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全是作孽呀
帝后中蛊,兹事体大。魏岚和皇上自然是不会直接就让他们诊治的。总得先诈上一诈,把他们那些漂浮着的小心思给吓没了,这人才能用。
魏岚脸上端着温婉的笑,似闲话家常一般顺着皇上的话道,“本宫当初也是听闻他虽出自岭南蔺家,但为了学习蛊术特意去了南疆拜师,最后为习得蛊术精髓入赘他师父家,娶了他的小师妹,还生了个儿子呢。只不过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学得了巫蛊之术,却抛妻弃子,追着一个女人去了江南帮着别人养儿子去了。”
她说着,似想起了什么,低低的呀了一声,用着略带诧异的视线又打量了三人一番,“本宫若没有记错的话,他那师父好似就是出自巴氏部族,还是当年巴氏一族的首领,近几年退了下来,将首领之位传给了孙子……”
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如此说来,原来就是你们呀……”
玛萨从长辈那儿听过蔺南之这人,也对这男人挺不齿的,是个自私的小人。是以听到魏岚这话,除了对蔺南之的那点厌恶,和莫名被祸事牵连的委屈外,倒也没生出多少复杂的情绪来。
可巴祚和巴其却不一样了。只寥寥几句,就让这祖孙二人心中思绪翻转万千。尤其是那一叹,似同情又像幸灾乐祸,更是让两人面上都不禁露出了几分难堪。
皇后这话说长吧,其实也没几句。可要说短吧,却是句句都扎进了肉里,让人生生的疼。
蔺南之当初为何会入赘,后来又是为何抛妻弃子的,皇后这短短几句话就给道了个全,让巴祚又忍不住为自己当初被蔺南之装出来的假象给糊了眼,做了错误的决定而悔恨不已。
而巴其则是将对蔺南之的恨意全给放了出来,藏都藏不住,全写在了脸上。
他紧咬着牙,双手攥着拳头紧紧的摁在地板上,恨不得眼前的地板就是蔺南之的脸,一拳拳生生将他锤个血肉模糊, 才能泄了心头的滔天恨意,报了这积了多年的血仇。
不,单是这样还不够。
蔺南之当年为了学蛊术骗了他的祖父,明明娶了他的母亲,却又总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冷落他们母子。他幼年时记得最多的,就是母亲整日里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还有夜夜以泪洗面的凄凉。
那时他不懂,父亲为何要这样对母亲。后来他知晓了,父亲不喜爱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他。
他原本以为,蔺南之本质就是一个不懂情爱的人,父子之情寡薄,日子久了也习惯了,心中倒也没多大怨。
可谁知蔺南之哪是不懂爱,他只是爱的不是母亲和自己。
当母亲积郁成疾,临了想再见蔺南之一面却未能如愿,最终含恨而终时,巴其第一次对这个父亲生出了恨意。
而紧接着,他心爱的姑娘又在蔺南之“谏言”下,被族人送给了大业的帝王。那时他恨着蔺南之,但更多的还是恨自己的无能。
所以在后来蔺南之追着别的女人跑了,他虽是憎恨着蔺南之,却也没有多加阻挠,就这么让人出了南疆,也是想着全了父子情分,从此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往后的人生就是互不相干了。
可随着虞姝香消玉殒的消息传回部族,又加之查出母亲一死另有隐情,他对蔺南之的恨意终于是爆发了出来,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这些年他一直有暗中派人出去查探蔺南之的下落,为的就是找到这个负心汉,好好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心。
但没等着他将人揪出来,就又被他惹出的祸事给连累了。
偏生这一次被连累的,除了他还有祖父,甚至是整个部族的安危。这叫巴其怎能不怒不恨!
巴其甚至暗暗想着,得将蔺南之挫骨扬灰了,才算了了父子间的新仇旧恨。
因着他一直低垂着头,所以任由他脸上恨意再如何明显,神色再如何变幻,魏岚也是瞧不见的。可瞧不见,却不代表她猜不着。
单是看他那泛了白筋的拳头,魏岚就能知晓他此事是如何用力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怒意。
至于是为何而怒……魏岚食指不自禁的轻轻点了点膝盖,唇角勾着抹笑,“说起来也巧,前几日本宫还听说了件有趣的事儿。据说那将蔺南之拐跑的女人,原来是从前虞美人的母亲。哦,是本宫糊涂了,虞姝犯了宫规,也不能称之为美人了。”
她顿了顿,嘴角笑意更深,“不过这虞姝的母亲也是个妙人,年轻时是巴氏部族首领女儿的女奴,后来得主人恩赐,嫁给了族里一个外来氏族的汉子,也算是换回了个正经的身份。但都给那人生了个女儿,却还嫌弃夫家贫穷,就趁着一次部族大祭勾搭上了另一个部族的首领。偏生啊,这女人是个天生就不安分的,成了首领的情人又不知足了,最后带着给首领生的儿子跟着从做女奴时就关系不清不楚的蔺南之跑去了江南。倒是没想到,这女人跟了蔺南之,却是收了性子,做起了贤妻良母,和蔺南之在江南双宿双飞,羡煞邻里,还成了当地的佳话呢。”
魏岚仿佛就跟亲眼见过似的,将巴莲的过往给道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忍不住赞叹一声,“想来,这就是古人常说的真爱了吧。”
“难得见着你们,也不知你们是否知晓,本宫就总是想多说说,看看此事是真是假……只不过能传入本宫耳中的事,多半也是真的。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像蔺南之那般胆大包天,敢欺瞒皇室的了。”她眼神轻飘飘的从巴其的手上移开,落在了巴祚的身上,眼带惋惜的摇头轻叹,“罢了,也是本宫多言了。只是可惜了……唉,也是命运使然,一步错了,后边就全都是错的。”
说完这话,魏岚便没再继续,只是与皇上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等着殿下的人开口。她很好奇,知晓了这些的巴其,是否还会为了虞姝选择铤而走险。
巴其是如何想,巴祚不知晓,他只觉自己脑袋里轰隆隆的,全都在想着魏岚的那一句可惜,那一句一步错步步错。
可惜什么?错的又是什么?
他想呀想,脸上是老泪纵横,他颤着嗓子,语带悲痛,“作孽呀……全是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