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糖葫芦】
朱掌柜陷入了两难境地。
林绫儿这时也张嘴道，“这位孟大夫，如果你的眼神浅得认不出我这个水茄，那我不怪你。”
“如果你知道这个是水茄，却诬蔑我说我的水茄是假的，那你作为大夫的品行，值得深思!”
她的眼神就像她的人一样，冰冷，清冽，遇事不慌，沉着冷静。
语言很有穿透力，孟大夫有些心虚了。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冷笑道:“无知的村妇，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孟某去中伤呢胡扯……”
“我要这个水茄!价格由你决定!”
突然，三人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林绫儿转过身，看见卫子辰走过来。
那个人皱着眉头，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一袭青衫，玉树临风。
朱掌柜和孟大夫，显然都认识他，便说:“卫东家。”热情中饱含着尊敬。
卫子辰对他们俩反应平淡，他的目光落在林绫儿的脸上，“这位大姐，在下是济世堂的东家，你这水茄品质极佳，年份久远，我愿意重金购买，作为镇店之宝!”
这次换林绫儿发愣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竟然装作不认识她。
卫子辰的话一出，犹豫不决的朱掌柜惊叫起来。
“卫东家，求求你，把这个水茄让给我吧。我老娘痛风发作了，正等着这水茄入药呢。”
“是吗……”卫子辰修长的手指捏着下巴，露出一丝犹豫。
朱掌柜又去求林绫儿。
“小娘子，能把水茄卖给我吗”
林绫儿还没松口，一旁的孟大夫夺声说道:“朱掌柜，你可要小心，这大街上的药材可没什么保障，万一……”
朱掌柜不耐烦地打断孟大夫的话:“孟大夫你别‘万一’了，人家卫东家是大行家，县城医药商会会长，人家都说这是真货，你磨叽什么”
孟大夫涨红了耳朵，挥了挥袖子，回后面的医馆去了。
这边，林绫儿并未向朱掌柜狮子大开口。
她请卫子辰评估了一个合适的价格，最后以七两银子，把手里的水茄卖给了朱掌柜。
……
这七两银子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赚到钱。
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让她有了信心。
她揣好银子后，抬起头向卫子辰道谢：“之前承蒙卫东家关照。”
如果没有卫子辰这样的业界权威人士的助攻，朱掌柜不知道要犹豫到什么时候。
卫子辰看到了她眼中的欢喜，笑容也越发温和了几分。
“大姐你就别客气了，水茄是个好东西，应该不愁没人买。”他说。
林绫儿微笑。
酒香不怕巷子深。
但是，他的出现让这个交易变得顺利了。
而且，因为是他定价的，所以她这个新来的人也不会被朱掌柜和孟大夫以为他们被她给骗了。
总之非常感谢。
如果搁她穿过来之前的话，她一定会请他吃饭以示感谢。
但是在这里，她就不便提了。
房子被毁，灾后重建，她用钱的地方很多，也就不打肿脸充胖子了。
在物质上不行，在言语上，她很关心地说:“卫东家气色似乎很好，现在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听她这么一问，卫子辰的眼神越来越温暖。
“托大姐的福，我回去后卧床修养，又有药丸辅助，已经没事了。”
林绫儿微笑:“那就好，卫东家自己就是内行人，自然清楚保养之道，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就不打搅了，告辞。”
卫子辰点点头，为她送行。
大吉跑到卫子辰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东家，你怎么转个身就跑这来了刘掌柜在那边茶馆等着呢!”
卫子辰回过神来，“刚才遇到一个熟人，下来打个招呼，回去吧!”
