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黄金鱼饼
不知不觉已到了三月。这日天上乌云密布，绵绵细雨中，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极艳。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陶芷韵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这首诗，只觉得馋虫在心里不断骚动。
她想吃鳜鱼了。
鳜鱼又叫桂鱼，是赫赫有名的春令时鲜，尤以三月桃花盛开时最为鲜美。此时的鳜鱼肉质细嫩丰满，堪称春季淡水鱼之上品。
说做就做。第二天一大早，一大桶刚捞上来的鳜鱼便被送到了陶氏早茶店的东厨。
桶里的鱼精神极了，强劲有力的尾巴狠狠一甩，直接甩了陶芷韵一脸水。
陶芷韵不气反笑，活泼好啊，这说明鱼鱼很健康，肉质鲜嫩紧实。
她今天准备做两样茶点，鱼饼和鱼皮包饺。
将鱼处理干净，去皮去骨，剁肉为茸。在洁白细腻的鱼茸中适量盐和淀粉，使劲搅打起胶。
鱼饼的做法很简单，将已搅打起胶的鱼茸或炸，或细细地煎成。做出的鱼饼色泽金黄，尝上一口，香、滑、爽、嫩、鲜，直叫人恨不得连舌头也吞了下去。
想着萝卜白菜，各有所爱，陶芷韵索性两样都做了。
做了鱼饼，陶芷韵又做起了鱼皮包饺。
鱼皮包饺倒是比鱼饼复杂些。在已搅打起胶的鱼茸中加入腊肉、虾米、香菜等，拌匀成馅。将面团擀成薄皮，包成白皮鱼形。
鱼皮包饺皮嫩滑，馅鲜美，端上来时，条条小白鱼在碗中半浮半沉，别有一番野趣。
今日李睿休沐，陶芷韵便于昨天下了帖子，请他今日来店里品尝一下早茶。
清晨，李府主院。
青布床帐下，李睿睡姿端正，双眼紧闭。他昨晚又处理事务到深夜，如今眼下一片青黑，一双剑眉却是紧皱，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似有似无的白雾中，一身穿天青色衣裙，娇美如芙蓉花的女子眉眼中满是哀愁，“将军，谢李两家向来不和，他们不可能同意我和你的婚事的。”
“沁菡，你信我吗？”李睿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眼中盛满深情。
“我自然是信将军的。”
“那你便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让谢李两家点头，然后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十八岁的李睿锋芒毕露，意气风发。在他看来，天底下就没什么他办不到的事。再说了，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真的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心爱的姑娘等了他三年，从及笄之年等到了十八岁，饱受非议。
他心疼至极，拼命维护，却无济于事。那一年，他终于立了一个大功。他开心极了，他要借此功求皇上为他和沁菡赐婚，风风光光地迎沁菡进门，再不让她受到一点非议。
可就在庆功那天晚上，他被下药了。他头脑混沌，浑身无力，只能软到在椅上，几个妩媚动人的舞女对视一眼，走上前来，一个解开他的腰带，一个扯开他的衣领，还有一个勾乱他的发丝。
他惊觉不对，勉强提起些力气，想要阻止她们。可由于双手无力，这推阻反倒像是在调情。
纠缠之间，沁菡来了。
她静静地在不起眼处看了一会，又静静地走了。
第二天他清醒过来，急忙去谢府找她，却得知她已经去了。
她的丫鬟哭着骂他是负心汉，言若不是他，小姐也不会寻死。
他失魂落魄，回去便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就是十年如一日的梦境。
雾渐渐地浓了，少男少女消失不见，转而是一阵丝竹声响了起来。庆功宴上，几人笑着朝二十一岁的李睿敬酒。那个傻子以为他即将得偿所愿，脸上满是喜意，将酒一口饮尽。
眼见他眼中有些混沌，几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越发盛了。
丝竹声越发缠绵。
李睿却连半分理睬的意思都没有，只盯着一个不起眼处——沁菡即将出现在那里。
没过多久，沁菡身穿一袭水绿色衣裙，俏生生地站在了那里。
李睿直直地看着她，目光炙热得有些贪婪。即使看过很多遍，她那渐渐通红的双眼仍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疼。
之前到这个时候，他就该醒来了。可不知为何，这次的梦还在继续。
白雾越发浓了，白茫茫一片中，他隐约听到了沁菡伤心的哭声，看到她将一瓶毒药一饮而尽，鲜红到刺眼的血从她的唇边流了出来。她似乎是痛苦极了，两行清泪滚了下来，红唇微动，一道轻柔，对李睿来说却仿佛石破天惊的话传到他耳中。
“将军，我再也不信你了。”
李睿猛地惊醒，脸色惨白。他喃喃道：“沁菡，梦里的最后一段是真实的吗？可我当初是被下药了啊，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门外的小厮听到了房里的响动，问道：“家主，可是要起了？”
此时天光大亮，早已过了李睿平日里起的时辰。
李睿擦了擦冷汗，唤道：“进来吧。”
一个有些眼生的小厮端着温水进来了。一见到李睿，他的眼中就露出了震惊之色。
“怎么了？”
“家主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小厮委婉地道。岂止是不太好，家主眼脸青黑，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像极了病入膏肓，又像极了，像极了地狱里偷偷爬上来的怨鬼，满怀悲痛，怨气冲天。
“是吗？”李睿借着水看了眼自己，脸色果然极其不好。他自嘲地笑了笑，洗漱完后吞了几颗药丸，脸色便慢慢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勉强用完早膳后，李睿批了些公文。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备马。”
来到门外，马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马便小跑着往陶氏早茶店去了。
骑了一会儿，陶氏早茶店便到了。
他翻身下马，动作潇洒利落，文臣的温润与武将的矫健在他身上结合得完美无瑕，配上那张面如冠玉的脸，杀伤力极大。
陶芷韵已经看到好几个姑娘脸红了，看得愣住的更是不在少数。
她路过柜台时屈起两根手指，轻敲柜台，秀芳姑姑顿时回过了神来。
李睿也看了过来。
陶芷韵怕秀芳姑姑不好意思，直接走到店门口，笑道：“舅舅，茶点已经备好，就等你入席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陶芷韵，温和笑道：“好。”
当日，这场席得到了李睿的极高赞誉，直夸得陶芷韵都不好意思了。
京城外。
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来到了城门外，为首那位公子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他抬眼看向刻着“京城”二字的匾额，如同谪仙的脸上无悲无喜，一派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