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盛暮不知道她旁边这俩心思各异的师兄师弟,她正在专心练剑,在实战中汲取经验。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实战。
万门大比之前大多都是自己修炼,偶尔和晏随星练练剑,对方也都照顾着她的水平,放了不知道几盆子的水。
万门大比上那几场也算不得实战,没有拼命搏杀,没有险中求胜,所有人都秉持着“比试而已,不出人命”的念头,点到为止不说,实力也没到能激发出盛暮潜力的地步。
而现在,面对大群大群的妖兽潮,盛暮每一剑都可以说是生死不定。
刺中了,妖兽死,她活。
刺歪了,妖兽的獠牙则会将她薄嫩的颈子咬穿,血溅三尺的就会是她盛暮的血。
危险,但也刺激。
更何况身体里的灵气涌动,与天地相接相融合,这种感觉让盛暮整个人都舒畅不已。
忽然,在一片暗色的妖兽潮中,盛暮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
衣角的主人在妖兽潮中沉沉浮浮,索性有一柄长剑从上空落下,这才将衣角的主人从混乱无序的妖兽潮中拉了出来。
盛暮分了一抹心神朝天上看,只见那御剑的人轻声安抚好宁雪溪的情绪,接着就在他们身旁落下。
是个生面孔,盛暮不认得。
她正要收回眼神,然而这生面孔却突然正色,神情中蕴藏着一分薄怒。
他朗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妖兽潮中生死未卜的人可是盛姑娘的亲生姐姐。”
盛暮掀起眼皮看了这人一眼,轻飘飘撂下一句:“不是一个妈,也不是很想有同一个爹。”
这人没想到盛暮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一下了,后面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被盛暮这句话噎得呼吸一窒。
盛暮抽了个功夫,转头问晏随星:“这傻逼谁?”
晏随星皱了皱眉,努力思考了一阵,也只是摇摇头,吐出一句:“不出名,不记得。”
他是当真记不大住这人的脸,只是依稀记得好像在万门大比中输过他一次来着。
两人说话间音量没有丝毫降低,完全不避讳当事人是不是能听得见。
候至看着盛暮和晏随星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时间青筋暴起,刚才只有两三分的薄怒也成了现在十二分的暴怒。
他唰地拔尖,怒喝道:“我乃衡阳宗候至。”
无人回他。
元来忘我地诵着经,王大鼓忘我地敲着鼓,盛暮忘我地运行着体内灵力,闻言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刚才是有人说话了吗?”
晏随星:“没有,小师姐不用分心。”
候至气得已经快要七窍生烟。
他正要再自报一遍家门,只听晏随星含了几分冷意的声音响起:“我小师姐正值突破关键期,你若是扰了我小师姐的进度,我保证你没法活着踏出圣方秘境。”
碧血蜥也敏锐地感知到这人对盛暮的不善,它一爪子拍死一只妖兽,冲着候至咆哮一声,口水糊了对方一头一脸。
候至:……
就是再缺心眼的也该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对着盛暮发难完全讨不到任何好处。
一个实力轻松碾压他的晏随星,一个实力深厚不可测的萧泽禹,还有一只元婴期后期,即将步入炼虚期的大妖。
但是很显而易见,能为宁雪溪这个脑残出头的人,很明显也是个脑残,一点心眼都没有的那种。
于是候至勃然大怒地说完了剩下的话:“宁姑娘在妖兽潮中生死未卜,你们却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便是你们无涯……无名宗的做派吗?!”
盛暮无语了。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能给自己加戏,偏偏现在自己手脚忙活得不行,也没时间修改剧本,把这东西变成个哑巴。
关键是加戏也就罢了,他说出的话完全对他们几个造不成一点影响,盛暮甚至连和这人吵一架的欲望都没有。
太菜了,不是一个水平,她提不起兴趣。
她轻飘飘道:“啊对对对,嗯嗯嗯,你说的是。”
她重新提起一股气,依照着刚才的进度,再一次尝试着结丹。
候至还要再说什么,被忍无可忍的晏随星随手施了个法术,直接被踢进了涌动着妖兽潮中。
他还嫌不够,视线望向了所有所思的宁雪溪,扬了扬下巴,短促道:“你自己跳进去,还是我帮你?”
宁雪溪:……
宁雪溪麻了。
这关她什么事!
她自己人格魅力大,引得候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由自主地朝盛暮发难,又不是她在教唆候至。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好不容易才在浮沉的妖兽潮中被人拉上来,怎么还要进去!
