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期待
9月2日 多云
一阵“噔噔噔”的声响把我吵醒，原来是一架无人机在敲击着玻璃。
我什么时候买东西了？
我努力起床，疲倦的打开窗户让它进来，一对小小的螺旋桨刮起了一阵大风。
“苍鹰速递苍鹰速递！”无人机啰嗦地呼叫着，圆圈脑袋对着我的面部就是一顿扫描：“接收人——李恩，确认完毕，请检查包裹是否无误，苍鹰速递愿您……”
我不耐烦的挥手驱散，看着小盒子上的署名惊喜起来。
是许文！
拆开盒子一看，里面竟然是两张“7区骄骄竞技场”的开幕式入场资格卡！
周五，许久未见的老妈一早归来，连续5天的通宵加班终于为她换来一天的休息，她为此开心极了，专门跑到屠宰街买了一整条的巨火鸡大腿回来。
“儿子！想妈妈了吧，今天好好给你解个馋哦。”她一进门就是拥抱，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揉来揉去，让我嫌弃。
老妈快50了，是人们口中的“老年历里的幸运儿”，但尽管7号产物的注射让她的外貌停留在了30岁，可新换的工作不到俩年就把她摧残的不成样子，长长的头发时不时就堵塞了下水道，黑眼圈和眼袋像是从出生就挂在脸上，远超同龄人的鱼尾纹足足三条，消瘦的身子连我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更让我不满的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不过，老妈和我相反，她开朗乐观的心态让人很容易看走眼，她其实挺漂亮的，即使是现在。黑白相间的短发，棱角分明的脸颊上五官标致，而且年轻的时候更美！
我看过她藏在箱子里的老照片，唯一的一张，她穿着一套淡蓝色的长裙，上身套着一件黑色小西装，手提挎包，染成红色的长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金灿灿的圆环耳坠，淡红的太阳镜挂在胸前，独自站在一棵原始的海棠树下等车，一抹斜阳恰好打在她白净的脸上，美极了！杨云漫也不及她，思雅和她比……
“儿子。”厨房里的老妈一边切着鸡腿骨一边问我：“你还好吗？”
“好着呢，你注意菜刀。”我知道她是想问我身上的伤，可我不能坦白。
老妈没再看我转而说：“妈妈工作忙，亏待你了。”
我坐进沙发点开电视，不满的回了句：“知道就好。明天我要和许文去参观竞技场开幕呢，妈，你听说开幕的事了吗？”
“哦，这个啊，听你张姨提起过。”
“到时候可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凶兽出场呢！厉害吧！光是从境外运送它们就耗资千万！更别提抓捕了！竞技场的修建也是史无前例哦！别提会有多隆重了！上万人都要去，门票更是抢都抢不到，许文可真有本事。”我激动地说。
“哦，明天吗？”
我答道:“对呀，我都说过了。”
“哦，你张姨五个孩子都吵着要去，逼的她快疯了。”
我没好气道：“谁叫她贪念补助，不生这么多不就好了？不像老妈，就我一个多么省心。”
“我？能省心就好了，你个臭小子受了那么多伤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省心？”
我撅着嘴说:“哎呀，都是皮外伤，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恢复的可比别人快多了，而且……没什么。”
“什么？你就嘴硬吧，真不愿意告诉我？”
“皮外伤！”我强调道：“不是别人欺负的，是真的！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老妈叹气道“我的宝贝儿子啊，你可是个大男孩了，做什么事情都要保护好自己，决不能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
打开大火，老妈一股脑把巨火鸡肉全部下了进去。
我沉下脸来缓缓道：“没人欺负我，自从那次以后就没了……你，别担心我。”
“好好好，不是他们就好。不过话说在前啊，再敢欺负你我保证让他们全部关禁闭！对了，回来的路上我听邻居说有人从我们6楼跳楼了，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这不好好的么。”我转过头去，生怕她再说起雨夜的事。
