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有教无类
走到书院街，来往的大多都是身穿白袍的读书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朝气，举手投足间，满满的书卷气。
不由得让泥腿子路宽觉得自卑。
田秀儿更局促。
乖乖，有生之年她还能来这种地方？
小孩子们则欢快许多。
路大牛惊叹于书价之高：“我里娘哎，这一本书咋顶那么多肉包子……”
路二虎：“看见这苍蝇字就头疼。”
路虫虫：“书中自有黄金屋。”他要靠读书，给妹妹给家人挣黄金！
指腹轻轻摩挲着书皮，闻着油墨香，心情莫名地激动澎湃。遥不可及的梦想，仿佛忽然变得触手可及，爹爹给了他读书的机会，只要他刻苦努力，定能翱翔于天际。
除去五分功利，还有五分热爱。
路虫虫真心喜欢圣贤书，第一次路过路夫子家，就深深地为琅琅书声而着迷。
终于，他能光明正大地读书了！
目光扫过书摊，突然被一本书摄住。
“經字写错了……”
他记得夫子写的右下半部分是土，这里怎么没出头？
“哈哈！”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旁边的书生笑起来：“小家伙儿，你识字吗？
“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书名有误，真是贻笑大方。”
路大牛疑惑不解：“‘一笑大方’？没有啊，你笑起来脸是圆的。”
“你！”书生怒目而视：“跟你说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嘴。”
路大牛：“你怎么知道我叫大牛？……你的嘴巴也不像马嘴啊？”
“……”
看书生被气得直拍脑门，路雁回踮起脚尖，凑到三哥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悄悄咬耳朵道：“三哥，这些人都识字，如果书名错了，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书名没错。”
“那，错的是路夫子？”
“……不是。”路雁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三哥还挺自信的。
“也可能是你没看清，记错了。”
这话给路虫虫当头一棒！
自私塾外偷听以来，他一路顺风顺水，夫子教过的知识，别人要摇头晃脑地重复多遍才能背熟。
但他过耳不忘。
年少时总觉得自己是最与众不同、最天赋异禀的那一个。
如今看来，还不如妹妹通透。
做人要谦虚，要善于反省。
即使书生态度傲慢，但他的话也指出了自己的错误。
路虫虫不再心生不忿，而是昂起头，心平气和地看向书生。
“你说得对，是我看岔了。”
被路大牛气个半死的书生，此时也有些口不择言：“有自知之明就好，还不快……”
滚字有辱斯文，他清了清嗓子：“还不快离开，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儿。”
免得拉低书肆的档次。
路雁回望向用鼻孔看人的他，不卑不亢：“我哥哥马上也要去读书啦，我爹娘正在付钱买笔墨，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我听我哥哥背过，子曰：有教无类。
“孔圣人都说穷人也能读书，为什么你说不能，你比孔圣人还厉害吗？”
小姑娘乌黑溜圆的眼睛清澈见底，微蹙着眉头，一副真心请教的模样。
书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生怕被同窗听见，只好黑着脸拂袖离去。
路雁回朝他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看起来古灵精怪。又拉起三哥衣袖：“咱们快去看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却没拉动三哥。
她不解地回头。
路虫虫神色复杂：“妹妹，你也过耳不忘吗？”
路夫子教得学生年龄不一，除了《三字经》、《百家姓》，也教过大孩子《论语》。
他在家背过没错，但妹妹记性也太好了吧……
除非妹妹跟他一样，过耳不忘！
他们俩是亲兄妹，很有可能！
路虫虫目光灼灼地看向妹妹，雁雁只好点点头。
“我记性是挺好的。”路雁回答得模棱两可，承认记性好，却没承认过耳不忘。
话不能说得太满，容易被打脸。
她使劲拽拽哥哥，把三哥拽得一个趔趄。
“走啦～”
“好。”路虫虫跟着她：“妹妹，你先松开手。”
兄妹四人围到爹娘身边。
路宽问完价、付完钱，把最便宜的毛笔和墨条，小心翼翼地塞进虫虫手里。
“拿着，以后好好学。”
一只最差的毛笔三百文，墨条竟要五百文，加起来都快一两了。
至于砚台，就拿石头凿出一部分来代替。
麻纸、竹纸、宣纸都买不起。
虫虫现在也不用做文章，干脆买草纸来用，又花了二百文。
一两银子出去，路宽的心在滴血。
路雁回想安慰他千金散尽还复来，但三哥没背过这句，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
买完这些，时值正午。
路宽没有急着回家：“咱买这么多东西，回去太早，又要被梁大嘴她们围着追问，沙黑再回吧，晚上还凉快。”
给小儿子花了这么多钱，不好意思厚此薄彼。
再加上一百两银子是大牛救周小姐的谢礼，还有两只兔子是雁雁抱回来的。
尽管囊中羞涩，路宽依旧照顾到每一个孩子的情绪。
“大牛、二虎、雁雁，你们有啥想买的不？”
路大牛：“我想吃肉包子。”
路二虎想买把武器。
天昱朝只禁甲胄，不禁刀剑，江湖游侠皆有武器傍身，只不过购买时需要中间人担保。
男儿何不带吴钩！
他也好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
可……爹爹买不起。
“爹，你不是说要给兔子做笼子吗？能不能用剩下的木料，给我做根打狗棒？”
“行！”路宽应允，却又强调：
“……你别乱打狗啊，小心狗咬你，梁家村就有个小孩被狗咬死了。”
“肯定不会，我就是想练练。”路二虎兴高采烈地蹦着走。
路宽又问雁雁：“雁雁，你想要什么？”
想吃烧鸡，想吃猪蹄，还想吃烤肉……
怕把爹爹吃穷，她暂时忍耐住。来日方长，努力挣钱，以后肉肉多的是！
结合原主的喜好，她吞吞口水：“想吃糖葫芦。”
路家人：雁雁还是那个雁雁！
最喜欢的还是糖葫芦！
“行，买！”
一家人躲在背阴的巷子口，小孩子人手一个肉包子，雁雁还多一根糖葫芦。
路宽和田秀儿喝着带来的水，等回去吃夕食。除去农忙时节，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中午就不想浪费钱。
此时，手里还剩二两六百文。
还要准备束脩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