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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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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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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办公室, 夏漓将杯子的转账发给宋峤安,坚决要求他必须收下,不然她就直接转支-付宝了。

    宋峤安无奈极了。

    夏漓将那杯子拿出来, 摆在电脑旁。

    看着它有点来气。

    也不好看, 白花一笔冤枉钱。

    后面几天夏漓忙得晕头转向, 按照宋峤安的意思出了份新方案, 开会通过以后,跟jerry同步,然后便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对接落实。

    这次的品牌宣传活动,是跟美国那边的市场部门共同发起的, 旨在进一步突出宣传公司去年秋季发布的运动相机旗舰机型, “随时随地、无远弗届”的定位。

    活动内容是跟某运动饮料品牌合作, 作为运动员的主要手持拍摄器材,全程参与见证今年的极限运动挑战赛事。

    这是今年上半年的重点项目, 与她的kpi和年终奖直接挂钩。

    一直忙到周五晚上。

    吃过外卖之后, 夏漓去茶水间泡了杯热茶, 回工位接着干活。

    解锁桌面, 发现有新的微信消息。

    竟是晏斯时发来的。

    这是他们加上微信之后的第一次聊天。

    yan:周日加班吗。

    yan:有个聚会, 有时间过来玩。

    周日。

    夏漓点开日历看了一眼,微怔。

    周日是2月19日。

    sherry:周日晚上?

    yan:嗯。

    sherry:那我ok的。

    yan:也可以叫上徐宁。

    sherry:应该都是你那边的朋友?她可能不会去, 她不是很喜欢陌生人太多的场合。

    yan:周日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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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会自然是闻疏白自发替晏斯时张罗的。

    起初闻疏白提议的时候,晏斯时没答应。他也不意外,因为这人打小就不是爱热闹的性格。经过这些年,尤其有些孤僻。

    但隔了半天,晏斯时又给他发来消息, 改变主意了。

    问他为什么, 他说北城挺多的老朋友, 见一见也好。

    闻疏白一直算是他们圈子里的核心人物,自然一呼百应。

    有些人还不知道晏斯时回国了,听说消息以后都要来看看。

    闻疏白倒是有意控制了参与人数,知道以晏斯时的性格,给他整一个百人大轰趴,他非得当场走人。

    最后筛选了又筛选,就七八个人,从小就有往来的几位老朋友。

    周日,晏斯时从公寓出发,开车到夏漓的住处接人。

    到约定时间,微信上来了消息,说麻烦再等她十分钟,她临时要跟同事对接一个事情。

    车打着双闪灯,停在路旁,那枝桠的影子落下来,投在前窗玻璃上。

    晏斯时坐在晦暝的车厢里,手臂搭着方向盘,偶尔看一眼腕上的手表。

    他并不着急。

    过去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了熬过一些漫长枯燥而无目的时间。

    直到十五分钟过去,晏斯时看见车窗外,小区门口出现一道匆匆小跑而来的身影。

    片刻,副驾车门被拉开。

    夏漓弯腰上车,一边道歉:“抱歉抱歉,久等了!”

    声音带着小跑后几分急促的喘。

    晏斯时:“没事。没等多久。”

    她进来的一瞬间,晏斯时嗅到整个空间里,弥散开一阵微潮而清新的香气,像是清苦茶香混杂某种柑橘。

    抬眼去看,发现她头发微湿,似是洗过,但没有完全吹干。

    她穿了一件浅驼色的大衣,和前两次见一样只化了淡妆,并不刻意修饰。

    像是山阴夏日,白瓷清水中浸一粒青梅,漂亮得很清灵。

    落座之后,夏漓将拿在手里的一只小号黑色礼品袋递给他。

    “生日快乐。”

    晏斯时微讶,接了礼物,目光从礼品袋上,移至她的脸上,“你记得?”

