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盛暮冲着碧血蜥露了个友好的笑。
碧血蜥哼哼两声，眼里依旧对她有着不信任，但倒也并未拒绝盛暮的接近了。
盛暮安抚性地摸了摸碧血蜥头顶的角，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压下，满脸冷意地看着谢修然。
“宁雪溪阻我结丹。”
她声音里没有愤怒，却凭空让谢修然心中一颤。
方才紧握丹龙的右臂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盛暮：“我向她讨个赔礼，不过分吧。”
谢修然眸色深邃，肩膀沉了沉，就这么看着她。
一直看到盛暮耐心消耗殆尽，抬手在宁雪溪身上又划了一道伤口，鲜血飞溅在谢修然脸颊，好像才将他从梦中唤醒。
他声音沙哑：“你要什么？除了宁雪溪的命，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话语里有着未明的深意。
除了宁雪溪的命，盛暮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包括他的命。
谢修然没把话说透彻，但对面三人全都听明白了。
萧泽禹心中直笑，晏随星恶心不已，盛暮则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不得不说，谢修然对无涯宗，对宁鸿昊，是真的衷心。
但盛暮对谢修然的命兴趣不是很大。
她摊开掌心，冲着谢修然勾了勾手指，一个字都懒得多跟他说：“托月玄花。”
谢修然一怔。
他做好了将丹龙拱手相让，也做好了盛暮要自己命的准备。
良久，他矮身下去，用无涯宗秘法破了宁雪溪储物袋上的禁制，将托月玄花从中取出。
盛暮的胳膊微微低垂，白嫩如玉的指尖就在他眼前。
谢修然抬头。
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巴稍抬，眉梢轻挑，红润的唇角噙了一抹笑意。
好像曾几何时，他也曾俯首看过她。
那时的她身形瘦弱，满脸怯懦，只剩一双大眼睛露着些狡黠。
连伶俐都只是偷偷显露。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
是默许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去鳄鱼妖前做诱饵？还是放任宁雪溪要她帮忙背那莫须有的诅咒。
他被恨从不无辜。
托月玄花安静地躺在手心，谢修然缓缓抬手，将它放在了盛暮掌心，随后接住了软瘫在地的宁雪溪，把龙涎丹从塞入她口中。
自从那到托月玄花的那一刻开始，盛暮的目光就再未在谢修然脸上停留一分。
她将托月玄花交给了萧泽禹，和对方说了什么，接着就见萧泽禹在林中起落几下，很快便不见踪影。
晏随星则乖巧地跟在盛暮身后，一手一个小朋友地把藏在树丛间的元来和王大鼓揪了出来，碧血蜥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稍稍哼哼了两声，以示告别。
再后来。
再后来，谢修然就看不见了。
妖兽潮暂且平息，圣方秘境发放的奖励被盛暮随手丢进了储物袋，她快马加鞭，赶在圣方秘境出口关闭之前出了秘境。
秘境外，不少弟子都在叽叽喳喳地议论自己这一个月的收获：
“我居然在圣方秘境内得到了本命剑！天哪，当初南涉峰没寻到合适的剑时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随便找一把剑用了。”
“我也是！我是个音修，在圣方秘境寻到了一本早已经绝迹了的乐谱！”
“还有还有，前不久秘境深处还有妖兽潮，可惜我修为不够，不然也一定要去历练一番。”
“真的你幸亏没去，兄弟我当时就在妖兽潮里，享受了一群妖兽轮番给你踩背的待遇，那痛苦，难以言喻！”
宁鸿昊作为此次万门大比的主要负责人，正守在秘境出口。
看着盛暮出来了，他下意识问道：“怎么只有你，他们呢？”
周围没别人，盛暮也不客气：“管我屁事。”
宁鸿昊一噎，不死心继续开口：“你怎么说话的！”
盛暮掀了掀眼皮，冷哼一声：“关你屁事？”
宁鸿昊：……
短短两句话，耗费了他这辈子所有的语言组织能力。
他看着盛暮，正准备对她发难，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宁掌门这是何意？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为难小辈？”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
云沧！
盛暮原地来了一个迅猛无比的转身，紧接着朝着云沧的方向快速跑过去，速度快的连晏随星都还没来得及抓住她。
即将扑到云沧怀里之前，盛暮忽然自己行为不合适。
和云沧还只是师徒不说，再加上男女有别，她这么一扑实属莽撞！
但问题是，速度已经起来了，停是停不下来了。
盛暮眸光一撇，看见了云沧身边一抹艳色的裙摆。
下一秒，她擦着云沧张开的双臂而过，扑进了雾柏的怀里。
“雾姐姐！”
雾柏个子比盛暮高上不少，盛暮脸埋在雾柏颈窝，鼻腔萦绕的都是雾柏身上香香的味道。
被晾在原地还伸着双臂的云沧：……
他看了眼不远处慢悠悠走来的晏随星，略带威胁地看了他一眼，对方眼中升起几分笑意，最终加快了步伐，和云沧虚虚地抱了一下。
好歹不至于让他太尴尬。
宁鸿昊没想到云沧竟然直接来给盛暮撑腰，一时间脸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清了清嗓子，还未做出什么解释，转眼就看到了云沧身边停了一辆巨大的飞舟，论豪华程度，比无涯宗提供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盛暮显然也看到了这艘飞舟。
