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祝卿幸福
蒋氏已经在屋里坐着了，她的眼下有黑眼圈，扑了厚厚的脂粉试图遮住，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其实何止是没睡好，忙的压根就没睡，作为执掌一府中馈的主母，李锦溪的婚事来的匆忙，阖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她拿决定，十分忙碌。
所以说做主母，真的是一个加班很频繁的职业。
“这是昨日我和你父亲连夜选出来的几间铺子，你看一下。”
李锦溪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有六张地契，其中一间胭脂铺子和一间成衣铺子，位置具都不错，处于京城商圈的核心地带。
其余几家一般般，分散在京城不甚繁华的地方。
“多谢母亲。”李锦溪真心实意的道谢。
能有两间，她已经很满足了。别看数量少，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可是相当不便宜。
有的五品以下的小官，被调来京城后，若是不能升迁，一辈子都未必能打拼到一间铺子。每天带着妻子儿女，住在狭窄的房子里，刚刚够活。
“母亲劳累的时候，别忘了注意自己的身体。”李锦溪跟着关心了一句。
蒋氏淡淡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态度不冷不热。
李锦溪也不恼，她理解蒋氏。面前的女人是梁国公的妻子，自己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光明正大与别的女人生下了孩子。
碍于礼制，她不能嫉妒，不能明着面生气，还要让这个孩子叫她母亲。
心里什么滋味，可想而知。
从这方面来说，她与蒋氏，应该是天生的不对付。
现在能够坐在一起，像同事一样公事公办，不远不近，便是最好的距离。
张嬷嬷见此情景，笑着上前转移话题，说道：
“六姑娘的嫁衣，昨日按着您上个月裁定衣服的尺寸，找了三十二个绣娘，日夜赶工，抓紧缝制，最迟明晚就能看到了。”
“这些事情您有经验，交给您最放心了。”李锦溪笑着回答，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高嫁顾府而显得看不起人，声音软糯平和，
张嬷嬷听的喜笑颜开。
“对了，我院内有个丫鬟，名叫小雀，她的卖身契……”
“早就准备好了，您嫁去顾府，身边是要留个伺候的。”张嬷嬷从怀中掏出一张卖身契递给李锦溪，嘴里忍不住羡慕道：“小雀也是个有福的，前几年被卖进来的时候，身材瘦小又没力气可怜的很，如今跟着姑娘去了顾府，一朝……”
“一朝飞黄腾达？”
“是呢。”
李锦溪笑了笑没有解释，她要小雀的卖身契可不是打算把人再带去顾府的。
到底是跟了自己两年，没办法做到一丝情面不留。就自此放了奴籍，给些银钱，送出府去好了，也算是全了她们主仆二人之间最后的情义。
有一句话说的好，一次不忠，终生不用，李锦溪早上深深的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在她明确表示过不想嫁到顾府的情况下，小雀为了一己私利给顾淮通风报信，将自己的情况不落一丝一毫的泄露给对方。
此事过后，她与小雀之间已经有了心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
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谁能保证她没有下一次。她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强行把人留在身边，一旦发生事情，她会忍不住怀疑怀疑再怀疑的，这样对谁都不好。
李锦溪觉得自己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向自己释放过好意的人。但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一旦发现这份信任遭受了辜负，她会毫不留情结束这段关系。
“夫人，六姑娘，永安侯府的七小姐在门口递了帖子，说要拜访咱们六姑娘。”几人正在商谈婚事，一个丫鬟打门帘走了进来，说道。
蒋氏皱了皱眉，果断说道：“不见，没看见六小姐正在忙着准备嫁妆，哪有时间。你出去就按这个理由回她。”
