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乐园
8月39日，闷热多云
学校位于我们7区的中带，是一所不折不扣的高级院校，我能在这里上学也多亏了老妈没日没夜的工作。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并不需要那么高级。
从学校走到乐园至少要三个小时，当然是我不会累的情况下，可这怎么可能，每块脂肪都在喊着要休息，特别用汗水催促着我。
我在肩膀上挂上背包，使劲加快脚步，勉强才能让一旁的许文走的自然一些，好不至于挪步。
但为了这第二件事儿——老妈的生日！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于到了十字路口，也就是说还有不到500米再俩个红绿灯的距离。我像洗了澡一样，可反观背着大背包的许文却是汗都没有，要知道那里面可是装了此行的大家伙。
路上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机器人、形态怪异的人在逐渐变多，而喷气式轿车、电车则在减少，唯独不减的是我最喜欢的蜗牛型独轮出租车，这种优秀的交通工具实在是漂亮又实惠，但对我这种人来说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没办法，就像远处的高楼大厦一样……哦！还有人造穹顶屏障1和7座魁牛巨盾2这种史诗级的产物，更是望尘莫及。
许文伸了伸懒腰，把散落的长发重新扎了起来对我说：“呆子你看，人行道上的护行升降栏被拆了。”
“嗯，已经第6起了，听说一家5口全没了，取消安全锁定的母亲最惨。”
许文叹了口气说：“我很看好这装置的，没曾想成了隐患。”但他转头气愤道：“就因为总有人无视规定，开着车灯都看不见，那么醒目的红灯！明明就有自动驾驶非要逞英雄。哎，机器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比人类强，这不可否认！可惜了那几个孩子，不然……哎，他们还能看看那精致的护行升降栏。”
我沉默片刻，看了看漂浮的五彩乒乓球们说：“是的，上面画满了涂鸦，很漂亮。”
绿灯亮了，真是短暂。
却听许文又感慨道：“得有多少人丢了工作……政府也挺难的，你说是吧？”
资源回收处理站，人们口中的垃圾厂，位于我们7区和6区的接壤处，两个区域共同建立的处理站。里面堆满了两个市区运来的废料，数不胜数，淘汰的家用电器、废旧车辆甚至是被遗弃的机器人也能在这里找到。因此，它其实是个致富之地。
我喜欢这里，这里距离我家不远，更是我儿时的乐园。
我还记得那年4岁，我同许文第一次发现这片新大陆的景象，那种喜悦难以形容。我们还在此搭建了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记得我们叫它：赛博坦，还有一群早已忘却的小伙伴，与他们争斗打闹好不快乐。哦！是为了地盘！还有次是为了一张旧时代的光碟。
只是后来都变了，基地也消失不见，去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我还在此游荡，因为乐园也变了。
我们沿着小路走过7区的特色屠宰街，穿过稀疏的好像由狗尾巴草变异的杂草林子，便能看到那低矮的砖墙正式分隔了乐园与城市。我们推开锈迹的小铁门从这里进入，像正常人一样无视着“危险”、“禁止入内”等等的烂牌子标识。
一座座垃圾推起来的山脉冲入眼帘。在这里，就得由我带着许文前行了。
我们摸索着大大小小的金属山丘，开始搜寻一切有价值的宝贝，当然，许文只是做做样子。
“你还记得上次‘清整’3是什么时候吗？”许文踢开垃圾上的塑料瓶问。
我仔细想后回答道：“上次是3年前吧，然后是……5年，7年前的样子。”
“哎，看看这都臭成什么样子了，黑乎乎的菌子球都成堆了，下水道还通了进来，臭水养着杂草怪植，真是没人管了，想当初这里多么干净，哎，至少垃圾会分类处理啊。”许文说着继续收紧防毒面具。
我伸手把5只乖巧的乒乓球送进蓬乱的头发里说：“没办法，‘清整’停了，早已经成了无人管辖的地区，就剩下那几座装模作样的处理厂了。”
“哼！根本不用想，肯定是6区推脱，7区拉扯，谁都不愿承担责任和费用，一帮子吃干饭的家伙。”
我点头笑道：“是啊，但好在没人清理好东西也就自然变多了，挖掘的价值就更大，有次我还捡到了一套神经传感器呢！卖了不少钱，那可是稀罕东西。”
“最贵也超不了300，也就只有你这呆子还受得了这种破地方，我真是打死也不会再来了。”
“哼！富家子弟，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稀罕这里的可不只是我，还有他们呢！”我坏笑着指着不远处对许文说：“就在那呢，你仔细看看。”
只见小路边上的掉漆废车里正坐一人，浓密的大胡子从破口的老式防毒面具里钻了出来，头发却掉的一根不剩，枯枝似的灰色双手耷拉在方向盘上，衣服更是与环境融为一体，空洞洞的昏暗眼睛正上下打量着我们，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突然：“啊~”
大胡子老人嘶哑的叫了一声，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存在似的，吓得许文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并用的不停的向后靠去，直到撞到身后的铁皮，打到脑袋才停下。这难得的狼狈模样让我笑得合不拢嘴，眼看他要生气赶忙跑去安抚道：“许文，别怕别怕，他在向我们打招呼呢。”
牙关打岔的许文问我：“死死，死了吗他！”
“当然没有呀。”我拍了拍他身上的土说：“不过，快了……他们都快了。”
“他们？”许文看着自己白t恤上的脏印子，沾了污泥的手问。