她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好几下，惊叹道：“我们无名宗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呐。”
雾柏翘起的嘴角僵硬了一秒。
随即满脸幽怨地看向了云沧。
天知道她这个月跟着云沧遭了什么罪。
盛暮几人离开的第一天，云沧就对着无涯宗那几艘气派的飞舟出了神，回了宗门就和雾柏认识到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要想让盛暮在他们这里过的好，他们首先得在物质上给盛暮提供充分。
于是堂堂仙尊云沧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盗卖九重天的货物。
九重天上一花一木一砖一瓦各个都是神物，放到人间来卖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和雾柏说了自己的主意，两人隔天就来九重天开始偷鸡摸狗——啊不是，是倒卖货物。
这个宫殿抠块砖，那个椅子上抠个宝石，这边池子里的泉水不错，用仙叶装一瓢，那边树上开着的花也挺好看，去顺手折一枝。
两人就这么把九重天糟蹋了个遍，一直到天帝看不下去云沧的行径，又把他扔回了人间。
天上地下时间流速不一样，虽然不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么夸张，但等雾柏两人下来时离盛暮他们出来也不远了。
但他们好不容易偷——啊不是，是光明正大从九重天里拿出来的东西不能浪费。
于是两人日夜不歇，白天在各地摆摊，晚上去各种黑市，这才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卖出去，然后买了一艘最豪华配置的飞舟，快马加鞭地赶来了圣方秘境。
这个阴间作息，这个工作强度，简直不是人干的。
雾柏甚至觉得盛暮他们是在秘境内修炼仙道，自己是在秘境外磨练人性。
云沧咳了两下，只当看不见雾柏控诉的眼神，略有些不自然道：“对、对啊。”
盛暮不知道云沧这句“对啊”背后的光辉事迹，她只觉得云沧仙尊和雾姐姐真是高人不露相。
晏随星对自己宗门的经济状况比盛暮了解不少，他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云沧，轻轻扯了扯雾柏的袖子，传音道：
“雾师姐，你们哪来的钱？”
雾柏面无表情：“九重天小商品城了解一下。”
晏随星：？
是我想象的那个九重天和小商品城吗？怎么所有的词自己都知道，合起来就如此令人困惑？
云沧朝着宁鸿昊略一拱手：“我们便不跟着无涯宗飞舟回去，也不劳烦宁掌门再多加关照我的徒弟们了。”
“多加关照”四个字被云沧咬的重了些。
宁鸿昊还没回话，萧泽禹刚好此时从圣方秘境出来。
他看了眼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宁鸿昊，唇齿间阴阳怪气地碾出四个字：“多、加、关、照。”
“宁掌门还真是‘关爱’我们呢。”
宁鸿昊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泽禹看着云沧身边的飞舟眼前一亮。
他足尖一点，站上了飞舟，里里外外走了好几圈，震惊到：“师父你哪来的钱？”
雾柏再一次听到这种问题，脸上的笑都险些挂不住。
萧泽禹注意到她神色变化，还有一旁表情明显不自然的云沧，心中忽然浮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师父你、你该不会是——”
“带着雾柏去买身了吧？！！”
雾柏瞳孔地震，云沧被他这么一嗓子脸面上挂都挂不住，耳廓染上一层红。
他低声训斥：“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我们不过是、不过是——”
晏随星再旁边适时接话：“做了点小生意罢了，对吧？雾师姐刚才跟我说了。”
云沧顺着话茬往下接：“对，做了点小生意罢了。”
盛暮不疑有他，她拉着雾柏的手，兴奋地踏上了飞舟。
是他们宗门自己的飞舟哎！他们好有钱！连飞舟都买得起！
晏随星跟在盛暮身后也上了飞舟，云沧是最后一个，他将飞舟的门管好，为其注入灵力。
只听轰隆一声，这艘巨大无比的飞舟便缓缓离开了地面，朝着天空驶去。
带着宁雪溪导致速度变慢的谢修然只看到了盛暮的衣角，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她说。
宁雪溪看到宁鸿昊的瞬间就开始哭哭啼啼，一通黑白颠倒地将“她阻碍盛暮结丹”这件事描述成了“盛暮对她有意见，所以想杀了她”。
宁鸿昊心疼不已，赶忙让谢修然带着宁雪溪先上飞舟休息。
临走前，谢修然定定地看了宁雪溪一眼，看得宁雪溪心里发毛。
她忍不住小声催促：“谢师兄，先走吧，我身体好像有点不舒服。”
谢修然没多说话，跟她缓缓上了飞舟。
木门关上，两人独处一室，宁雪溪刚准备撒个娇，谢修然一句话就如同一盆凉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圣方秘境里真相如何，你心里最是清楚。”
宁雪溪笑容一僵，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师兄，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还要说什么，就对上了谢修然一双满是寒意的眸子。
眸中有厌恶，有冷意，独独没有从前的纵容。
下一秒，宁雪溪脸上勉强端出来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因为她听到谢修然说：
“宁雪溪，如果我身上没有穿这身无涯宗的道袍。”
“盛暮要杀你的时候，我根本不会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