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报应不爽
六月盛夏，天地如炉，牛车上的人犹如铁板上的肉，被烤得滋滋冒汗。
王梅更惨，疼得涕泗横流。
汗水、泪水、鼻涕混合在一起，淌进嘴巴里几滴，她已经尝不出味儿了。
“阿巴阿巴！”
她怎么变成了哑巴？
同车的人也注意到她的异常。
“梅子？”
“阿巴阿巴！”
“我不是巴巴，我是大嘴啊！”梁大嘴瞅瞅她，也没磕到脑袋，怎么越看越傻？
王梅指了指嘴巴，拼命地摇头。
刘寡妇意会：“她不会说话了！”
“奇了怪了，还能磕成哑巴？”
“见了鬼了，她也没伤到喉咙和舌头啊？”
仔细回想一番，梁大嘴剖析道：“难道是因为说话太恶毒了？
“听说地府里头，第一层地狱就是拔舌地狱，……可梅子还没死啊？”
青天白日，烈日当空，大白天还能见鬼不成？
越想越可怕，吓得满车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路雁回趁机告诫大家：
“我曾听说书先生讲过——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
“善言比布帛还要温暖，恶语比矛戟刺人更疼。
“梅婶儿的话，刺得我心好疼。我姑姑在地下，应该也会很伤心吧。”
路雁回低眉敛目，皱皱鼻子，难过的仿佛要哭出来：“我姑姑好惨啊，死了还要挨骂……”
小姑娘眼眶泛红，眸中凝聚起水汽，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实则内心一片宁静。
却在村民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老话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梅子肯定是遭了报应！”
“哎呀，梅子，不是婶子说你，整天骂得忒脏，难怪小鬼要把你变哑巴！”
“是啊，少造口孽。”
众人议论纷纷，如路雁回所料，他们开始反思说过的话。
梁大嘴：“我可没骂过人，我只瞎说大实话！”
路铁柱：“我骂过路德彪，他老想吃我家的狗，还污蔑我家狗追着咬他，我说那是因为狗喜欢吃屎……”
刘寡妇：“我骂过路怀仁老不死的，……可他已经死了，不会在阎王那儿告我黑状吧？”
路三爷脸快皱成了菊花：“我在心里骂过路宽死抠，也骂过陈大妮死抠，还骂过路狗蛋死抠死抠……一群抠门的穷酸鬼，两文钱的车费都不舍得掏……”
众人又惊又怕地叙起来。
最终，梁大嘴带头呸呸几口：“吐出去就好了，以后咱们说话注意点！
“嘴巴别像梅子那么臭，小鬼应该不会找上咱吧？”
此话说到了路雁回心坎上。
构建和谐文明的路家村有望！
她赶紧鼓掌支持梁大嘴：“梁婶儿说得对，做人要积口德。”
“对，积口德！”梁大嘴欣喜地看着雁雁。
读书人的妹妹就是不一样，把她的意思，总结得简练。
简而言之：“做人要积口德！”
梁大嘴决定把这句话讲给路家村的每一个人听，再配上王梅的例子，效果一定非常好！
这时，路三爷忽然道：“都坐稳了！
“梅子哑了，得看郎中，我赶快一点。”
说完，鞭子甩得啪啪响。
路雁回遇见爹爹，刚挥手打声招呼，爹爹就随着路边倒退的树一起，越来越远。
到了县城。
路三爷停稳牛车，拴好老牛，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又取下草帽扇扇风。
叫住跳下板车的雁雁：“别乱跑，小心拍花子的把你拍走。”
路雁回丝毫不惧，拍花子的值十两，她巴不得多遇见几个。
但还是顿住脚步，乖巧地坐在树荫下等爹爹。
从1数到1234，爹爹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我爹爹到了，三爷爷再见。”
话罢，一溜烟地跑出去，跑到爹爹背后，帮他托起篓底。
肩膀蓦然一轻，路宽连忙转身：“雁雁，爹背得动。”
“我帮爹爹分担，权当锻炼臂力。”路雁回莞尔一笑，小手继续托着背篓。
路宽无可奈何，心里其实又感动又骄傲，开心地带她去周府。
请后门处的婆子通报后，曾管事很快就来了，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和善的笑容。
“路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路宽诚实道：“东南风。”
“……”曾管事怔了一瞬，旋即笑开：“路老弟真是幽默。
“除了送蛋的日子，可不见你来找我。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路宽连忙取出早就分好的一包乾坤蛋。
“这是我家新研制出的乾坤蛋，想送给周老爷尝尝，您看方不方便转交？”
“乾坤蛋？”
闻所未闻。
曾管事被勾起了好奇心，接过包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
“路老弟，麻烦你跟我一起走一趟灶房，我把麻布兜腾出来还给你。”
“行。”
路宽牵着雁雁，跟着朝府里走。
恰巧遇见周老爷的小厮风平，来转达周老爷的话：“老爷想吃点新鲜的，别总天天蒸鸡蛋、炒鸡蛋，虽然变换了配菜，但老爷有点吃腻了，午饭再好好琢磨琢磨！”
闻言，路雁回仰脸看向曾管事。
“曾伯伯，我们家的乾坤蛋还可以凉拌哦。”
鸡蛋还能凉拌？
曾管事瞳孔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雁雁，复又抬头望向路宽。
“路老弟，大侄女说得可当真？”
路宽垂眸跟雁雁对视一眼，颔首给出肯定的答案：“没错，可以凉拌。”
瞬间，厨子和风平同时扭头，看他就像看救星。
周家虽然用得起冰，但老爷有风寒湿痹（风湿病），所以屋内不能放太多冰盆。
说起来，这都是老爷早些年跑船留下来的老毛病。
今年已经好转很多了，但老爷依旧不敢大意，宁愿受点热，也想让它好彻底。
如此一来，就热得没胃口吃饭。
准备点凉菜，再合适不过。
风平跑过来，兴奋地请教：“鸡蛋怎么凉拌？”
厨子不留痕迹地瞥他一眼，说得好像他没见过似的。
他也曾给老爷做过凉拌鸡蛋啊！
厨子如实道：
“我曾把鸡蛋摊成蛋饼，切成鸡蛋丝，和胡瓜、如意菜一起拌三丝。
“老爷吃了几天就腻了，我最近正在研究其他类型的凉拌鸡蛋。很想求教一下，凉拌乾坤蛋是怎么个做法？”
路雁回悄悄推了推爹爹。
路宽懂她意思：“我来示范。”
乾坤蛋剥壳，清洗干净后，均匀地切成四瓣……
眼见爹爹拿来陶盆，准备一把丢进去，路雁回掩唇咳嗽两声。
路宽顿住，扯理由道：
“平时家中都是娘子和小女煮饭，不如让雁雁来给你们示范？她做得比我好。”
雁雁年方六岁，只有齐腰高，看起来很不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