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24迷梦
房间里有两张床,应逸生在其中一张床上躺下,刻意压低嗓音,显得自己确实疲乏:“新蕊,你先去洗漱吧,我今晚喝了酒有些困,先休息一会。”他此刻连碰新蕊一下都不敢,他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温新蕊把单肩包搁在另一张床上,轻声回:“嗯,你先休息。”声音软绵绵的。
应逸生哪里是犯困,此刻一点都不困,洗手间里传来滴答的水声,空气循环机平稳地运转着,室内温度控制为24°,一切都静谧极了,仿佛这一天过去便再也无法拥有同样的美好。
温新蕊洗漱完毕,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镜中微微发红的脸颊,镜中自己的心口扑嗵嗵地跳得厉害,自己怎么竟然有一丝期待呢?!
这种想法太可怕!
如果在未到的年纪做不能做的事,那一定是不被允许的吧。
温新蕊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床边,看着对面床上应逸生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她要好心提醒他一下该去洗漱了吗?
想法刚冒出来,就见应逸生翻身站起。
“你……没睡?”温新蕊声音有些颤抖。
“嗯,一直醒着。”
温新蕊看着对方正要朝自己走来,心里立时兵荒马乱,呆萌的大眼睛无辜而纯粹。
眨眼功夫,应逸生已折身去了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清醒了许多。刚才他在想什么呢?!
应逸生骤然靠近又骤然远离,温新蕊内心里隐秘的期待被压制下去,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全身瞬间有些软,忽地弯腰微微蜷缩,双手扶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只因刚才太过紧张。
彼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新蕊拿过自己的手机,一条消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我先睡了。”是纪春纱发来的最新消息。
新蕊点开,前面还有一条消息:“今晚不回寝室吗?”应该是在ktv那会收到的,由于人多,新蕊没注意。
纪春纱发的消息,总是没有称呼对象,不会直呼“温新蕊”这个名字。
想到平常冷漠至极的纪春纱居然关心自己了,新蕊喜不自胜,然后立马回道:“我住秋原镇的旅馆。”
“好,早点休息。”一条回复立刻蹦出来,温新蕊着实吓了一跳,想必纪春纱一直盯着手机等自己的消息吧。
应逸生洗漱完毕的时候,温新蕊已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身上搭着夏天的薄被,她只露出了脑袋。
新蕊佯装睡着,闭眼一动不动,感觉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她仍旧不为所动。
应逸生借着暖黄的光亮,凑近新蕊的脸庞,就这样静静凝视她睡着了的模样,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两下,此刻若她睁眼,一定会看见,温煦笑意浮上某人的眼角眉梢,驱散了沉沉夜色。
过了好一会,感到面前的压力始终未减,温新蕊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悠悠醒转,睁眼,却并没有看见希冀之人的面庞,房间四周壁灯亮着,光线柔和微弱,给人以安稳。
新蕊轻轻侧身,看见隔壁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躺下的应逸生,纳闷,他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自己刚才真的睡着了吗?还是幻觉?
小镇出奇地安静,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各怀心事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梦,竟然有些长。梦里两人跋山涉水,寻找那一个遥远的梦的终点。当真醒来,又觉这一夜极其短暂,短暂得只剩下那片刻的偷偷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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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学校放暑假。
温母要求新蕊回梦华市,一家三人准备去国外度假。
母命难违,新蕊去小森古城区见了应逸生一面后便拖着行李回家。
毕竟机会难得,新蕊拿着早就办好的护照和签证,和父母一起坐上出国的飞机。旅游了一周回来,皮肤黑得都不像自己了。本想缓和一阵,温父又告诉新蕊,自家公司刚好有个实习岗位,正好学校都要求学生们在暑假必须去实习。
新蕊临时顶替了岗位。
她的时间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满满当当。
留在学校的纪春纱当然也准备去做一份兼职,在此之前,她想给自己放个假,先去安来镇散散心,不为绘画,不会学业,只为散心,放松眼睛,开阔视野。
这个夏天的巴车绘画任务已经顺利完成,《溯流》杂志也把纪春纱的稿费转了过来,妈妈今年也定期转了学费和生活费。
生活仿佛步入所谓的正轨,如果不去回忆小时候那些坎坷经历的话,现在,什么都不能打倒她。但她总觉得内心空空的,每日一成不变地学习生活,乏味而无趣。
尤其是当唯一的同伴温新蕊谈了恋爱之后,纪春纱更觉孤独与怅惘,有时候,春纱会瞬间感到生活毫无意义。当初来乍到的新鲜感退却,生活变得烦闷不堪,每天转着同样的圈。她想逃离这里,可是却要等到毕业之后拿到那一份人人羡慕的学位证书才行。她没有可以给予她实质性依靠的父母,她只有她自己。
纪春纱坐上巴车,巴车沿着校园外的银杏大道行驶,然后转弯,包围着学校转了一大圈,才向着远方驶去。
身后的学校就像一座羊圈,圈养着无数的小羊羔,迷茫、孤独,看似自由却不自由。
纪春纱时常一个人远游。
独自走在安来镇外寂寞的街,斜挎蓝色小包,颓墙上南瓜花开了,天空灰旧,小雨飘落打湿了白石碑,行人无几。
通向山上庙门的路很远,纪春纱走得很慢。
她今日没有走横穿安来镇的那条通往雾隐山的路,而是选择了安来镇外蜿蜒的柏油小路,路上偶有人家,坡地里种有大片农作物。车辆驶过,灰尘扑满靠近公路的农作物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