卫子辰转身去了对面的茶楼，大吉跟在后面，好奇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诶
那不是溶洞里的那个大姐吗
他又扭头去看卫子辰的背影，大吉瞬间就明白了。
……
卖完了水茄，林绫儿没有马上掉头回溶洞，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米铺门口挂着好几个标有米价的牌子。
怕这些来买粮食的老百姓不识字，还有专门的伙计在牌子下大声叫喊着。
“籼米四百文一斗，粳米是六百文一斗……要买的话要快点，晚了就被人抢没了……”
林绫儿眉心一跳。
昨天听村里人说，籼米一斗二百文，粳米三百文，大家都担心水灾后价格会不会上涨。
这个价格竟然翻了一倍!
即便如此，购买食物的人们还是不少，大有人挤人之势。
林绫儿在那边听到有人问米铺的掌柜:“为什么卖那么贵大家都是邻居，就不能卖的便宜点吗”
掌柜笑着说:“现在哪还有便宜的米啊？你到别处去问问吧，比我们还贵呢！”
掌柜又说:“县城和府城那边的官道水还没退，米粮运不过来，你现在说它贵，舍不得买，明儿再想买，它又不是这个价了!”
……
林绫儿站在人群外侧，心里纠结着。
听米铺掌柜这么说，她下定决心买两斗米回家。
被挤的衣衫凌乱，才终于轮到她。
还没开口，米铺的伙计就挥手对她和后面的人说:“今天的都卖完了，明天早点来。”
林绫儿:“……”
在一片叹息声中，林绫儿离开了，她又去了镇上其他几家米铺，他么仿佛事先约好了似的。
她根本不相信能卖完。
无奸不商，米铺老板肯定是想囤积粮食，以赚取水灾后的黑钱。
这个价格今后还会继续上涨。
在这种时候买米，就是被奸商牵着鼻子走，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林绫儿打算先回去，和赵金二丫他们商量，看大家怎么说。
接着，她看到了停在路旁的马车。
她竟然在这里又看到了那个小男主!
他穿一套玄色的衣衫，腰上系着同样颜色的玉带。
因为背着双手站在马车旁边，所以像白杨一样，背挺得笔直。
小脸紧绷，不苟言笑的样子简直就是那男人的缩小版。
镇上的人看到男孩，都投来惊讶的目光。因为这个孩子太漂亮了。
其中有个胆大的妇人想捏他的小脸，但一看到他那冷冷警告的眼神，就悻悻的收回了手。
小男主后面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长随。
看主从几个人的样子，好像在等人。
林绫儿想和这个小男主搞好关系，掉头朝马车的方向走了过来。
“是谨严吗”
林绫儿的声音，像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抚摸在谨严那张冷冷漠然的小脸上。
转眼间，冰雪消融，春风化雨。
他抬起头那一瞬间眼底充斥着惊喜，林绫儿看的清清楚楚。
但当她真正站在他面前时，他又重新收拢了外露的情绪，小脸再次紧绷起来。
他身后的两个长随正要上前拦住林绫儿，谨严背在身后的小手向他们俩打了个手势。
两个长随见状，互看了一眼，默默的收回了动作。
“谨严，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吗你爹呢”
林绫儿来到谨严面前，弯下身子，眼睛和他平视着。
谨严的眼神软糯地望着林绫儿，“爹爹有事走了，让我在这里等他。”
“啊，这样啊。”林绫儿眯起眼睛笑了。
萧允棠的家境应该不错，从小男主的衣着就能看出来。
她觉得他家教也很严。
孩子都是喜欢玩的，而他让谨严在路边等，他就哪儿也不去的就站在原地等。
“卖糖葫芦了，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喽……”
不远的地方有卖糖葫芦的,老人在肩膀上扛着一个茅草靶子,靶子上插满了糖葫芦。
火红火红的，一下子吸引了街上的孩子们，围着老人仰着小脑袋看。
谨严也往那边看了一眼。
但是,马上又收回了视线。
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舔嘴唇。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两位长随走到谨严跟前，向谨严请示道:“小公子，这里人很多，还是回到车上等一下吧。”
又一个长随对林绫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意思很明显，既然打过招呼，你就可以离开了。
林绫儿弯下腰笑着对谨严挥手:“走吧，回到车上等去，姑姑也该回家了。”
谨严一步三回头,望着林绫儿，眼睛里满是依恋,最后他被长随抱进，马车,落下的车帘彻底切断了他的视线。
林绫儿也打算离开，她明显感觉到身后有视线紧盯着她。
车厢里。
谨严用小手掀开窗帘，从缝隙中探出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绫儿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终于放下了小手。
微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眼中的寂寞。
姑姑没有捏我的鼻子……
她讨厌我了吗
突然，车厢外传来长随低沉的声音:“你这村妇想干什么别纠缠我家小少爷!”
