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死士无疑
林太医是何太医的徒弟，医术在太医院里也算是中上的那一拨。但他学的是正经的医术，对毒这一块儿的研究却不多。让林太医去给菱姬看病，已经是十分不合规矩了。若不是李昆拿的是坤宁宫的令牌，而林太医又与何太医有着一层师徒关系在，也是实打实的皇上这一派的人，林太医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在梅苑。
而让何太医去给菱姬医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秋慧和菱姬现下对魏岚的布局再重要，也断不到能让何太医去给她们把脉的地位。
这无关什么能不能、应不应该的问题，而是皇权不可侵犯。
何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平日也只给皇上皇后和几位公主皇子把脉看诊。其余宫妃即便是如到了珍妃宛妃这样的地位，真有个什么不适，若无皇上或皇后的特别吩咐，也是请不到他跟前的。
至于永宁宫的那位，则是不敢用。一则是因为有用惯的太医，对她的脉案自然比旁人熟悉，用药什么的也更稳妥。二则是因为，何太医是皇上皇后的人，她不放心。
所以让何太医去给菱姬解毒，也只能是想想了。
想到这，绿珠眉头又是一蹙，心有余悸的忍不住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一脸担忧的道，“这些人的心思也真是太阴毒了，居然能想出用毒汁泡了药碗的法子来下毒。就是林太医也说用这法子委实刁钻，寻常的验毒之法几乎不可能当场就能验出毒来。还好这是用在了汤药上，若是用在了食物相生相克的特性上……嘶！”
她当时因着身在乱局中，对林太医这随口的一句话也没心思多想。现下静了下来，再将话与魏岚这么一说，她蓦的倒吸一口凉气，满眼惊恐的看着魏岚。
这念头光是这么一闪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魏岚很快也从她的话中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来，当即也蹙起了眉头，眸中有暗色涌动。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宫里人心叵测，不管自己是否有那害人之心，但防人之心却是断不可无的。
现如今既然出了这么一起，确实得要提高防范，多加小心才是。
但她没将心中的担忧表现在面上，而是十分平静的跳过了这话，淡声继续问到，“李昆还在梅苑？”
“嗯。”绿珠点头，找出了下毒的法子，再去找下毒的人就容易多了。只是虽然人找到了，但对方却咬毒自尽了，线索就这么断了，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法子继续查下去。
下毒的是梅苑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名叫喜梅，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鲜少与其他人往来，所以查起来有些麻烦。
她将那人生前的事与李昆和陈德海后续的安排都对魏岚简单说了一下，说到最后又变成了半是闲话半是担忧的唠叨：“奴婢听陈公公说了，喜梅平日里都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怕是没那么好查，还得李昆在那边帮帮忙，估计还得费不少时候才能有结果。所以便让奴婢先回来与娘娘好好说说，他们那头儿还在查，让娘娘莫要担心。”
魏岚听后沉吟了片刻，神色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没有存在感，便是不引人注意。
这样的人渺小如尘埃，卑微如蜉蝣，入不得寻常人的眼，自然也不会让人生出戒心。这类人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多数时候会让人觉得太过卑微胆怯，人人可欺，但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真怯懦，还是只是用来迷惑人的表象。
魏岚知道用于刺杀的死士中就有这一类善于伪装的人。而这种死士，也比寻常死士更难培养。
而依着绿珠所说，喜梅在宫中待了至少有二十年了，就是进到坤宁宫当差，也有五六年的光景。平素看起来是真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粗使宫女，除了不怎么爱说话，有些怕与人亲近外，还真没什么大毛病。
谁成想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用毒药泡瓷碗的法子给人下毒，着实阴毒。
林太医虽不是仵作，不会勘验尸体的那一套，但简单的看个人是生是死、死了多久的事还是能办到的。
从绿珠方才絮絮叨叨的话里，就有提到林太医看过喜梅的尸体，对方是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而死，死了有一段时辰了，简单算了算，刚好能与李昆带着林太医来查出下毒的法子是什么的时辰对上。
她甚至都打算为自己辩驳一下，根本就不给人问询的机会，可见其死得是多么的果决干脆。
动手狠毒，断后利落，口中还有毒齿，死士无疑。
这种棋子虽好藏，但只要一动，不管成败，皆成弃子。这枚棋子藏了这么久，执棋的人却在这时候用在一个已经废了那么多年的秋慧身上……
魏岚手里抱着一个小暖炉。她低垂着眉眼，手指下意识的用指腹摩挲着暖炉温润的外壁，眼底却满是褪不去的冷意。
看来这秋慧并不老实，还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那躲在暗中的老鼠……或者说是毒蛇更为确切，都十分在意。
在意到，甚至不惜动用一枚藏了许久的暗子。
她眸中有暗芒涌动，但再抬眸时，眼里只是一片淡淡墨色，面色淡然，波澜不惊，就连说话也是淡淡的，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既然如此，那让他们且先查着。至于菱姬那边……”
话音微微顿了顿，她似是想了想，才又继续缓缓说到，“你去找曲姑娘，让她过去帮忙给看看，说不定她有解毒之法。”
“行，那奴婢一会儿就去找曲姑娘。”现下春杏还没回来，应是听了娘娘的吩咐去办别的事了，绿珠可不敢在这时候走开。
虽说娘娘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总要留一个信得过的人近身伺候的。
从前是她和李昆，后来春杏来了后，李昆往外跑的事多了，就成了她和春杏。
左右菱姬那头也不是很着急，她完全可以等春杏回来后再去找人也不迟。
再说了，旁人哪有她伺候得称心。
一想到这宫中指不定在哪儿还藏着第二个第三个喜梅在暗中虎视眈眈，绿珠就觉得自己得再提起十二分小心才是，可千万不能让娘娘也着了道，否则到时什么雄心壮志都是虚话。
保护娘娘，就是在保住自己的小命。这种时候，决不能掉链子！一定要将娘娘伺候得更尽心、更周到才是！
绿珠眼中闪过抹坚定神色，站在魏岚身旁，眼神不着痕迹的左右瞟了眼，最后落在魏岚手中的暖炉上，面上露着笑，柔着声音又开了口：“娘娘这暖炉可还热着？要不奴婢再给您添枚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