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他）怎么没死
清晨的阳光洒向道路两旁的房屋，房屋似乎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神圣而美丽。
在持续不断的“咯吱咯吱”声中，李冰慢悠悠地推着李信的尸体从街头走向街尾。
早起的人发现了这个情形，都远远的观看着，在李冰背后偷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家娘子，李家娘子，回来了，回来了，你家相公被你儿子推着回来了。”屠户张有福的妻子秦月娥在看到李冰后，顾不上臃肿的身体，转身快速的跑到街未最后一家寒酸落魄的小院门口，隔着木栅栏大声喊了起来。
“李家娘子。”秦月娥久久不见人出来，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张家娘子，我没聋，你犯不着如此。”韩素云挺着笨重的身子，踱步出门，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大女儿李雅和不停东张西望的小女儿李娴雅。
“不是，我就是来给你说一下，你说从昨天上午到现在这人都出去多久了。”秦月娥有些讪讪的开口。
“张婶。”韩素云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脸色沉静的看向街道上正如同蜗牛一般前行的李冰，身旁跟着的李雅，只是轻盈盈的扶了一下身子，向秦月娥行了个礼。
李冰是凭着原来的记忆和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坚持一步步的蹒跚而行。
从昨天中午醒来到现在，经历了太多。杀人、埋尸这一切的一切几乎耗尽了她现在这具身体的所有精力，此刻的她只觉得两条腿像被灌了铅，一条重过一条，走路对她来说成了一种折磨，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李信拉至街尾的家。
李冰的家很简陋，狭小的院子里上房三间，垮房两间，都好像是一阵大风都会被刮走的危房，摇摇欲坠。院子里倒是被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杂物之类的东西，物品摆放的都很整齐。
“娘、小雅”看到站在院门口一位有六七月身孕样子的清秀妇人和身旁站立着的那个身着粉色裙装，模样秀丽的小姑娘，李冰一时间有些热泪盈眶，对着两人喊出了声，同时在心里喊了一声“妈、小妹。”
“哥哥。”李娴雅甩着胖乎乎的小腿，跑到李冰跟前，双手抱住李冰的大腿。“哥哥，你成小花猫了。”
“爹”李雅看见手推车上的李信从韩素云的身后跑到李冰面前，忍不住叫了一声。
“哥哥，爹爹睡着了吗？”一旁的李娴雅也跑到了躺在手推车上的李信身旁，看了看，然后用天真的眼神看向李冰。
李冰只是满含热泪的望向韩素云和李雅，这两人和自己现实生活中的母亲和妹妹有一模一样的面孔。她有些恍惚，没有接小妹李娴雅的话。
“爹爹，爹爹。”毕竟李雅比李娴雅年长一些，她在摸到李信那冰凉的身体后，吓得后退了一步，又上前一步用她那小小的手摇晃李信的尸体。
“哥哥，爹爹是冰冰的。”李娴雅也摸了李信的尸体，手指刚碰到尸体就急速的收回，有些奶声奶气的对着正在一直发愣的李冰。
“还真死了，我听街上的人说了，没想到还是真的，太可惜了，人还这么年轻。”
“哎呦呦，你懂什么，这就是报应，你瞧瞧身体都发黑了。”
“可不，我听说是被雷给击死的。你说刽子手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怜这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生活？”
“你操多于的心，你瞧瞧，儿子虽小可不是有母亲吗？你瞧瞧那李韩氏，那水嫩嫩的皮肤，哪像一个生过三个孩子的女人，说是少女都有人信。啧啧……”
“别乱说，小心李冰杀了你，我可听说昨天的刑场是李冰那小子行刑的，一刀五个，是个狠主，你小心他把你们也杀了。”
“屁，一个毛都没褪干净的孩子。”
“啧啧……我还是觉得李韩氏好。”
周围议论声充斥着李冰的耳膜，愤怒逐渐填满了她的内心，她低着头，手慢慢的握紧成拳。
“噗”韩素云口吐鲜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对于李信的死，韩素云是冷漠的，她冷漠的看着李冰推着李信的尸体从街头走到街尾、她冷漠的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然后，口吐鲜血，晕倒过去。
韩素云悠悠转醒依然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她强撑虚弱的身体走到院子，院子里李冰已经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灵棚，李信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一张木板上，脸被一张白布覆盖，衣服也被换成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一身蓝色短装。
李雅、李娴雅身着孝服静静的跪在李信右侧，李冰披麻戴孝低头跪在左侧，往火盆里不断的添烧纸。
因为是刽子手的缘故，李信一家在整条街上并不受人待见，整个院子里除了韩素云和三个孩子，没有什么人。
“你起来。”韩素云走到李冰的身旁，冷冷的对着正在往火盆里添烧纸的李冰说。
“娘。”李冰抬起那张被自己抹的乌七八糟的脸，轻轻唤了一声。
“去洗把脸，我和妹妹们都饿了，收拾收拾做饭吧。”看着李冰那瘦小的脸，韩素云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哦！”李冰轻声的答应了，韩素云不待见她，甚至有些讨厌她，这是李冰根据回忆得知的结果。
她再没有吭声，从地上站起来，用力的抖动了几下跪的麻木的双腿，洗手、洗脸后，开始生火做饭。
韩素云一直默不作声，自己一人跪在院子中央李信的尸体旁边沉默着给李信烧纸。
李冰是栽倒在地上摔醒的，她坐在灶火口烧火，实在太累了，原先想着趁水没烧开，眯一小会，去看看韩素云，毕竟一个怀着身子的孕妇跪久了不好。可因为太累的缘故，直接坐着睡着了。
她做了各种长长短短的梦，有父亲去世的事情；有接受各种非人训练的事情；有韩素云嫌弃的给李冰做各种各样男装的事情；有韩素云用皮鞭抽打李冰的事情；有上山打猎被野猪差点撞死的事情；有赵玉柱教如何打猎的事情，许许多多的事情争先恐后的在她脑海中轮番上演，再然后无数个画面汇聚成了母亲抽泣的声音一直萦绕她的耳边。
院子里，听不到李雅她们的声音，一个悠悠的哭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李冰耳中，她以为还在梦中，但仔细一听，哭声是从院子了传出来的，想来应该是韩素云的哭声，她不是一直没哭吗？
李冰悄悄的站起身，走至门口，隔着门向院子里望去。
小院里，韩素云单薄的身体挺着大大的肚子跪在李信的尸体脚下，双手不停的往李信脚下火盆里添火，一会哭一会笑，同时夹杂着很多李冰听不明白的话。
“报应，真的是报应啊！”
“小姐，这就是他们的报应，当初他们抛了您，如今他们被自己的女儿杀死了，这就是报应！”
“我该高兴的！呵呵……他们都没变，还是那样，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至死他都在维护那个女人。您说到死他们有没有想起过您？”
“一刀，就一刀，连朱侍卫都做不到，可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都结束了。”
“我一直等，我等他（她）死，可他（她）怎么没死，朱侍卫却死了。”
“十四年了，我没给他（她）一个好脸色，可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可我心痛啊！我们大仇得报了，我们该高兴的，可我难受啊！我的心像被东西撕扯一样，我疼啊！呜呜……”
“我在折磨的不是他们，我在折磨我自己啊!呜呜……”
李冰站在门内听了许久，又默默的退回厨房开始做饭，好像从来没有听到韩素云哭诉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