然而事实证明,晏随星这个人就是毫无道理。
他懒得听宁雪溪的答案,同样的法术又施了一遍,甚至力道还比方才大了不少。
转瞬间,宁雪溪的白衣就在空中划过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她旋转跳跃闭着眼,最终优雅地落入了妖兽潮中。
甚至落得比候至还要远几分
头顶又挨了不知道是那只妖兽的一脚,宁雪溪屏息凝神,在心里把晏随星和盛暮骂了一百遍!
她和晏随星同门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这厮本质上如此不讲道理?!
还有盛暮。
宁雪溪眼神凶狠起来。
她不仅三番数次挑衅自己,还在万门大比上下了自己那么大的一个面子。
宁雪溪愤愤地数着盛暮该欠自己的桩桩件件,丝毫不记得是自己有错在先。
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盛暮不是在突破吗?
她今日就要让盛暮不但无法突破,以后的修道路也跟着一起崩塌!
耳边是候至艰难呼唤她的声音,宁雪溪心头一狠,攒了一股劲,猛地从妖兽潮中探出个头来大声喊道:“谢师兄——救我——”
这一声喊宛若石破天惊,山崩地裂,清晰又婉转地在候至脑海中转了个遍。
紧接着,天上一抹白衣飞过,将宁雪溪从妖兽潮中拔了出来。
候至心还没来得及凉,就听宁雪溪焦急道:“候至,候至——”
“谢师兄,他方才还在这里的,你快和我一起找找。”
一股暖流涌上候至心头,肺腑间充斥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动。
下一秒,谢修然旱地拔葱般将候至从妖兽潮中拎了出来。
“宁姑娘大恩大德,候至没齿难忘。”
候至看着衣衫凌乱满脸焦急,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分放心的宁雪溪,嗫嚅着唇瓣,百感交集。
宁雪溪摇摇头:“大家同为修士,出门在外,理应互帮互助。”
话音刚落,谢修然猛地加快了速度,宁雪溪一个趔趄,差点从剑上一头栽回妖兽潮里。
她完美的表情出现了一道裂痕,接着又隐藏干净,宁雪溪正准备暗戳戳地捅点事,忽然听谢修然问道:
“盛暮她……要突破了?”
宁雪溪:“好、好像是的,谢师兄,我们——”
她话音未落就被谢修然急促的声音打断:“在妖兽潮中突破凶险至极,我们去帮她。”
谢修然这句“帮她”说的自然又流畅,宁雪溪一下子没收住情绪,整个人的语调都拔高了许多:“谢师兄!”
怎么能这样?!
谢师兄明明是站在她这边的,先前的种种都印证着这一点,在薛府他让盛暮帮自己转诅咒,在万门大比他同样帮着自己出头。
他明明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怎么能向着盛暮!
宁雪溪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很快又被她控制好。
若是往常,凭借着多年的相处,谢修然肯定能察觉到宁雪溪的不对劲。
但是此刻,他一心全都系在盛暮身上,丝毫没注意到宁雪溪的小心思。
盛暮的天赋很可怕,这点在万门大比时谢修然就注意到了。
才修炼短短几月就能击败修炼十余载的宁雪溪,这不仅仅是努力可以达到的。
他感受着前方不寻常波动的灵力,内心一紧。
宁雪溪修为不够,现在还未结丹,因此感知也并不敏锐,在她眼里,盛暮的突破可能仅仅只是从炼气到筑基的差别罢了,而她已经是筑基后期,就算盛暮突破了,和她也差得远。
可谢修然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盛暮已经到了筑基后期,此刻即将迈入金丹初期。
什么概念。
他谢修然11个月完成引气入体,十岁筑基,十六岁结丹,这个速度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修真界闻名的天之骄子。
可盛暮呢,从修道至现在不过三个月,已经赶上了他十多年的进度。
他今年十九,于金丹中期,同龄之人几乎再无修为比他更高的了。
盛暮今年十七,即将进入金丹初期,论年龄比他晚了一年。
可论速度,却是他的数倍不止。
谢修然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心境。
嫉妒?
好像不算。他心里只有些酸涩和无奈,并没有阴暗的情绪滋生。他不但不想毁了盛暮从今往后的修道路,甚至还希望她能走得更远些,哪怕比他更远也无所谓。
那这算什么呢?
在长剑抵达碧血蜥面前时,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心中所想。
是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