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入城面圣
始安二年十二月初三，京师清平巷三十六号，一位轻抹脂粉的娇俏女子，推开临街的窗户，让屋外的热闹带动自己的心情。
听那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的吆喝声从东往西过了一遍，又从西往东过了 一遍……
普通人家的日子卑微却踏实。
最爱这人间烟火气，而这烟火气与她无关，从来都不曾与她发生过交集。想来是越不容易得到的反而越是心心念念了吧。
女子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蹙眉的那一动作，只是一闪而过，快若闪电，但一旦被这闪电击中，销魂蚀骨，难以自救。
“姑娘，你倒是早起了，今晚个雍人堂莫大掌柜要招待贵宾，今日下午你就不要接客了。”妈妈桑摇着大肥臀把姑娘们都叫起来了，虽然夜里辛苦，但人总是不能太懒的，睡得太多，精神必然萎靡。这些摇钱树，必是要管理好了，状态保持好了，才能保住它凝香阁的好口碑。
“是的，妈妈，我等冰糖葫芦呢。”女子回答，声音轻若蝇飞。
“你快别打开窗户，害别人瞧见，等那卖小贩儿路过，我叫小倌儿给你买了送来便是。”妈妈桑又说。他们这里的姑娘，金贵得很，花了钱的公子王孙，尽可以做些出格的事，但忌讳在平头百姓面前抛头露脸。否则，就显不出她们的神秘感和稀缺了。
“不知今日雍人堂的贵宾是何许人也？”
“说是一位外地来的少年公子，接风洗尘来着。”妈妈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南来北往的客多了，达官权贵在这不是稀缺物种，倒也用不着把每个客人都搞清楚身份家底。来者是客，都得招待好了不是。
只是头牌只此一个，新晋头牌侬瑟人气正在巅峰，京师文坛的风流公子们对她的评价几乎用尽了世上最好的文字：一颦一蹙可倾城，一嗔一笑亦销魂，粉黛断魂的容颜，更兼弹一手好琴，令男人们魂牵梦绕的还有她的身世，不知她从何处来，仿佛突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了。
礼部把公主府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一下，大红的颜色多了些，尽管还没有贴上代表婚庆喜字，但在里面的人都已经可以感受到喜庆的氛围了。
今天是驸马抵京的日子，卯时初，姬柯儿已经睡不着了，早早地起床梳妆，左等右等也没听到萧云锦的消息，于是，拿了剑，在庭前舞将起来，可老不得心法，心浮气躁也练不下去。
姬柯儿又回到闺房，在枕头下取出萧云锦写的词：相思最苦，别来有甚好情绪……
不是我姬柯儿相思苦，你萧云锦也是知道相思最苦的，雍州也别，我日日思君，哪里会有好心情？哼……
就知道会写，就知道我苦，你倒是快点呀，男子汉磨磨蹭蹭地不肯进京是什么意思呢？
此刻的萧云锦跟在太监刘竜的后面，往勤政殿赶。
面圣这事，半点不能耽搁，即便萧云锦心里想着早点见着姬柯儿，也不得不暂时按住这个想法。
萧云锦给皇上行过大礼。
“萧云锦，镇南王二公子，擅骑射，操长枪，还会填词？”皇上放下手中奏折，看着眼前的英武少年。面色沉稳如山，双眸平静如水。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喜悦，第一感觉不错，就不知道是不是徒有其表。
“皇上圣明。”萧云锦淡淡地回答，作为父亲，了解女婿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需要低调。萧云锦早给自己定好人设，做一个快意恩仇，敢作敢当的人。他有这样的资本。
“狼兵挺好的，为什么要改成俍兵。”皇帝拿着手上的奏折晃了晃：“这是相以坪这个老朽给狼兵的解释，俍兵制度。这个解释非常靠谱，我只是闹不明白，以相以坪这个人的倔，怎么前后两次有这么大的立场改变。”