    很难不生出两分探究的意图。

    他没跟她提过生日这事儿,跟闻疏白也强调过,到时候不必准备生日蛋糕,也别来仪式那一套。

    他是跟她说过自己的生日是2月19日,不过那已经是……八年前了?

    夏漓眨了一下眼,笑说:“你微信号上就有啊。”

    他的微信账号是yan0219。

    晏斯时盯她看了片刻,没再说什么。

    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周到熨帖的人,就像那时候排话剧,她一个人去取演出服。

    又在合影之后,一个人默默拾起了被人丢弃的横幅。

    一旦开始回忆,又有许多记忆碎片跳进脑海。

    雨天图书馆、深夜下雪天、红豆面包、冻柠七、世界末日与《遗愿清单》、挂在柏枝高处的红布条……

    这些前程往事是一粒种子。

    只是那时的他,自己都已然完全干涸,无力让它萌发了。

    回忆的最后一幕,是一起逃课的那天晚上。

    她站在路灯下,眼睛像是清水琉璃那样的漂亮。

    她眼神有些闪躲,那神情多少让

    他看出一些隐而未宣的期慕。当然也可能只是错觉。

    她问:你心情有变好一些吗?

    启动车子,晏斯时看一眼此刻坐在副驾驶座的女孩。

    当然。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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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漓以为会是十分喧闹的场合,进门时一眼扫去,那灯光稍暗的包厢里,应当不超过十个人。

    里面的动静停了一瞬,大家齐齐转头望过来,语气惊喜地同晏斯时打招呼。

    有两人走到门口来迎接,一男一女,夏漓猜测应当是晏斯时关系最好的朋友。

    男的先一步伸手,笑说:“你好。闻疏白,晏斯时发小。”

    “你好。”夏漓与他握手,“我叫夏漓,晏斯时高中同学。”

    这时另外那个年轻女人插话了:“楚城那边的高中?”

    夏漓笑说:“是。”

    年轻女人打量了她一眼,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只看向晏斯时,说:“好久不见。”

    晏斯时淡淡地“嗯”了一声。

    闻疏白让大家都赶紧进来找地方坐下再聊,别一直堵在门口了。

    包间很大,长沙发上还有许多空位,那上面坐着的人却都纷纷站起来给晏斯时让座。

    晏斯时并没有往中间坐,他也不是个爱被众星拱月的人,就随意地在稍靠外,最方便进出的地方坐下了,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夏漓,拿目光示意她,跟他坐一块。

    夏漓立即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了。

    实话说,她方才真有两分尴尬,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之所以答应会来,也是因为今天是晏斯时生日。

    晏斯时坐下之后,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随即看她一眼,问她需不需要脱,“一会儿别弄脏了。”

    夏漓取下链条包,放在一旁,脱下了大衣,抱在手里四下环视。

    这时,晏斯时手臂伸过来,捏着她大衣的衣领,拿了过去。

    他抱着两件衣服,起身。

    闻疏白真将自己定位为了东道主,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时候迎上来接了衣服,笑说:“我帮你们挂,你们坐着吧,看喝点什么。”

    长型的玻璃茶几上有酒水单,晏斯时拿起来递给夏漓。

    夏漓正低头看菜单时,方才那个跟闻疏白一同去门口迎接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就在他们斜对面的茶几边沿上坐下。

    她个头高挑,五官明艳,气质却很清冽,穿一身黑色,高领毛衣,皮质长裤与高帮的马丁靴,领口挂一条银质的链子,吊坠是个骷髅头的样式。

    漂亮之外,又有种旁若无人的酷飒。

    她手里捏着一罐可乐,稍稍侧身看向晏斯时,“我前几天碰到了伯父,他说你在maxas上班是吗?我的工作室离那儿挺近,以后中午可以一块儿吃饭。”

    夏漓自菜单上微微抬眼,看向晏斯时。

    他原本便没什么表情,此时更有种冷淡的厌倦感,“再说吧。”

    下一瞬,夏漓便觉一阵清冷的香气靠近,一只手伸过来,修长手指轻轻捏住了她手里菜单的一角。

    是晏斯时靠了过来。

    “看好了吗?想喝点什么?”他低声问。

    夏漓微微屏了一下呼吸,似有一种被他身上的气息包围的错觉,“……啤酒就行。”

    对面的年轻女人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只转向夏漓,饶有兴致地多看了两眼,“晏斯时,她是不是你外婆那个外科主任学生的女儿?”