“没事就好，这个月工资马上就下来了，你那张床早该换换了。”
“我就该睡在地上。”我不满意道。
“别这么说么我的宝贝儿子呀。对了，你手机怎么不见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立马紧张起来，不断切换着电视节目:“手机……手机摔碎了，在……放学的路上。”
“好吧，也该换换了，是妈亏待你了，先拿家里的旧手机顶一顶吧，不过你要记得接我电话，妈妈只是不放心你，即使发条信息也……”
“知道了我会的。”我打断她说。
料酒、老抽、糖盐酱醋通通跳下锅里。
“嗯，好好好，又嫌我烦。这段时间啊还是少走动，我见街上的机警都增多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再就是呦呦……该死的……”
“妈？”我急忙爬起身去查看：“手又痛了吗？”
“没事没事。”只见老妈正用刀背敲打着机械左臂说：“没办法，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到我这里实在是顶不住了，儿子来，你快帮我抬一下胳膊，接口松了。”
我扳动调节器一看，震惊道：“全是浓水！”
老妈放下菜刀说：“拿纸巾擦擦就行，只要肉没烂就好。”
“都发脓了这还不算烂啊！”我气道:“真是服了你了！”
“来来来，你到这里来，从这里，对，用力推！对就是这里，再转一下，呀呀，轻点轻点，没事没事，再试一次。”
“咔”的一声，老式机械臂回归原位，老妈长长出了口气，转动着胳膊伸展着钢铁五指，这才放松下来。
“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让它一直发炎下去吧，我……”我刚想说出礼物的事儿，可一想到生日就在后天又憋了回去，决不能提前，要不然她就不会感到意外，我想要的效果就没了。
老妈用围裙擦了擦汗笑道：“那也比没了左手好啊，没事了，你只要给妈妈好好读书就够了，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去吧，去看电视，大餐很快就好。”
刚说完她又想起什么对我说：“哦！是时候换药了，抽屉里有新的膏药，你先自己涂一下，剩下的我帮你弄。”
“当初你就不该救他！”我气道，回想起老妈当时没了左手臂的可怕场面，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傻瓜，那可是人命呀，活活生生的人我怎能见死不救。”老妈又拿起菜刀切着葱和蒜说。
“那你也太亏了……”我喃喃道。
“没事没事，这不照样给你做饭，义肢还是很有用的，你快去换药吧，等你换好就可以吃了，今儿个的鸡肉可要香了！”
“你就倔吧！”我不满的打开抽屉说。
回想三年前，老妈还在中带区域的一个罐头加工厂上班，工厂里的切割机器人突然发生故障，不受控制的挥刀乱砍！而老妈为了救下工友自己却挡了上去，结果不慎失去了左臂。
可后来，工厂为了把事情压下去偷偷买通了工人甚至是法院，硬生生把事故写成了“员工操作不当”，结果就给老妈补偿了区区三万快的慰问金。
老妈出院后才得知情况，愤怒的她带着工友就去理论，最后只能起诉，可贼人们的手段一模一样，结果也只能以失败告终。后来，也许是那被救的工友良心发现，给老妈装了这二手机械义肢就再见不到人，心灰意冷的老妈这才专职到了现在的电厂工作，每天起早贪黑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那时候的我不懂，但现在我明白，她只是又掉进了压榨人血的机器里。
一顿丰盛的鸡腿大餐让短暂的上午香气四溢，热气腾腾，在属于我们俩个人的小家里演绎着难得的幸福，老妈笑的很甜，直到一通电话打来更让她欢喜起来。
我大口啃食着骨头，恨不得把骨头全部嚼烂咽下去，却见老妈又换上了工作服！一套淡蓝色的工人套装，面罩、手套、呼吸过滤器，还有备用的紧急吸氧罐，臃肿的衣服让她看起来胖了不少。我皱起眉头连忙问她：“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还要去！”
“没事的，你好好在家养伤，好好学习，老妈很快就回来。”她一边调整一边说：“一个临时工作，很简单，重要的是工资翻倍啊！哈哈，机会难得！”
“又翻倍又翻倍！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悦道：“你就倔吧，这才回来几个小时，早晚把你累趴下就知足了！”