“相大人实事求是，消除了误会，把结果上奏给皇上，毫无私心。”萧云锦把这个问题的应对早列在必答题上了。所以并没有觉得事出突然，皇上关心可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试点俍兵制度，如果可能的话可以在边远之地效法施行，另外，雍州俍兵以后就叫狼兵，保护我大圣江山要像狼一样团结和勇猛。”
内侍小太监此时将一面黄蓝相间的绸布打开，竟然是一面帅旗，上面写着一个“狼”字。
“初次到来，送个见面礼，希望你今后帮我照顾好柯儿，有空来宫里看看我。”皇帝这礼给的挺大的，从此就名正言顺了。
狼兵一出挡者必诛，这气势就能压敌一筹，打仗靠的就是气势。
“谢主隆恩！”萧云锦愉快地接过帅旗。
“听刘公公说，路上遇劫匪了？”皇帝又关切地问。
“是流民，饿极了，抢点东西吃，无伤大雅。”分不清情况，萧云锦真不敢把侬甲拖出来，侬甲曾说过，姬家和萧家是他的仇家。
“匪首可不是流民，他的父亲侬智游叛敌罪成，太后下旨满门抄斩，他是漏网之鱼，据说还有一个妹妹。”皇帝接着说。
“皇上英明，待我下次再遇见他，一定将其斩杀，以除后患。”
“翻不起浪花的，让他自生自灭吧，看在他父亲当年跟随先皇战功赫赫的份上，给他留个后。”
萧云锦的头绪慢慢清晰，这或许也是父王不让杀侬甲的原因了。
“皇上，匪首可以不除，灾民可不能不救，救灾不力，灾民必会外出逃荒，流离失所的灾民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造成很大的社会问题。”此次进宫面圣，萧云锦最想说的就是，总算如愿以偿有了机会说出来。
“大臣们救灾的奏折都堆满案头了，每个人都说救，就是没有人说怎么救，谁去救，粮食呢，钱呢？朝廷现在连军饷都拿不出了，哪位大臣能临危受命？”皇帝说到这一脸愠色。
“皇上，如果朝廷大臣都不愿领命前去，我去如何？”萧云锦成竹在胸，一无贪心，二无私心，这样是赈灾官员最可靠的保证。
“你还是做好准备和柯儿完婚，朝廷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自古以来，哪有驸马做官的。
“皇上，完婚之事不急，此行带着柯儿就好，为朝廷分忧，建功立业后再完婚岂不是更完美？”
“即使这样，我朝体制也不允许，驸马历来不能为官。”皇帝都不想纠缠这个事了，直接告诉他没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救灾大事，岂能儿戏？那么多大臣出去都是一堆困难，小小一个驸马能做什么？
“素闻皇上历来推行新政，怎么在这点事上囿于古法？况且，我并非要官要职，给我一个无品无职的钦差就好，我一不管地方事务，二不需要地方配合，我只有一个条件，我的事地方官员也不能管。”萧云锦抓住了皇上最敏感的神经，推行新政，要的就是破除旧政的魄力。
凭着皇家人的腹黑和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激将法本不管用，但萧云锦明明没有像其他大臣那样狮子大开口，皇上的心动摇了。
“朕只能给你三十万石谷物，十万两纹银。朝廷再无可能拿出更多了。”
“皇上，这大概也是其他大臣不敢去的原因吧，区区三十万石谷物，怎么解救六百万的灾民。”萧云锦想过物资可能会少，但真没想过少成这样，杯水车薪，堂堂一国之主，出手这么吝啬，看来国库真是空了。
“朕说过，这差不好当，否则，其他人早去了，我劝你也不要去了，好好等着与柯儿完婚。”皇上以为吓着了萧云锦，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也罢，本来就没指望他。
“就三十万石，但是我请皇上帮个忙，对外宣称三百万石。”。
皇上不知道这小驸马玩什么计谋，不过一句话的事，于是，满口答应：“这事你去找户部尚书李植李大人，有什么要求和他说。”
“恳求皇上拟旨，注明赈灾粮食三百万石，白银一百万两。”萧云锦得寸进尺。
皇上叫了小太监准备好文房四宝，亲拟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派驸马萧云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