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十四章安全感
当男鹿辰已说，瘦弱，身上几乎没有一丝肌肉，打架实力弱到完全被可以被石矢魔任何一个人欺负的，古市贵之，是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的时候，他没有说谎。
长期混在一群不良之间，时常会让人误把“力量至上”视为整个世界的唯一法则；
而那自然不是。世界可是很大的。大到足以让属于一群不良的街头法则显得微不足道。
而他那曾经渺小而孤独的世界，便是因为那个瘦弱的银发，变得宽阔了起来。
尽管只有10岁左右，男鹿却已经学会了封闭自己。
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不要去管别人怎么看。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是的，他姐是个暴走族；但那又怎样？
美咲有权力做任何她觉得开心的事。
既然他的爸妈对此也毫无意见，那就容不得别人插嘴。
【不过是一群白痴而已……】
一群只知道在背后议论纷纷，不敢直接面对他的白痴而已。
一群胆小懦弱到，连当面挑衅他都不敢的白痴而已。
没关系，反正，他也不需要关注这些。他才不在乎。
只需要去打架就足够了。只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到他最为热爱的事情里，就足够了。
他才不需要别人和他做朋友。
要么，在看到他的实力之后立马被吓跑；
要么，口口声声说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却因为一次两次失败而怪罪于他；
要么，就纯粹是出于惩罚游戏，从最开始就对他反感……
一个两个地，全都太弱了。太弱了。
而他又太强了。
所谓的朋友，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所以他才不需要别人和他做朋友。
【强者都是孤独的……】
心里如此用着中二病式的话语宽慰自己，
他开始习惯于远离人群独自行动。
一切，直到那头银发的突然出现。
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有怎么惹到对方。
在他去美咲帮派所在地的时候，银发突然从他身后冒出，
介绍自己名叫“古市”，然后“一起上下学吧”。
对方家其实住在自己附近什么的，他完全是头一次听说。
【为什么这家伙笑得跟个白痴一样？】
看着一路跟着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银发，他感觉脸庞滑落了一丝冷汗。
“我说你啊，那个……露鸟市？别把那玩意露出来四处晃悠，快收起来。”
“是古市啊！！我也没露出来！！！”
“你妈妈会担心喔。”
“这种事的确会让她超担心来着！！！”
“这一带都是恶徒，有谁露鸟肯定先被宰了的。”
“我都说了我没露鸟啊！！！！”
【这人，听到这些完全不带怕的吗？】
难道对方其实很擅长打架？
他看着依旧还站在那里的银发，莫名有了点期待。
“……你……打过架吗？”
“当……当然没有。”
【什么啊……不过看起来也是。】
怎么可能会有笑得这样一脸白痴的小混混啊。
这个银发完全不是自己这边世界的人
——这点太过显而易见。
“你看吧……知道的话，就快点回去吧。”
“那你到这种地方来干嘛，你也很危险啊。”
他回头看向对方，只觉得不可理喻。
【你居然在担心我？我可是好心在担心你呦？】
眼前这个白痴银发，到底知不知道跟过来意味着什么啊？
“露鸟市科夫。”
“喂！！别乱改我的国籍啊！！！”
“不要对别人究俄罗斯饺子和罗宋汤。”
“给俄罗斯人跪着谢罪啊！！！！！”
【哇……居然全都接上了喂。】
男鹿辰已，10岁，小学五年级。
他看着眼前名为古市的银发同班，头一次感觉事情棘手了起来。
一般来说，只要提到打架，80试图接近他的人都会选择远离；
剩下的20，10被他的态度惹怒，10则会在打架过程中被吓跑。
像眼前银发这样，完全不擅长打架，却依旧不怕打架，不被他态度惹怒的，
男鹿完全是头一次见。
【真的不是俄罗斯人之类的吗？】
一头银发，不怕打架，
如果对方是面对熊之类的都不会怕的战斗民族，他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眼前这个叫古市的家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最终，放弃了赶走对方的他无奈叹气，选择了妥协。
“……算了……既然你有这胆子。”
“诶？”
“不过，不要站在我背后。”
“唔……嗯。”
后面便是姐弟间的日常互动。
一群太妹中的老大，他姐美咲，因为等着杂志而冒火，
毫不犹豫地一脚踹飞可爱弟弟，把他踩得鼻青脸肿，鼻子流血。
终于解脱出来的他看着一旁的银发，又一次确认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对吧，站我身后很危险的。”
“你姐姐好猛……”
“所以才叫你别跟过来啊……很寒吧。”
抬手擦去鼻血，他眼睛瞥向一旁，头一次为自己的家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啊……看到这样终于要被吓跑了吧……】
不过也怪不了对方啦。
毕竟是那样的帮派来着的。
然而，事情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眼前的银发非但没有吓到，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了。
“会吗？不过都是些漂亮姐姐，挺好的吗~”
【！？】
这次他确信自己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眼前这个叫“古市”的银发，不仅完全不属于他这个世界，
而且脑回路也完全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
【一般会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这群太妹吗？】
难道不应该更多是，“哇——这群女生好凶”，
或者“好可怕啊，我不想再过来了”之类的吗？
是怎么做到不仅不害怕那些武力值超群的怪物，
反而还觉得对方很漂亮，这样“挺好的”啊？
一直被他姐从小欺压到大的男鹿只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你……好奇怪啊……”
“……你才没资格说我。”
【话虽如此……】
总觉得，心底隐隐有点高兴。
高兴到，后面跟着他姐一群人，