    夏漓这时候抬眼,笑看向她,“你知道陶诗悦?这种问题你其实可以直接问我。我不是。”

    她怎么会察觉不到她隐约的敌意。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年轻女人笑了笑。

    这笑容夏漓没有品出太多的意味。

    而后她不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夏漓点了啤酒,晏斯时只喝冰水。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跟晏斯时多年未见,陆陆续续地围拢过来,与他寒暄,互通近况。

    晏斯时似那天晚上送她回家,在车上闲聊时的态度,不热情,不冷淡,有问有答。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夏漓倒是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了更多信息,这里面多是他的初中和高中同学,都是一个圈子的。

    “圈子”这概念,夏漓离开校园之后才渐渐明晰。

    和高中时期,大家凭兴趣和性格自发形成的小圈子完全不同。那时候大家家境虽有差别,但穿上同样校服,谁又知道谁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上大学以后,同学之间已经明显出现了圈层的分类,就像他们班港澳台学生只跟港澳台学生玩,本地人跟本地人更易结成同盟。

    出社会以后,这种圈层就更明显了。

    家庭背景、籍贯、成长经历、教育背景……人被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并依照标签标定自己的同温层。

    她以前只知道晏斯时家境优越,但从未去想过,他身份证号的前六位可以解读出什么信息。

    直到此刻,听他们闲谈,她才知道,她或许远远低估了晏家的背景。

    现在在场这些人,一般情况下,绝不会与她产生什么交集。

    夏漓突然觉得兴味索然。

    倒不是因为

    觉得自己是局外人,她有自己朋友圈,并且很满意自己长期维持的友谊,不管是徐宁、林清晓,还是来北城之后,意外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欧阳婧。

    她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分析这些东西。

    这让她在内心有些鄙夷自己的庸俗。

    都聊过一轮之后,晏斯时稍得片刻清净。

    杯子里冰块已经化了,他不爱那种温吞的口感,只喝了一小口便放下杯子。

    转头去看,夏漓捏着那暗蓝的啤酒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瓶身,似有些百无聊赖。

    实则他也是。

    听从医生建议的心血来潮,没有让他与这些旧日朋友的浅层社交中获得太多乐趣,反而觉得对情绪是一种消耗。

    晏斯时出声:“出去吃点东西?”

    夏漓回神,“这里好像就能点吃的。”

    晏斯时却站起身,伸手,拿了她手里的瓶酒瓶,往茶几上一放,“走吧。”

    闻疏白留意到了,“这就走了?”

    晏斯时:“出去逛逛,一会儿回来。”

    走到一旁的柜子那儿,晏斯时开柜门取下两人的大衣,将夏漓的递给她。

    两人走出包间,穿过走廊,到了楼下。

    夏漓穿上大衣,斜背上自己的链条包。

    “啊……”

    晏斯时看过来。

    夏漓有一缕头发夹进了链条里,她没注意,牵扯得头皮一痛。

    晏斯时靠近半步,叫她别动,伸手,来解救她的头发。

    夏漓手拎着包悬在半空,真就一动也不敢动。

    人其实真的很难对自己的内心绝对坦诚——毕竟她曾经对他有过那么多个心动的瞬间。

    就像此刻。

    离得这样近,她目光稍一抬起,就能看见他颈项至下颔一线的轮廓,似冷玉质感的皮肤,以及分明的喉结。

    只要一呼吸,便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像置于天地皆白的清晨,四面八方都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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