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后一口冰激凌
猛然睁眼，天亮了，而正前方的白帘子却被打开了，露出一面白墙和一扇自动门。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焦急的大喊起来：“琦琦？你在吗琦琦？……你回句话好吗？我不小心睡着了，对不起，琦琦你快说话呀！……琦琦你已经做了手术了吗？对不起你回我的话好吗？我好担……”
“我他妈的！你再吵老子就撕烂你的逼嘴！你妈的，老大不小的人了他妈逼的能哭一晚上啊！我操你妈的，真他妈是服了你了……”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雄厚成熟，满腔怒火，从我的左侧传来听得我一愣又一愣。
难道他是医生？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医生？是你吗？我想问问琦……”
男人继续破口大骂：“问你妈呢！问问问，哭叫了一晚上现在大清早又开始逼叨！我他妈的，你要是想死就早说！”
突然！一个没了双臂的男人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我吓傻了，一下打起了嗝，却见他径直的走到我的床前一刻也不停的问候着我的老妈乃至祖宗十八代，可他还不知道，他越是接近，我越加哭的厉害。
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嘴角有道疤痕，他一头棕发，其实不要发火的黄脸还是十分清秀，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脾气很大，他没有双臂，全身只穿着条内裤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他的身上都是白斑，应该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男人就这么张着大嘴冲我嘶叫着，唾沫星子飞的我满身都是，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吃了我。我大哭了许久，终于在他的逼迫之下张嘴道歉，可哪能有用。
“醒了也哭睡着了也哭！还他妈的叫喊什么‘火焰啊！救命啊’，可一会儿又说什么‘烧死我吧！’、‘好冷啊！’、‘救命啊！’，我他妈的真是服你！老子头都要炸了你知道不！活生生的一个人都快被你逼疯了！”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委屈的不敢看他，低头间发现我的肚子已经小的可怜，耷拉下来的皮像摊水一样。
男人又说：“你说你，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没了腿，我他妈的还没手呢你看我哭了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碰到你这么个索命鬼！”
我侧着头不敢去看他，可他还非要从床的左边走到右边来让我继续盯着他，骂骂咧咧后又从右边走到左边，始终要看着我的脸才能正常“输出”。我苦苦哀求，男人却一句也听不进去，直到他骂够了丢下一句：“上辈子真是欠你的！烂人。”才匆匆离去。
可我听到，他是走到了白帘子的左边，躺到了琦琦的床上……
我瞬间明白，琦琦回不来了！一下再次大哭起来，回想昨天晚上我们还在兴致勃勃的聊天，而我还在这里发誓说一定要保护好他，让那些医生得到惩罚……可现在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室友就已经更换。我崩溃的大喊大叫，男人则再次咆哮，直到我又一次被麻醉然后醒来，继续哽咽那可怜的孩子，我才刚刚给他起了名字啊！
我哭了几个晚上？几个白天？起初是为了苗琦琦，之后全是为了自己……我想老妈、我想许文、想思雅，想念外面的一切！我在这里待的太久太久了。
直到被接着麻醉了三次后，我终于没了声响，麻木的看着天花板心如死灰。而我突然发现，我竟然看到了老妈、许文、琦琦还有思雅！我们聚集在我家的小客厅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
我拉着思雅的小手，接受着众人的肯定，一旁的老妈幸福的难以言表只会老泪纵横，而苗琦琦在所有人的偏爱下成了我的弟弟，可怜的小男孩儿有了家人有了朋友，而我也终于看到了他那可爱的模样，那是一张全天下间最最可爱的脸和最最天真的大眼睛……
“0911？喂！0911你他妈的聋了吗？”
我急忙回过神来，一眨眼温馨的画面消失殆尽，一瞬间就看到黄脸的男人又站在了我的床头。我吓了一哆嗦，抽搐间手腕痛的让我叫出声来。