马车外，林绫儿对眼前这两个凶恶的长随和善的笑了笑，“你们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你们家小公子。”
萧允棠和小主人父子俩到底是怎什么来头？怎么他们的长随就跟那惊弓之鸟一样，见谁都严阵以待。
林绫儿心中一肚子的问号，车厢的帘子突然被拉开，一个小小的影子利落地走了下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冷着脸说:“别对我姑姑无礼，退下!”他用威严的眼神看着两位长随。
看着两个长随畏畏缩缩的退到旁边，林绫儿顿时觉得自己这粗腿抱得真爽。
谨严转过身来，眼神里的寒意退去，软软地望着林绫儿，对于她的一去一回，他眼底除了期待，似乎还夹着一丝委屈。
但他的小脸依然紧绷，努力保持着小大人的人设。
林绫儿对这一切早已看穿，她笑眯眯地来到马车前，拿起一串糖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
“谨严，瞧瞧姑姑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是糖葫芦哦，谨严想吃吗”
谨严两眼放光，目光追随着裹着糖霜的糖葫芦。
但小脑袋微微晃了晃，小声说:“……不想。”
林绫儿直接把糖葫芦塞进了他的小手里，并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孩子怎么能不想吃糖葫芦呢不可爱哦!”
“好了，快吃啊，这是姑姑请你吃的!”
……
林绫儿离开不一会儿，萧允棠就回来了。
两个长随马上上前，小声地报告刚才的情况。
萧允棠的眼神有些阴沉，身上的寒气明显加深了几分。
马车在大马路上平稳地前行，宽敞的车厢里，萧允棠望着对面坐着的儿子萧谨严。
穿着玄衣的小男孩，背脊挺得笔直。
萧允棠看着他那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气势，暗自感到满意。
但当目光落在谨严右手举着的一串糖葫芦上时，萧允棠的眉心忍不住微微跳动起来。
“糖葫芦是谁给的”他问。
谨严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谨严，小声说:“姑姑。”
姑姑
萧允棠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惊讶。
儿子一直是他自己亲自带的，除了婴儿时期是由奶娘喂养以外，儿子没有和其他女人接触过。
“姑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眼前立刻闪过林绫儿那张清秀的脸。
“为什么要接受别人给的东西”萧允棠又问。
儿子虽然才两岁，但这孩子比别的孩子早熟。
由于他们父子二人的特殊身份，谨严从小就有很强的戒备心。
除了萧允棠，他不吃身边任何人给的东西!
但是今天，那个女人让他的谨严破防了。
萧允棠觉得这里面的问题很大。
“你是怎么想的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忘了吗”又听到萧允棠低沉的声音。
谨严轻轻皱起眉头，小声说道：“爹爹，对不起，是谨严不好。”
虽然是他做错了，但那只小手仍旧紧紧地握着竹签，不想丢弃。
萧允棠探出身子，接过谨严手中的糖葫芦。
他感觉到儿子的小手在暗中用力地对抗着。
萧允棠眯起眼睛:“嗯”
谨严慢慢地松开手，看着那串糖葫芦就那样到了爹爹手里。
垂在旁边的小手无意识地握紧拳头，小小的胸膛起伏着，像是在控制什么似的低着头。
萧允棠观察着手中的糖葫芦，轻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