因着李锦溪和顾淮成亲的消息放了出去，惊到一片人。这几天打着各种理由来看望她的人还真不少，别管是以前只说过几句话半生不熟的人，还是连话都没说过，可能哪次聚会上见了一面互相礼貌微笑的那种关系，都递了帖子，想碰碰运气，在她成婚前拉进下关系。
国公府对此一律拒之门外。
这次却不一样，听到永安侯府几个字，李锦溪心头哐惚的跳了一下，
“母亲，上次百花宴上不小心落了些东西在七小姐那里，让我去见见她吧，保证不耽误多少时间的。”
她都这么说了，蒋氏点了点头，“你去吧，别聊太久了。”
在李锦溪出了门的那一刻，张嬷嬷自觉走到蒋氏身边，两个拇指轻轻的按在她太阳穴上揉搓，蒋氏也难得有时间闭上了眼睛，
“我看六姑娘是个好的，不像当年她的生母那样招摇，性格简单，对您也是很尊敬的。”
蒋氏冷笑一声，细细品味着两个字：“简单？”
“她私下做了多少事是我们都没发现的？能让大名鼎鼎的活阎王这么着急的娶她，就这份心计，府里哪个姑娘能做到。”
“还有她每天待在府里，什么时候和永安侯府的小姐关系这么好了，你知道？”
“不知道。”张嬷嬷老实的回答，顺着蒋氏的话说，
“您说的对，她是个有心计的。不过老奴活了四十几年，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刚刚我仔细看了那孩子一眼，确实对您没有一丝怨恨和不满的情绪。”
主母和庶子女，天生的仇敌。
没有一丝不满么，蒋氏沉默了片刻，到底是听了进去，对李锦溪的敌意不觉间减少了几分。
……
李锦溪将人带到溪竹院，她看了眼小雀，“你去院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小雀还在为早上的事情忐忑，听到她有新的吩咐，不敢违逆，立马听话的出去了。
“你这丫鬟真听话，不像永安侯府那些下人，经常阳奉阴违。”江子琪羡慕的说道。
李锦溪没有应承，听不听话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抬头的打量着对方，
长的和江少宁能有有七分的相像，身材倒不似他哥哥那么瘦弱。头上带了一支蝴蝶钗，身上是穿到六成新的漩涡纹纱绣裙。
这个装扮，可以看的出，在永安侯府内并不受宠。
永安侯有很多妾室，她是江少宁的亲妹妹，同一个母亲生的那种。两人之前也通过江少宁偶尔见过几面。
“哥哥他，和钦天监监判蓝氏嫡女订亲，昨日已经互相换过庚帖了。”
待嫁闺中的女子，房间里堆满了营造气氛的大红色物件，是那么耀眼，刺的眼睛疼。江子琪说这话的时候，心绪十分复杂。
这两年她的哥哥嘴上虽不说，背后有多么喜爱李锦溪，她是知道的。包括她，曾经也一直以为，站在眼前的这位会是未来的嫂嫂。
李锦溪听的愣住了，一时间不可置信，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脯不断的起伏着，预示着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好一会儿才睁开，问道，
“这是他的选择吗？”
江子琪想起了临行前哥哥的话，若是她问你我的选择，你就这样告诉她。
“是。”
“我想要的生活，你一直知道的。”
江子琪：“这是哥哥的原话。”
“好。”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下，她知道的，他想要的生活，和她一样，是那种平静的，没有波澜的生活。
她若嫁入顾府，就再也没有平静。
因此他转头心甘情愿娶了别人，他选择就此放弃这段感情，继续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六品官员钦天监监判，不涉党争，不涉重要职权，不失为一桩合适的亲事。”李锦溪勉强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接着问道，
“不知道那位姑娘性格如何？”
江子琪想到走的时候，江少宁连这也叮嘱了一遍，于是说道：“看着是个温柔贤淑，脾气很好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李锦溪松了口气。
谁都没有欠了谁，天生就有义务必须迁就另一个人。何况江少宁想要什么，李锦溪一直都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她不该怪他，她会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彻底放弃从前的这段感情，于是对着江子琪抱拳，郑重道：“帮我转告他，祝卿幸福。”
从刚刚的那句订亲开始，江子琪就一直观察着李锦溪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伤心，到后面的决然，都看在了眼里。