“你看！别他妈的哭了好不好？别哭！”男人警告道，随即用他的左肩膀指了指我的下体，原来那里又湿了。
“哎对了，别哭别哭，给我安静一点，0911是你的名字吧。”男人舔着嘴唇问我，见我没有回答就用脚勾起床前的吊牌给我看，“没错吧？是0911。”
我惊叹的回了一声：“嗯，只是我还以为是0904。”
男人变脸笑道：“嘿嘿，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就是想问你之前躺在我床上的是谁？”
“一个叫苗琦琦的小男孩，只是他……”我缓缓解释道。
“死了，我知道，挖完有价值的东西就什么也不剩了，我们也一样。”男人乐观的说着，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床上好奇的问我，“我每天都能吃到一杯冰激凌，也是因为他喽？”
“每天？！”我震惊的看着他，却见男人嘻嘻笑道：“每天一杯，坚持一周，那女护士说的。”
“不！”我大叫出来，吓了男人一跳，“那是琦琦的！只有他才配吃！”
男人一下怒了冲我骂道：“我操你妈的，什么他的！你眼瞎啊，现在是我！只有我！你明白吗废物东西！”
“那是他拿命换来的！”
“那他妈的又怎样！”
“你不能吃！”
“我他妈的怎么不能吃！？”
“你就是不能吃，那是琦琦的啊！他心心念念，每个周才能吃一次……”
“你他妈的人都死了！你傻逼吧！”
“你不配！你就是不能啊！”
“妈的，你还管起老子了？老子不吃难不成还给你啊！”
我犹豫了一下急忙肯定道：“对！给我！我才适合！”
男人愣了一下大笑起来，不顾我的反抗又坐到我的床边说：“大言不惭，羞不羞啊你？还给你吃，我给你老母！你就吃屎吧！”
我肯定的坚持的说：“我，我和琦琦是最最要好的朋友，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说过！生前要给我分享最爱的冰激凌，现在他走了，那么这些冰激凌也一定是为我准备的！”
“所以呢？”男人愁苦着脸鄙夷的看着我说。
“那都是我的！你不能吃！即使丢了你也不能吃！”
“你他妈的，针对我是不？”
“反正你不能！你不配！”
“我他妈的！”男人扭着腰就是要给我一巴掌，这才发现自己没了双手，气得他跳下床就是用脚来踹我，无奈双腿劈不了叉，只能踢得床架和医疗机器咚咚作响，可就在我继续反驳的时候，左右手又来了液体，我只能看着男人怒骂的嘴脸不甘心的昏睡过去。
应该是第二天后吧，我浑浑噩噩的醒来，奇妙的发现自己竟然再没有进去梦中，而现实的眼前却多了一把椅子，椅子上面正是放着一杯即将融化的半杯蓝莓冰激凌！浓郁的果香还有奶味扑面而来，瞬间点燃了我全身每一个细胞，我口水直流肚子大叫！
“哟！0911你醒了啊！”男人一下从白帘子外钻进来对我说，“还以为这么多麻醉剂够你睡到后天，瞧着你这身体还硬的很啊！哈哈哈，不愧是大财主看上的货。”
我连忙测过头去，厌恶不已，却听男人又说道：“怎么？不反驳我了？”见我还是不理会他，他也没了兴趣不再开口，反而是我的后脑勺处传来了一阵吸唆声，还有烦人的吧唧嘴，害我忍不住偷偷转过头去。
一看，竟然是那没了双臂的男人正蹲在椅子边上，把舌头伸进冰激凌杯中努力吸食！我俩眼大睁，看着即将融化的美味随着他的舌头上下挑拨，左右摩擦的送进嘴里，可还是有太多汁水都从杯口和嘴角洒落，滴在蓝椅子上，再滴到他长毛的大腿上！
突然！男人发现了我在看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连忙背过脸去，只听他得意的说：“啧啧，真甜，怎么会有人爱吃这么甜的东西呢？你说奇怪不0911？”
“你就是故意的！”我厌烦道。
男人有些奇怪的说：“什么故意啊？我怎么听不懂。”见我没有回话，男人便假装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我吃这美味冰激凌呀，哈哈哈，这可是我应得的你忘了吗？让你看，不也是你应得的奖励吗？”
没等到我回话，男人又舔舐了几口说，“不明白吗？昨晚你可算是让我睡了一个好觉呢，没哭一声没叫一句，我不得奖励奖励你？”
“滚！你给我滚开！”我气骂道。
“喂！0911，你可别不知好歹，你知道老子没手还把这东西弄过来有多费劲吗？”
“我不看！你走开！”
“妈的！非要逼我骂你才好？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滚！”我掉出泪来。
却突然感到一阵摇晃，只见男人又开始猛踹我头顶的机器，我大哭起来，转头看着他的笑脸不断挣扎，果然没过一会儿我便再次失去知觉。
……
“0911！0911？臭小子死了吗？喂！醒醒啊……”
一阵吵闹的声音将我逼醒，只见断臂的男人竟然安装上了一对纯金打造的机械手臂，十个手指关节处全镶嵌着一颗颗指甲盖大的钻石！正无情的拍打着我的肉脸……
