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嘶鸣
恐惧如洪，我需要黑暗！我想要回家！
我颤抖着双手眼看就要遮挡住这该死的缝隙，可许文却拉回了他们，然后死死抓住，他嘘声安抚着我，用力抓着我，叫我别动，叫我大口的，轻声的深呼吸！
那人的机械脚我看的是一清二楚，他向左移动又开始向右奔跑，扬起的尘土吹进了黑暗里，让我的泪水更有了倾泄的理由！
“他妈的。”
“大哥，再没其他人了！”
“好好找！要是出了差错谁他妈的也逃不过！再找！别放过任何地方！你去那垃圾顶上去！”
“去了，都看过了！”
“是啊大哥，不可能会有的，肯定就是这俩老家伙。”
“他妈的给我过来，把这老头拉出来！”
“你去那边！快动手啊！”
“快点！直接把衣服撕开！听到没有！”
“耗子！大哥叫你动手呢！”
“妈的。你怎么不来？”
“少废话！不想躺在这儿就他妈的快点！”
“哎呦呦，臭死人了，真他妈的恶心！”
“找到没有？”
“大哥问你话呢！你倒是放个屁啊！”
“别急么大哥，黑灯瞎火的，我这不是在找呢。”
……
时间漫长的仿佛在经历一个世纪！我突然想起那一座座垃圾铁山，我确信那就是坟墓！而且将会是我的坟堆！
只听外面传来了嬉笑，可我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笑的是那样开心！
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想象，想象他们发现我们时的那份喜悦！那双发光的眼睛下一定是嬉笑恶毒的大嘴，里面全部都是恨不得把人咬碎的牙齿！他们会伸手进来抓我，而我麻痹的四肢只会一动不动！更可怕的是直接捅进刀来……
难道，才刚完成第一件事后，我的目的就要被别人实现了吗！
我好想回家，好想回去见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她会原谅我的，一定会！她根本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送她礼物……
“岐爷！”
“发现什么了没有？”
……
转眼一看，瑟瑟发抖的许文手里竟然握着一根铁棍？哪来的铁棍？我听到他大口喘息，眼睛死死盯着缝隙，他的身子正缓缓拱了起来，压的袋子发出可怕的声响！他要干嘛！
“找遍了，只有他俩。”
“你确定吗？”
“我肯定啊岐爷，您放心，有兄弟在绝不会连累您。”
突然！
有什么东西滚了到了缝隙前面！定睛一看……李逵爷爷正俩眼注视着我！
紧接着，一阵手机铃声宛如炸弹一般爆响起来！
只见许文拿着铁棍怒不可恕的盯着我！瞬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恍惚之间我好像接受了一切，紧紧闭上了双眼……
轰隆隆的耳鸣之后，却听这声音并不属于我，更不是许文，而是来自外面！我冷汗直冒，胃里一阵恶心！
“呦！命还真硬呢！”
“他妈的吓我一跳！”粗犷的男人咆哮间尘土飞扬。
“爷！就是这老头的！”
“啊呦，上面这学生妹还不赖呢！老家伙还有女儿？”
“闭嘴！”粗犷的声音斥道转了音调忙问：“岐爷，您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
“岐爷？发现什么了吗？是这老家伙拍视频了？”
却听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遍接着一遍:“叮叮叮，叮叮叮……”
“没错完活了，撤吧岐爷。”
……急促的摩擦声后，几只大脚从李逵爷爷的脑后闪了过去……
“岐爷！什么意思？”
“我们辛辛苦苦……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妈的……”
只听声音雄厚的男人猛然怒喝一声！
“啊！”的一声惨叫爆发出来！
“耗子！”
“不！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给我上！我操……”
只听一阵疯狂的嘈杂和嘶叫，让我的耳朵再无法分辨。
许久以后，一切仿佛回到了平静之中，躲在黑暗里的我渐渐的听到了水声的敲打，在铁皮上、在塑料上、在木板上、在李逵爷爷不会眨动的双眼上……
是雨，下雨了。
奇迹，从没有在我的身上发生。
奇迹，那都是卑鄙之人的鬼话！
黑云压城，细雨连绵，垃圾之地汇成了条条细水，如血管一般蔓延开来。
许文狠狠的扶着我，拽着我，拉着我，迈过散碎的四肢，跨过前面三具陌生的尸体，便开始一路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腿软的我终于摔倒在地，而雨下的越来越大。许文扑通一声同我一起跪在了地上，他看起了天上的黑云，我则把脑袋颤抖的磕在了铁板上。
