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菱姬
旁边的矮桌上放着几摞奏折，还有一本翻开了的奏折随意的放着，上边朱红的墨迹还没干，显然皇上方才正在批阅奏折，见她醒了过来，才放下了手头的事。
依他的习惯，批阅过的奏折向来是垒放在左手边上的，魏岚只看了一眼，便瞧出那矮桌左边的奏折可比右手边的高多了，可知他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
倒是皇上毫不在意的道：“不久，也才酉时过半。正好还有些琐事，就趁着你睡着处理了。饿了么，我让人传膳。”
魏岚点了点头，“传膳吧，你且先接着处理，我先梳洗一下醒醒神。”
“我帮你。”说着，他便让人端来了温水，直接拿过棉布沾湿了水，拧了拧，而后动作十分轻柔的帮魏岚擦了脸和手。
擦过手和脸后，皇上这才坐回矮桌前批阅奏折，魏岚也坐到了一旁陪他，时不时的交谈几句，不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说可以用膳了。
因已近戌时，怕夜里积食，两人也用的不多，只略略吃了个七分饱便停了筷箸。皇上看了看窗外，“今夜月色不错，岚儿可愿陪我走走？”
魏岚笑了，“都这么晚了，难不成你还想到御花园里溜达两圈？”
“不去御花园，就在后边的小花园里走走就成。”
看他兴致勃勃，魏岚也不好扫了他的兴，便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皇上立即高兴的起身牵过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两人在园里转了小半圈，随意的说着话，只是他似乎在寻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看到园里怒放的一簇牡丹时，这才含着笑说了一句：“我就说这牡丹放你的园子里才最合适。”
魏岚眸光一转，也笑着应了句：“先前倒不觉得稀奇，今日你一说，我才留意到此时已过了牡丹盛放的季节，这株却开得正艳，着实是有些稀奇。”
“那可是我专门让花匠特别栽培的。一同还培育有好些珍稀品种，用了秘法养着，待这株的花谢了，再送过来换了去，正好又是一个花期。”他神采奕奕的说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我要让你这小花园，一年四季都开满最名贵的牡丹。岚儿，你可喜欢？”
魏岚垂眸，淡淡的笑了笑，“自然喜欢。”
看过了花，皇上总算是心满意足的牵着魏岚回了寝殿。
三日后，魏澜依如约将教她惊鸿舞的舞姬先生送入了宫中。
那舞姬身姿窈窕，脸上蒙着一方绛色薄纱，看不清具体模样。可那双露在外边的眼，却似含了情，顾盼间流转着丝丝情意，似要将人勾了去，可转眼间却又沉静如墨，让人生不出半分逾矩之心。
如此矛盾的一双眼，却让魏岚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人见了魏岚，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瞬间盈满了泪，却始终隐忍着未落下。她眨了眨眼，向魏岚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宫礼，声音微颤的道了一句：“民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明明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可声音却似七八十岁的老妪一般，比魏太妃的还要嘶哑几分。
魏岚眸中划过一抹诧异，微微抬了抬手，“免礼。你叫什么名字？”
“从前的名字不用太久，已经忘了。如今只有一个艺名，怕污了娘娘的耳朵。”她没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垂首哑着嗓子答到。
“名字不分贵贱，但说无妨。”魏岚见她跪着，也没再说让她起身的话，就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认识的人都唤我菱姬，也是随意起的名字。”
“你的声音可是先天如此？”
“曾遇火险，被人救了出来后，嗓子就哑了。大夫说是在火里待久了，被烟气燎伤了，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为何戴着面纱觐见，没人教过你规矩吗？”魏岚挑眉问到，语气却淡得很，也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民女的脸在火灾中被灼伤留了疤，怕吓着皇后娘娘，故而才蒙着面纱，还请娘娘恕罪。”菱姬的头垂得更低了，交握在膝上的双手紧攥着，似是很紧张。
魏岚单手托腮，语气依旧很淡，“本宫见过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不过是被火灼伤的疤，还吓不着。你且揭了，让本宫看看。”
菱姬沉默不语，魏岚也不催促，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垂眸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着手将脸上的薄纱揭下，抬起了头，一双盈着泪含着情的杏眼直直的望向魏岚，声音很轻很轻的唤了一声，“娘娘。”
这一声娘娘太轻了，轻得仿佛她的声音没有被火燎过，轻得仿佛就是一个娇柔的小姑娘在含笑唤着：“岚岚。”
魏岚好似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的定定的看着那张脸。
那双杏眸是她熟悉的，那脸的轮廓也是她所熟悉的，就连五官也是她熟悉的，唯独那左脸从下巴延至耳下的一大片坑坑洼洼的疤痕，是她陌生的。
若没有那疤，这张脸虽称不得倾国倾城，可却因那双含情的眼而带着股独特的韵味，让人越看便越是喜欢。只可惜，全被那块疤个毁了。
她垂下目光，不再看向那张脸，声音淡淡的道：“这张脸，确实可惜了。听说你会惊鸿舞？”
菱姬眸光微闪，又将头垂了下去，哑着声回到：“是的。”
“是谁教你的？”
“无人教过。”
魏岚勾起了唇角，“这惊鸿舞是东珠公主自创的舞步，你道是无人教过，那你怎会此舞？你且想好了欺骗本宫会有何下场。再好好回答本宫，是谁教你的？”
菱姬抿了抿唇，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嘶哑的声音里也夹着几分哭意和心灰意冷，“此舞确实无人教过民女，早年学舞时觉着枯燥乏味，便用了跟家里的武教头教的轻功胡乱的跳着，慢慢的便琢磨出了这舞步。是民女多想了，以为就算名字弃了，总还有人记着，以为我想寻的人也还记着，所以才冒险将这舞步教给了魏家五小姐，就希冀着那人见着了，能想起过往的几分情谊。却不想……岚妹妹，你当真就如此狠心吗？还是说做了皇后，你就当真忘了当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