去河边和一群男暴走族打架的时候，他挥拳格外尽兴。
尽管还是小学生，跟大人打架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题。
一旁的银发被打架涉及到，也是他挥动书包将敌人一击揍飞。
心脏跳动的感觉，从未在此刻格外真实。
他，男鹿辰已，或许要交到人生里的第一个朋友了。
一个完全不会害怕的，脑回路有点奇怪的，朋友。
一想到这里，脸上的鲨鱼笑就变得更加显眼。
古市，露鸟市。
属于他的第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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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如果你想打架，那我就来当你对手。”
眼前背着双肩包的银发一脸认真。
而他看着对方，心沉了下去。
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原本跟他一起玩耍的同伴，在某一天，
突然冲他发火，抱怨着因为他打架，自己生活多了什么样什么样的麻烦；
也不是没有发着火然后挥拳冲向他的。
然后，无一例外地，所有的话题都指向一句，
“男鹿君，你别再去打架了好不好？”
而他在遇到银发前的孤独，就是他的回答。
男鹿自己也不好说自己为什么就是喜欢打架。
据说，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跟彼时几岁大的老姐打了一架。
明明爸妈两人都不算是不安分的类型，
他和他姐偏偏就格外热衷于这个，
完全无法自拔。
男鹿辰已=打架
无打架，无男鹿辰已。
所以，如果银发是打算不让他打架的话……
“……不，我不是来阻止你的。我不爽的，是你的态度。”
“啊啊！？”
【态度？说什么复杂的东西呢？】
烦躁地将冲上前的银发踹开，
又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对方站起来重整旗鼓，
他看着已经满是伤痕的对方，感觉脸颊滑落了一滴冷汗。
【为什么能这样不屈不挠地振作起来……】
明明自己的几拳能够放倒一堆大人，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依旧还能站起来？
为什么，不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干干脆脆地选择放弃和离开？
那个人为之打架的东西，就这么重要吗？
“我很兴奋。之前跟着你，我很兴奋，也很尽兴。”
“就算我弱，还害怕打架——可这种事，根本不能当成不和你做朋友的理由。”
“你少擅自隔绝【别人】啊！！！！！”
对于眼前怒吼着冲向自己的银发，他毫不犹豫地出手击飞了对方。
望着对方倒在地上的身影，内心一阵烦躁。
【所以是为了这种事来找我打架吗……】
想和他当朋友，当哥们？
想让他，完全地敞开自己内心？
【别开玩笑了……】
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啊……
一次又一次地被别人背叛，
内心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地被恶意磨灭，
周围人的恐惧、议论、孤立，
让壁垒一层又一层地加厚。
讨厌他的态度什么的……
这种事，又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东西。
“反正，你也和他们一样吧。”
反正，对方在这次打架之后，也会选择离开他吧。
反正，对方在跟他相处久了之后，也会说他是白痴垃圾，然后擅自离开吧。
每一个到他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啊。
每一个人，无不是最后被他吓跑；
无不是，或厌恶或害怕着，属于他的真实。
【所以，哥们什么的，我才不需要……】
那种不可靠的东西，
那种只会带来伤害与背叛的东西。
【我才不需要。】
“跟你们在一起，只会让我更在意身后，根本就打不成架了。”
那种让他变得格外软弱的东西。
那种给他带来弱点和破绽的东西。
【不需要。】
如此想着，他将倒下的银发抛之身后，选择了迈步走开
——但是事情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早已遍体鳞伤的银发，又一次站了起来。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旁人一般都承受不住他一次攻击，
更别提他刚刚对银发下手打了不止一次。
但是那个人还是站了起来。
他双眼瞥向一旁迈步，站到了自己身边的身影，
眼里充满了惊异。
“……谁说，我要在你身后了……”
“我是要在你身旁。”
“不过我很弱的，有劳你啦！”
也是在那一刻，他发自心底地感觉到了。
一种名为【安全感】的情绪。
之前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猜忌，
都在这一刻，完全烟消云散了。
【——这家伙……还挺强的吗……】
无论是躯体上，还是精神上。
怎么都打不倒，怎么都不会屈服。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也许真的可以完全接受他的真实。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
他或许，可以完全敞开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
因为，这个人真的很强啊。
面对他的拳头，没有一丝退缩与害怕，没有一丝的厌恶。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可以完全放心地一起做任何事，
而不用担心受到伤害与背叛。
“我可先说，今天的对手很难搞哦。”
“没事，我会躲起来看的。”
“不是要在我身旁吗~”
如此说着，他仰头，发自心底地从胸口发出了笑声。
身心从未感到如此轻松。
过往的那些折磨，顷刻间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而今的他，只觉得呼吸从未如此轻松。
【古市贵之。】
那是男鹿辰已找到的哥们。
一个他可以完全托付，完全信任的，十分强大的家伙。
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身旁，