“别生气么。”老妈梳理完头发，嚼着常吃的血压药说：“妈妈爱你哦，快高考了，妈妈给你加油哦！哦对了！药一定要吃，药膏也别忘了。”
我不耐烦的啃着骨头没有回话，眼看着她匆匆挥手离去，香味一下子没了个干净。不过，孤零零的我还是将最后一点肉汁吸干，才缓缓起身，一股脑的将锅碗瓢盆放入洗碗机里便躺回卧室，塌陷的小床依旧舒适，盖上我的花格子毛毯迅速消食。
多好的人间美味，等我有了钱了我一定一次吃一整只巨火鸡，天天吃顿顿吃！吃个够！让老妈也吃个饱，让她再也不要因为什么工资翻倍而激动！
白云依旧，蓝天多彩。
我端起课本，又放下，还是掏出藏起来的机械手臂立马开始操作。
夜半时分，在调整完最后一根传导线后，我满意的欣赏着自己最好的作品:
灰白色的碳化塑料外壳，硬度足够，分量还轻，肯定能大幅度的减轻老妈的负担！关节活动自如，五指更是栩栩如生！而且我还刻意在食指的第三关节上镶了一枚小小的石头，这是她抽屉里的那枚戒指上的，她肯定喜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只看不戴。还有还有，手腕上是我设计的标志，一个用字母“n”构成的图样！而肩膀上刻的则是她的“l”，她的姓，延传给我的李！
我兴奋的捧起义肢爱不释手放声欢笑，真是多么精妙的作品，小巧而精致，想想她后天看到的表情，又要像亲吻小孩儿一样吻我的大脸，多么幸福！
突然，我定住了身子，礼物怎么能没有包装呢？就这么光溜溜的拿给她多没意思！于是我翻来覆去的找了个合适的纸盒子，小心翼翼地把义肢装了进去，又在上面系上蝴蝶结，藏在衣柜里面，再不能放到床下，会被我压坏的。
直到座机铃声响起，我才从喜悦的幻想回到现实。跑到客厅一看，竟然是思雅！她主动给我打来电话！这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我激动坏了连忙接起。
“恩。”思雅喜欢这样叫我。
“我在我在。”我激动道。
“你在干嘛？电话都不接。”思雅埋怨起来。
“没有啊，我我我一直在家。”
“你手机丢了吗？打过去怎么是个老男人的声音？”
“老男人？没有吧，我手机摔，摔坏了。”
“行吧。”
……
“恩。”
“我在我在！”
“你能不能……，就是……”思雅意外的扭捏起来。
“能！你说。”
“后天陪我去趟……去趟黑街。”
“能！没问题！”可我回头一想，疑惑问道：“黑街？”
“对，你不想去就算了。”
“我去我去，只是那里挺危险的，出了名的，思雅你去干什么呢？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才没有，别问那么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去不去么？”
“去！肯定去，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好，记得穿我送给你的t恤，我们到时候联系。”
“好！没问题。”
说着她就要挂断电话，我突然想起快递的事忙问道：“等等，思雅你明天有事吗？”
“怎么了？”
“明天有个开幕式，咱们7区竞技场的，你应该知道吧，我想……”
“你要去吗？我可不想看那些打打杀杀，太残忍，没意思。”
“好吧，还是打算约你一起的。”
“肯定是苗许文带你去吧，没事，乖，你就和你的好兄弟一起玩去吧。”
“思雅，你明天，要是，没事了想来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好吗？还有表演呢！请的可是国家级的表演团，叫什么……”
“行吧，我到时候看。”
放下电话，我开心的大叫，整个人直接起飞！明天！后天！都将是幸福的一天！
取消计划真好！
思雅啊！我是终于可以见到你了，我们真是太久太久没说过话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好想好想再牵起你的手，把你抱在怀中听你给我撒娇，我爱死你嗲嗲的声音了。看着我们曾经的照片我yy着种种相遇，练习着不敢和没有说出的话，只是……我突然想起兰桑的电话：
“……你的心上人都跑人家床上去了！……”
瞬间低沉起来。
不！
兰桑看错了，绝对看错了！那绝对不是她！或者是……兰桑在骗我！没错！他就爱捉弄我，这事儿一定是假的！
这么一想我安下心来，躺在烂床上一个劲地期待着。
明天！
后天！
是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