格的登记。
家里的座机电话也坏了,现在根本不能打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韩其最近对她的日程控制好像又变强了。
阮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还是哪一刻,阮颂就察觉了韩其的变化,或许不是变了,而是越靠近,内心深处越深的某种没有安全感的情绪缓缓蔓延出来。
他的独占和霸道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
又因为对她的某种淡淡的不信任,让这份紧张和霸道变得更加浓烈,有时候几乎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于这个情况,曾经她试图用最柔和的方式,在他受伤的时候悉心照料,在平时估摸着他时间空隙的时候发一条消息或者分享自己的作品,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让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每日在他回来时会给他做喜欢吃的东西,只要他需要,她总是专注温和听着他讲话,就像任何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但,好像收效并不大。
开始好了些,现在这两天,似乎又失效了。
只有在他看到她的时候,这样的情绪似乎才会稍稍缓解。
以至于现在阮颂回到南迈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单独出门的机会。
但她有些迫不及待了,便借用了小水的电话,想要先提前给莲齐打一个电话。
她们之前通过了两次电话,但后来莲齐就说因为怀孕家里人担心辐射,所以电话暂时不用了。
莲齐在电话里状态还不错,看来她的丈夫还是比较体贴,她说自己运气很好,出嫁到了乡下没多久,就遇上了好心人,不知道哪里的助贫好心人,定期都会给他们资助,每次都是打给她。
有了这笔钱,他们从乡下搬到了小城边,后来又换到了南迈郊区。
阮颂开始还以为是韩其,莲齐摇头:“开始都以为是韩家,后来发现钱是从屏山那边一个银行转过来的。不过,小七爷后来也专门给我打了一笔生活费,用这笔钱,我们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住了。”
莲齐还在絮絮叨叨,她现在说话总喜欢重复,说完了一句,一会再重复一下后半句,不停地表达对韩其和阮颂的感谢。
阮颂只想着她说的赞助的生活费信息,心里有些意外,韩其并不是这样细水长流风格的做派,便问:“那现在你有银行回执吗?”
莲齐又想起什么:“有的。等下次转账,宗宇他拿到回执单,我就想法子要来给你留着。”
就在这时,胡听见莲齐那边电话背景音有人嘟嘟囔囔骂了一句,她立刻有些慌张道:“我想上厕所了,那迟点再和你打电话。”
电话很快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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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其坐车出了别墅区,汽车里面空调开得很低。今天开车来接人的是景田,他在后视镜里面看着后排的韩其,他用手指撑住额角,手肘靠在床边,似乎在想什么,目光沉沉浮浮。
车子转弯的时候,正好看见前面一辆车开过来,车子车窗没关,风吹过开车人的侧颜,正是阮颂玉雕课的万老师。
中年男人头发打着发蜡,大热天也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衣,似乎哼着歌,好像心情很好。
韩其瞳孔收紧。
他向景田:“刚刚跟你说不用了的那个老师,告诉他明天照常来试课。”
景田回答:“好的。”
韩其垂下眼眸,再道:“晚上的餐厅订好了吗?如果阿颂问,就说我有事,晚点回去。”
景田欲言又止,还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好的。”
车子开了一会,一直上了高速,然后向素苔机场直奔而去。
这是南迈最大的国际机场,承担着整个南部的国际空运业务。
景田举着接机牌站在出口,随着广播提醒迎接旅客的人员注意,飞来的班次航班进抵达,他更高举起了牌子,但是等了好一会,直到取了托运行李的乘客都出来大半,还是没有见到要接的人。
他正不安时,就听见电话响,接起来便听见韩其道:“人已经过来了,你过来吧。”
景田微微一愣,连忙收起牌子跑回外面停车的地方,果见后座上新坐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便知道这位今天的士角苏明敏小姐已到了。
这位提前结束了留学在父亲心知肚明的安排下迫不及待的苏家大小姐,如她的名字一样明艳张扬,看着景田,热情洋溢打了一声招呼:“嗨。”
但她并不是真的要和景田打招呼,话音刚落,兵部等待回应,她眼睛看着韩其,声调和表情都是漂亮的喜悦:“小七哥,没想到你亲自来接我。”
韩其道:“出发前你父亲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
苏明敏笑了一声:“但还是惊喜。”
车里飘荡着意犹未尽的香水味,韩其伸手按下车窗,微热的气息飘了进来。
苏明敏道:“南迈真潮啊,建筑也挺矮的,这个路怎么这样,我在c国路边从来没有这种容易倒的倒垂木。”
她的手机开机,里面的消息一条一条进来,她点开,先给苏成达打了个电话。
“爸爸,我回来了。嗯,小七哥来接我——没有,我很乖的。”她笑吟吟转头看韩其,“小七哥,我爸说怕我烦你,你会不会烦我啊。”
韩其并没有装模作样的兴趣:“差不多,就够了。这里没有外人。”
苏明敏的笑僵在脸上,很快,她又笑起来,自嘲般给自己解围:“真是直男。”
景田没说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忍耐的韩其,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
什么直男,当一个男人对你毫无喜欢的时候,他可不是直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