他相信自己将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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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臂交叠仰躺在床上，
男鹿望向黑压压的房间天花板，面瘫着沉思了很久。
前不久和古市对战时造成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妥当。
一旁的小婴儿，也在吵闹一会儿后正式进入了梦乡。
夜晚的这个时候，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刻。
【为什么回忆中的古市，已经那么陌生了……】
明明他俩一直都在对方身边才是。
无论是小学，是国中，还是而今的高中，
他俩几乎每天都是一起上下学。
两人之间的回忆要聊起来，可以聊上一天一夜还不会倦。
但是，为什么，而今却越来越有要与对方告别了的感觉？
对方把纸巾交给希露达时，那句淡淡的“也是”与隐含的不舍，
仿佛是在透过纸巾，向着别的东西告别一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和那家伙连像平时那样打闹都很难有了……】
明明在最开始捡到小贝鲁的时候，还会一起受难受险的。
现在他的周围，却满是麻烦的“谁喜欢谁”“谁跟谁是一对”这样的事情。
打架也好，古市也好，吐槽也好，玩闹也好……
都好似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从他的生活里抽去了。
就连跟以前那种与对方一起的欣喜感，也逐渐变得麻木。
若不是因为那一次对战，他恐怕也会变得和别人一样，
把这个曾经改变了他生命的人，视作微不足道、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吧。
【到底有多久，没有像回忆里那样，开怀大笑了呢……】
明明对方都说了要在自己身旁，说他很弱，有劳自己了的。
现在的他，却一直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再也没有把对方当一回事。
“……呵。到头来，不是他背叛了我，反而是我先背叛了他吗……”
背叛了那个头一个以坚定信念闯入自己生活里的人。
背叛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为了自己着想的人。
背叛了那个，无论自己怎样任性，怎样对待，都没有抛下自己、嫌弃自己的人。
“是我啊……是我让他明明活着，却跟死了一样……”
那明明是，自己最应该珍惜的，得来不易的最好的哥们才是。
他却，就像对待垃圾一样，随意丢弃了。
“……我……真的不配得到这个啊……”
双臂遮挡住双眼，偷抹去泪水的他，嘴角暗暗上扬。
“古市……贵之……吗……”
明明，早在最开始的名字里，就已经告诫过他，要珍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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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给我从他身边滚开！”。
于是，他没有一丝犹豫地选择了抬脚踹向对方的脸。
额头直直接住一记直拳，而后使用魔王烙印，
将那个胆敢当他面踩着古市脑袋的家伙，击飞出好远。
男鹿看着眼前几乎没有受伤的背头男，眉头紧皱。
“别掉以轻心了，小贝鲁。”
攻击效果很反常。原本应该爆炸的招式，却格外平静。
这一疑惑，在他被对方肩上称为“路西法”的小女孩攻击时，得到了解答。
原本站在受伤银发前方的他，因这一击被打飞几米之外，肩上的小婴儿也应声落下。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距离？】
堪堪起身，从远处盯着止步站在古市身旁的鹰宫，他感到心里警铃大作
——那个位置实在太不安全了。
而事实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样。
鹰宫将闪耀着纹章的手掌，直直对上了一旁的银发。
“……去死吧。”
“该死的是你！！！！！”
以魔王大爆发的纹章为诱饵，他快速拉近与背头男的距离，
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拳击飞。
攻击带来的风浪，将周围一切掀飞，直引得受到波及的银发连声抱怨。
于风浪中屹立的背头男，头破血流，却疯了似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痛吗喂！！！！！”
“姬川还真说对了！！！真是笑死人了！！！！！”
“为了伙伴就会变强吗。”
“【但还是死】。”
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对方语气轻松地下达了指令。
时间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路西法单手戳穿了古市的左胸口，又将手收回，拿着鲜血淋淋的心脏。
面前的银发呆愣看着胸口，只来得及“诶？”一声，直直向前倒了下去。
鲜血从空了的洞口漫出，浸湿了大衣，并逐渐渲染了地面。
一切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那人的笑也好，那人的怒也好，
那人的好也好，那人的坏也好。
一切都似乎在那一刻停止了。
瞪大了瞳孔的他，浑身紧绷，头脑都因惊恐而颤抖。
“古市——！！！！！！！”
失去重要之物的恐慌，从未像此刻这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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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被他抱在怀里的银发缓缓转身，声音里带着困意。
他看着对方那一双在黑夜中，依旧闪耀银光的眼眸，额头轻抵上额头，
面颊感受着眼前人温热的呼吸：“……没什么。只是由衷觉得，你活在世上真是太好了。”
回应他的是对方一声轻笑。
一只手从他怀里伸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放心。我除了在你身旁之外，哪里都不会去的。所以，不要想东想西的，睡吧。”
“嗯……”
紧搂住怀里的温柔，他轻轻应了声，闭眼进入了梦乡。
已经，不用再恐惧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