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皇后的意识
魏岚闭上了眼，脑海中翻涌的全是和瞿家兄妹的过往。
最后记忆停留在瞿菱身着嫁衣出嫁的那一日，她让哥哥拼命的驾着马车追赶，终于在城外拦下了和亲的队伍。
那是她和瞿菱还有瞿狄三个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段回忆。
她还记得那日瞿菱穿着公主的嫁衣，坐在马车里，对她说小心皇上；瞿狄将她揽在了怀里，两人同乘着一匹马，对她说着我心悦你。
瞿狄让她等等，等他将瞿菱带回来。可最后，她却等来了瞿菱的死讯，等来了瞿狄的下落不明。
她说过会等，也发了誓，若他们回不来，她便替他们报了仇，再去寻他们。
可谁想到，这一仇报了这么多年，她却下不了手了。
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察觉到了当年的事并非如她所想一般，真正的仇人并非皇上。
但究其根源，她与瞿菱和瞿狄如今会走到这步境地，也确确实实是因为皇上。
所以她很迷茫，也很彷徨，不知该如何面对皇上。
甚至在瞿狄回来后，她还想过总归他还好好的活着，不若便放弃了吧，就这么过下去，互不打扰，才能让彼此安好。
这仇是既是因他们而起，那便也因他而灭吧。
于是她对皇上筑起的冰墙就这么裂了条缝。而一旦试着接受他后，很多事便都成了顺理成章。
她停了避子药，答应为他生一个孩子，也慢慢的对他的感情有所回应。
从前她可说那些迎合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是这几年来日夜相伴所养成的习惯，不过虚情假意罢了，她分得很清楚。
可最近因着中蛊的缘故，皇上的种种反应，却让魏岚开始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如从前那般笃定，笃定自己能看清楚自己的心，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笃定自己与皇上之间只有仇恨，没有掺杂别的情感。
尤其是今夜，当她被他搂在怀里，听到他气急败坏的警告自己不许提死这个字眼的时候，他语气里的慌乱和害怕是真真切切的传入了她的心里。
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是真的在害怕，怕自己会死去，所以哪怕只是开玩笑，也决不允许她与那个字连在一块儿。
所以她的心软了，温顺的应了他一声好。
不是从前做戏那般敷衍的回应，也不是满腹心计的迎合，而是真心实意的应了下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对于皇上，她已再不能像从前那般决绝。
因此，她慌了。从入宫以来，第一次慌了。
魏岚离开他的怀抱，独自坐在这儿，守着一盘棋局，只不过是因为她慌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只能借着回忆起从前的种种，想着那个人，想着那份让她选择踏进这深宫之中，并支撑着她一步步走下去的仇恨，让自己的心重新硬起来。
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连这份执念都没有了，她该如何面对身死异国的瞿菱，如何面对放弃光明的瞿狄，和当年选择踏上这条路的自己。
所以，她不能心软，也不能后悔。
魏岚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淡漠。她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那枚已经变得温热湿润的黑棋放回了棋盒中，再将那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的放回了各自的棋盒里。
待得做好这一切，她回到了床榻上，动作轻缓的躺在了皇上的身侧。
她静静的看了他了一眼，仿佛是带着某种最后的放肆，眼神里涌出了万分缱绻不舍的情意，却在她将要阖上眼之际，又全都归于沉寂的黑暗之中。
既然留个她的时间不多了，那她要寻的仇，无论如何，也该有个结局了。
至于她与皇上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便听天由命吧。
她轻叹一声，阖上眼，终抵不住那早已袭来的阵阵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在她睡着后，原本已经熟睡的皇上却睁开了眼，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有无奈有心疼，也有生气和责备，可最后，却都化作了浓浓的爱意和一声叹息，伸出手又将刻意疏离他的魏岚给搂进了怀里。
沉睡中的魏岚循着熟悉的热源和香味动了动身子，凭着身体的本能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皇上看着她的小动作，又是一声无奈的轻笑，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又重新闭上眼。
罢了罢了，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那些困住他们的症结，他也会一一解开的。
谁让自己就是这般心悦着她呢。
他这般想着，困意渐浓，这一回是真的睡着了。
第二日魏岚醒来时皇上早已经不在了，她眼里还带着睡意，习惯性的问了绿珠时辰，才知这一觉又是睡到了近晌午。
直到洗漱好用过了早膳，她才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些许精神。
想起昨日皇上说过今日会召人进来给她解蛊，魏岚抬眸问向绿珠：“今日何太医来过了么？”
“禀娘娘，早晨何太医已经来把过一次脉。刚刚趁着娘娘用早膳，奴婢也差人去请何太医来把第二次脉了，约摸也快到了。”
“那除了何太医可有旁的大夫来过？”魏岚斜靠着贵妃榻，语带慵懒的问到，“皇上可有派旁的人过来？”
绿珠低着头，将一个软枕垫在了她的身后，一边回道，“这倒是没有。”
魏岚闻言，轻轻颔首，微微垂眸，轻轻抬了抬手，“嗯，本宫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在这歇一会儿，待会何太医来了再唤本宫。”
“喏。”绿珠应声，冲着侯在一旁的一个小宫女递了个眼神，便退到了一旁。
那小宫女当即端着一个白瓷香炉上前，将魏岚贵妃榻前矮几上的青瓷卧炉换了下来。
魏岚闭着眼，闻到一缕淡淡的清香，觉着很陌生，忍不住微微抬眸，看到那小宫女刚好将点燃的熏香放进白瓷香炉里，不禁问到，“这是什么香，本宫怎的不记得曾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