一声雷鸣突如其来！仿佛是吹响进攻命令的号角，我们瞬间嚎叫起来，可嘶鸣的声音哪能比得过这惊天雷电……
雨声漂泊，递加的凉意逼的许文瑟瑟发抖。一路走来，从弘大嘹亮的哭喊终成了我一个人还在孤独的抽泣。
许文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我不敢闭眼不敢停步的紧紧跟着，出了铁门，穿过张牙舞爪的狗尾巴草林，明亮辉煌的都市，在雨中展现出了别样的风景……
道路幽暗而深邃，前面发着腥臭的屠宰街里却灯火通明，那商店里的男女正在叫卖吆喝，冷雨的到来丝毫影响不了半分热情。
形形色色的陌生人在来回往复，许文停下了脚步在等我跟上才继续前进。我机械般的挪动沉重的步伐，看着油腻腻的街道心如死灰。
俩个提刀的屠夫倚在案边，喷着唾沫大口喝着烈酒，全然不顾一旁的女人如雨般的责骂；身穿雨衣的男人指着店家的黑箱子，同绑在桌板上的巨火鸡大声嘶鸣；单轮的运货机器人迅速从街道穿过，溅起的泥水和黑油让人叫骂不停……
那女人终是爆发了！酒瓶子碎在了屠夫头上，大手之下鲜血喷涌，砍肉的屠刀掉到了地上，鸡叫连天，雨衣男人幸灾乐祸，机器转动的声响迅速加入其中，流血的男人扑了上去，打翻了水桶，撞倒了案板上的肥肉，女人尖叫起来四处逃窜，店里的机器伙计跑来制止，却倒了大霉……更多的行人停了脚步，更多双眼睛迅速汇聚。
无神的许文终于抬起了头，他痴痴的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拉着我就是开跑，冲开障碍，穿过人群，只见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儿坐在一个脏兮兮的机器人肩膀上，正向我们竖着中指。
我们跑啊跑，比那些铁箱子里的凶兽还要“幸福”。
……
无声的闪电划过天际，外环工人的住宅区可算到了。
许文在垃圾桶边脱掉了湿透的衣服，纤瘦高挑的他只穿着裤头蹲在了街边，颤抖的双手缓缓取出了压扁的烟盒。
我靠近过来用身体挡住风雨，明火瞬息，浓浓的白烟吐了出来，使苍白的许文显得更加清冷和白净。
可他骗了我，他说他再也不抽了。
我想像他一样蹲下身子，却一弯腰坐在了马路牙子下，湿衣泡进了积水，好在是让胯下更加清凉，但排泄物的恶臭却散发出来。我想起身，硕大的屁股却像粘在了地上，一下！俩下！还是起不来，我只能乖乖的接受事实然后继续哽咽……
一根压扁的香烟递到了我的眼前，许文又抽出一根，默默的自己点上。
我接过火来，一下俩下三下，来不及了，细雨湿断了它，我大声的哭了出来，却见许文将嘴上的烟递给了我，然后自己再抽出一根。
淡淡的白烟在我们头顶上飘起，可终究是败给了雨水，迅速消散。我留着口水一边抽着一边哭着，羞愧的看着低落的兄弟说不出话来。
直到烟头灭了，许文缓缓起身，他说：“你的家到了，我的，还很远。”
清冷的路面灯光幽暗，排列整齐的住宅区里几户人家还有着些生气，窗上的人影时而走动，时而相吻，时而抽搐不停。
我一个人呆坐在原地，任雨水洗刷着身体，黄色的液体从俩股之间流出迅速在胯下溶解，我似爬非爬的挪动屁股，却给下一滩倒霉的积水带来了不幸。
我心灰意冷，我也该走了，可我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突然！有人的声音传来，一个女孩从远处的拐角出现，我吓的连忙并拢双腿，竭尽全力的想要……
只见她畏畏缩缩的回头查看，像是发现了什么怪兽似的在路上奔逃。该死的，她还是看到了我，竟转头向我跑来！
短发飞舞短裙飘荡，她的脸上挂上了惊喜的欢笑！
“别过来！别过来！”我心里不停的呐喊，可穿了黑色丝袜的双腿一下就到了跟前！
我却打起了饱嗝！
“救命！他要杀了我！”女孩急切地对我说道：“大块头！快帮我拦下那个人！”
我尴尬的看着满眼希望的女孩，她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很是漂亮，尽管浓妆花了，胸前的吊带也断了。
“求求你了快帮帮我！他要强奸我！要杀了我！”女孩急切的对我说道，俩眼立马掉出泪来。
只见一个男人从拐角出现，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疯狂的向这边跑来！
女孩拼命拉扯着我:“就是他！大块头快给我干翻他！只要你救了我什么都能……”
可下一秒她就傻了，盯着我屁股下不停渗出的黄色液体，立马捂住了鼻子，面容瞬间扭曲，整个人开始后退！