江子琪的内心很不是滋味，她想起走时江少宁那双悲凉的眼睛，因为在牢狱里受了折磨说话不断咳嗽，“子琪，你只有这么说，她才能安心的嫁给顾淮，成亲后夫妻之间不产生隔阂。”
“顾淮是个霸道的，他容不下身边的人有二心。”
李锦溪的反应，果然如哥哥所料。越是这样，她越心疼哥哥，她的哥哥到底哪里差了要无故受这样的打击，江子琪再也待不下去了，说道：“话我会带到的。”
转身出了国公府。
李锦溪自己坐在床沿上，发了会儿呆。抬头看见桌上的翠玉瓶，是顾淮昨夜留下来的，将其拿到手里攥紧。
罢了，生活还得继续。现在最重要的，是嫁入顾府后，如何在女主和顾淮相爱的时候，保住自己性命。
这个世界好像有种魔力，在努力扳正小说剧情，她说不想给顾淮下药，结果两年后自己被下了药，二人还是发生了类似的交集。同样的，她不想嫁入顾府，挣扎逃跑一番，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
种种情况，让她对未来十分忧心。
刚光顾着回来见江子琪的时候，李锦溪记得还有成亲当日一系列的流程礼仪没来得及听，她打算现在回到前厅，去找张嬷嬷抓紧学习一下。别到时候出什么错，在自己的婚礼上，那可嗅大了。
李锦溪走到溪竹院门口，看到了本该守门的小雀靠在墙角，呼呼大睡，还打呼噜呢。
？？？
李锦溪上前将人摇醒。
小雀刚刚睁眼时有些迷茫，看到李锦溪后像是才想起什么，忙哭着跪下来请罪，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前还一直清醒着呢，一不留神就……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说的真情实意，话语中十分焦急，神色间不似作假。
“你起来吧，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李锦溪没有怪她，自己朝着闺房的屋顶上看，瓦片全都铺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的，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刚刚就感觉不对劲，总有那种被人偷看，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如芒在背，和上次在外面喝茶时一模一样。
太可怕了，回头得找李明煜好好说一下，这国公府不太安全。
……
另一边，一身常服的顾淮从大理寺卿单独一间办公房的窗子翻了进去，做官要有做官的样子，他火速套上绯红色的官服。
门口有敲门声，赵力走了进来，
“大人，永安侯府刚刚命人传来消息，说江少宁已经和钦天监监判蓝氏之女订亲，日子订在了三个月后。”
“知道了。”顾淮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嘴角露出阴翳的笑容。
为个江少宁，掉泪。
“呵呵~”
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走进来的事梁豫，正巧听到了“呵呵”二字，顾淮眼中的不快还没散掉。
梁豫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暗叹气，自己好像运气不太好，怎么每次进来时都能碰到主子不高兴呢，赵力就没有。他是不是该请个道士给自己看看了？
“什么事？”顾淮收敛了情绪，问道。
“朝中各家官员均已通知到，帖子送到了府上。女客那边，林女官和几位夫人，已经接到了府上。”
“好生招待。”顾淮吩咐道。
“是。”梁豫答完话，见他没有别多问别的，松了口气下去了。
说起几位女官，这事还颇为搞笑。
顾淮去国公府提亲，不仅娶的是个庶女，还要三天内成亲。此事消息一出，立刻引发了朝野之间的大震动。
谁家姑娘成亲从换庚帖到成亲，中间不得隔个半年一年的，又不是抢人呢。例如江少宁的婚事，碍于顾淮的威压，永安侯府将二人的成亲时间压缩压缩再压缩，也最少要三个月的时间。
三天时间娶亲，简直闻所未闻。众人再一打听娶的是个什么人，李锦溪？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没听过的人也开始到处打听，得知是个空有皮囊其它样样都不出挑的庶女，更是炸了锅了。
就连皇上也被惊动了，作为顾淮的直系上司，皇帝第一时间把他招进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