看到我醒了，金手男人嘿嘿一笑：“活着就好，还以为这回你真死了，不然可就没意思了，0911你还发梦吗？”见我痴呆，男人便又说，“嘿嘿嘿，我要走喽，这是最后一杯冰激凌啦，你快看看。”
只见满满一杯的蓝莓冰激凌出现在眼前，金手男人骄傲的端着杯子晃来晃去，生怕我看不见似的。
“怎么样？依然漂亮是吧，你闻到香味了吗？”
我抿了抿嘴巴连忙摇头。
“哦，麻醉的太多了，希望你没失了味觉，想吃吗？”
我有些犹豫，可看着他白净的脸上满是祥和就点了点头：“想。”
金手男人满意的笑了笑，一下坐在我的床上，拿起杯中的长勺子，小心翼翼的挖出一块紫色的冰激凌就向我喂来！
我大喜！看着快到嘴前的美味连忙张口，不料男人的金手忽然一抖，满满一勺冰激凌就喂到了我的耳朵里，一阵冰冷让我痒极了，连忙转头才从枕头上蹭掉不少，那叫我一个心疼，可又不敢说什么。
“哟！抱歉抱歉，手刚装好还不太稳定，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好好好！没关系的大哥哥。”我急忙说道，伸长了脖子等待。
男人嘿嘿一笑，忽然停了金手对我说：“大哥哥？哎呦呦！瞧你这嘴甜的，这还没吃到就这么会说话，叫我这老脸都害羞了呀！”
“那……那我不叫了。”我激动道，死死盯着长勺子。
却听金手男人又说：“还是叫吧，要不然我走了就听不到了。”
“好！”我迫切地回道：“大哥哥好哥哥，再喂一勺吧！”
“嗯~就是这声音！”金手男人点点头享受极了，又仰着头眯起小眼睛说，“来来来，再叫俩声听听，叫完我好给你喂。”
躺在床上的我一口气叫了十几声，金手男人终于心满意足，高兴的立马挖了一勺再次喂来！
可突然一下子又进了耳朵孔里，他连连道歉，放下冰激凌就是给我擦拭，着急的我赶忙拒绝，要他再来一次：“这回慢点，大哥哥你对准了，一点一点的伸过来，我也不抬头了好不好？”
“好的，这回你就放心吧！”男人笑着扭正身子，一本正经的开始了这场伟大的事业！小心翼翼的把勺子伸进杯中，轻轻的挖上一勺子，然后缓慢转动手腕向我伸了过来！
只见30厘米的距离在缓慢缩短，小勺子上堆满的绝世美味已经芳香四溢！我不停咽下口水，以此为即将到来的美味腾出地方！
20厘米！10厘米！8厘米！我激动的心中直叫，直接伸出舌头为他指明方向！
8厘米……20厘米……5厘米……突然直接变成30厘米！
刹那间金手男人哈哈大笑，一口吞掉了冰激凌！
我愣住了，看着他叼着空勺子，然后用手挑逗着我的下巴轻蔑的说：“哎呦呦，瞧把孩子急得，不就是一口烂冰激凌吗？至于吗？谁没吃过似的对不对？”
我傻了，看着他得意的模样颤抖起来。
金手男人接着吃了一大口说：“怎么你没吃过？我敢肯定你不是生在这里，以前也肯定没少吃！呦呦呦~冰死老子了！”随即一口吐了出来，硕大的冰激凌直直掉在了我的肚皮上，瞬间冰冷的让我掉出眼泪。
“怎么哭了？”金手男人做出无辜的表情看着我说，连忙又挖出一勺递给了我，可我哪还不清楚，我根本就吃不到的！
于是他又装模作样的喂给了我的脖子，又喂给了我的额头，突然一下子冷了脸，像是没了耐心地发火一般，挖出一勺甩在我的胸口上，然后是我的左眼、我的枕头、甚至是我的俩个咯吱窝里这才罢休。
“没意思！”金手男人叹了口气跳下床，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把小半杯冰激凌放了上去，然后丢下一句话便拉开白帘子走了出去。
“要吃自己拿。”
我想着他的话，忍不住的哭了。全身上下各个点位全是冰冷，唯独口中干渴的要死！我能清楚的感到冰激凌的流动，那些块状物的滑落，每一处都让我心如刀绞！
很快我破口大骂起来，可没一会儿就立马停止，这房间里一定有着监视装置，我不能再大叫，否则又要被全身麻醉。
我感受着全身的蓝莓香味，看着肚子上、胸口处的美味冰激凌依然流出口水。我不就想吃一口而已，怎么就这么难？我奋力扭动身子后急忙停下，因为大多数冰激凌已经滑落，同汗水和后背融合……
突然！我发现鼻尖上出现一滴黑色，我想那一定是蓝莓汁！我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去舔，可奈何鼻尖太高，舌头太短，着急的我不停试探，低头想让它留下来，可又发抖的让他倒流回去，我连忙调整姿势这才让那一滴流回原位，眼看就要舔到时我不自觉的笑了出来，怎料一个呼吸，它彻底消失不见……
我放声哭了出来！辛苦半天嘴里还是一滴甜味都没有，我心如死灰！
看着这化为液体的小半杯冰激凌，看着昏暗的天花板、看着四周的白帘子，我心如极冰！
我开始谩骂，骂那该死的断臂男人、我骂这个鬼地方、我骂那个害我来到这里的侏儒——蒙德玛·康蒂、骂那所医院还有医生、更骂我自己！怎会如此无力！
我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