男人跑的真快！一个飞脚瞬间把女孩踹倒在地，可怜的她抱着肚子痛苦呻吟，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遭到男人的拳打脚踢！
“住住住！住手。”我颤抖说了出来，可原本高昂的声音到最后却没了音信。
愤怒的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沉下脸来，却被愤怒的女孩反手踹了一脚！顷刻之间，嘶叫和哀鸣响彻整个街区！
“别别，别打了！对不起……”坐在水池里的我大声哭喊出来。
只见那男人猛的一把抓住女孩的头发，将她了提起来，抡起胳膊狠狠给了一巴掌，这才男人大步向我走来，可没几步他也停了。
没错，他看到了，尽管我俩手不停的推散周围的黄水，可他还是看到了，他放声嘲笑，饶有兴致的回过身去又将女孩提起，捏着她的脸指着我，笑个不停。
嘴角流血眼眶发青的女孩却愤怒的冲我咆哮：“吃屎喝尿去吧废物！去死吧你！”
突然男人又给了她一巴掌，打的女孩更加气愤，不停冲我骂道：“混蛋！废物！老子瞎了眼了求你！我去你……”
男人哈哈大笑，又是一巴掌扇在女孩脸上，提着她的头发来回玩弄。女孩终于哭泣，拽着男人的裤子开始求饶：“放过我吧宝贝，宝贝我错了，我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跑了，我爱你我最爱你，我还给你赚钱，真的真的！宝……”
“我去你妈的。”男人笑着一把推开女孩，竟然直接拽着她的头发走到我的面前，一把将她推到黄水之上。
“喝了它！”
我大哭起来，模糊的双眼看着爬在跨前的女孩，她抬头看向我，我连忙避开目光，抬头看向男人：“不，不要，不，求……”
“喝啊！你他妈的！听不见老子说话吗？”男人冲女孩咆哮。
我再次伸手哭求：“对，对不起，求，求求你了，别让她喝，我我我替她……”
可愤怒的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一脚踹在女孩身上，吓得我全身剧烈的抖动起来！
“妈的！给老子舔！”
黄水荡漾，新的雨水还在不断加入，低头的女孩哭出声来……猛的呕吐！让新的液体融入其中。男人终于满意，放肆的哈哈大笑拍打着我的头乐道：“不够不够，这点可不够啊，没喝光怎么证明爱我呢？你说对不对啊屎猪？爱情可是人类最伟大的情感！爱情是那最最美妙无……”
男人说着说着被自己逗笑，一只脚踩着女孩的屁股和腰部来回晃荡，让女孩再次吐了出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我一样全身发抖。可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可恶的大脚直接踩到了女孩头上要将她压下去！
我一边嘶叫着一边拽他的裤腿，连连求饶，可哪能有用，我赶忙将左手伸向女孩的脸上，想要堵住那恶心的液体，怎料剧烈的疼痛传来，我大声嚎叫连忙要抽出左手，却被女孩咬死不放。
男人受惊后撤，怒目瞪着我抬脚就要踹来，我下意识右手格挡，怎料大手一挥男人直接被拍倒在地，我吓傻了，痴呆的看着沾上脏水的男人连连道歉。
却见女孩松开嘴巴转过头去就是嘲笑。
我急忙哀求起来。
恼羞成怒的男人跳将而起，急忙脱掉外套甩在地上，二话不说，一个飞脚迎面而来！眼前一黑，恍惚之间我听到了窃窃嬉笑……
窗外雷声作响，暴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和金属建材上。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爬了起来，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竟然回得了家！
我瘫软地躺在小床上，看着椅子上的衣服不停地滴着脏水，像委屈的眼泪一样缓缓流淌。尽管身体疼痛，尽管疲惫不堪，可我任然久久不能入睡，脑袋里突然很乱却又转眼静的可怕，反反复复交替不断……
为什么？是煎熬吗？
该死！
那女孩是多么可怜！是多么需要我的帮助！哪怕是懦弱的我能够及时站起来也好……
我突然想起了王爷爷，那个和我一起捡垃圾，一起坐看夕阳，一起写诗普词的老朋友，就在数个小时前还救了我们性命的可怜人。可他死了，他的头和李逵爷爷的脚滚到了一起，明闪暗雷吓的我们都成了痴呆，但我依稀记得，每一抹刺眼的鲜红，雨水冲不尽的画面！
我突然想起了愤怒的呐喊！在闪电之下！在嘶鸣之中！在尸体之旁！
一胖一瘦的俩个人，说出了同时却不同的话！
“我要抓了他们！通通流放！”
“我要杀了他们！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