“对，我见过100多个不同的面孔，不过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毕竟，这里很大，还有6区的存在呢，这几年来我去的地方也不多。你还好吗？”
我勉强拉起苍白的许文，独自向老人走去，打开背包里的袋子，掏出三个菜包子从挡风玻璃上递给他，他立马丢掉防毒面具，像抢劫一样吃了起来，大胡子上全是油。
我拒绝老人的再次伸手后，摆摆手以示道别，这才带着许文继续向里进发。
许久之后许文的面色恢复过来，拉着我问：“别告诉我你带的包子都是给他的？额，他们的？”
一心低头翻找宝贝的我只好解释说：“当然不是，我们自己也要吃呀，找宝贝是个辛苦活儿，但给他们的也是必须的，就当是过路费了。”我收起一块旧手表接着说:“他们和这里一样，都没人管了，自从‘清整’停止就不断出现，所以你没见过，那时候你早不来了。”
“哎，可怜人。”许文叹气道。
我点点头继续解释说：“起初我也挺害怕的，后来才知道大多都是处理厂的工人，以及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没办法。时间久了我们都熟了，他们只是些老人，老的不成样子，腿脚灵活的还能变卖些捡来的东西简单维持温饱，但大胡子爷爷没了双腿只能一直坐在车里，非常可怜。哦！许文，他们都不会说话，所以有人叫他们‘无语者’，当然这只是最好听的称呼。”
许文驻足问道：“疾病吗？还是……规矩？怎么不说话？”
“因为没有舌头，被工厂老板……还有他们自己……给割了。”
“这种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都会死的！”许文突然气愤地说。
“是的，就在上周，m爷爷和k爷爷没了，我看到他们的尸体倒在……”
“尸体？李恩！不是说了今天来吗？你怎么又自己乱跑！”
“我……”
“怎么？你还给他们起了名字？m和k？”
“他们又不会说话，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就……”我委屈的低下头。
许文气道：“要让你妈知道了非宰了我不可，你知道你妈的彪悍！到时候我们俩都要倒大霉！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我转过身去：“我……不危险。”
“瞧瞧这环境，我就不说别的……这里的有毒气体严重超标，已经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烟瘴，一片又一片的低压区，都出现了上升气旋啊！还有，流动着的不知名的恶心液体，到处漂浮着有毒菌子，以及那些变异的植株，有多少是网上没见过的！你喜欢生物学，难道就不懂其中的危害吗？你好好看看这里！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说完气愤的许文直接踹了一脚旁边的废旧电视机。
只听可怕的玻璃破碎声音后，电视机里流出一股黑黝黝的液体，一团粉红色的菌子球一下扑了出来，吓的我们连连后退。
许文震惊的指着里面说：“这是什么东西！电视机里怎么会有把菜刀？上面的这是血吗？李恩啊！”
感到委屈的我没有去看他，不知所措的发抖起来，只好蹲下身子自顾自的继续翻找。
“呆子？……李恩？哎，哎~算了，你跟你妈一样的倔，我告诉你！找到义肢以后再也不要来这种鬼地方了。”
我大口喘着粗气，一点点爬上铁山，全身像洗了澡一样，但心里欢喜不已，还没到目的地就收获了俩块机械手表还有一块崭新的电子芯片呢！
放眼望去，千亩的荒地是一堆又一堆的黑色山丘挤在一起，一座连着又一座，我真羡慕先祖们能够爬山远望。许文说：“这就像是突变蛤蟆身上的脓包！又丑又恶心。”
我说：“这更像一座座旧时代的老坟堆。”
我大口咬着菜包子，五彩乒乓球们趴在我的胸口上缓慢进食。
我递给许文水说道：“以前，人类会将死者埋葬在土里，以求入土为安落叶归根，在一系列奇妙繁琐的仪式之后封住棺材，下葬盖土，堆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土包。当然也不全是，葬礼的方式、种类也很多样，立碑刻传，还有放置十字架的，而有的会栽一根细长细长的木棍，上面系着一缕白色的碎纸带，叫‘引魂杆’，非常有意思，不过这只是当时民间的一种风俗罢了。你想想多么丰富，不像我们现在，推进去拉出来，化为白灰，装进盒子里就没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我不知道吗？需要你解释这么多吗！吃着包子还非要说话，你是诚心想吓死我吗？”许文嫌弃的吐出一大口水来。
我像是骄傲的说：“比这恐怖的多了咧，我是不怕。”
许文不耐烦的嚷道：“哎，你平时要这么胆大就好了，瞧你现在说话一点都不卡顿，哎，快找吧，真的是下不为例！”说完他慌乱的爬下铁山。白色t恤上一块又一块的深色印记，我知道那是汗，但肯定和我的不一样，那是冷的。
高阳渐渐收拢，斜射来的光线让本来没多少光照的乐园成了黑压压的一快又一块，显得沉闷又压抑。
许文更加难受了，拿着手电拉着脸，时不时的观察气旋区域和沼气流动，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天要黑了，快乐的时光真是短暂！
“快了快了。”我大口喘着粗气擦着汗水：“就在这一片，上周我就发现了的，完好的机械左臂，那机器人就被压在集装箱下面，我能找得到的，相信我……”
“磨蹭太久了，不该这么晚的。”许文停了下来，双手握着铁棍环顾四周说：“呆子，我快找不到方向了，我们会不会……”
我后悔了，我不该故意吓唬他，他的脸色很难看，像脱水一样整个人虚弱的快走不稳了。“许文，你还好吗？你要不先歇一歇。等我找到了立马通知你？”见他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我一边翻找一边继续安慰道：“许文，我可是你的肉盾，你的靠山，我会保护你的，这话可是你说的。”
“哎。”许文疲惫的笑了一声，放下沉重的背包在旁边的铁皮上坐了下来。
终于！在捡来的台灯照映下，一堆崭新的大木桶架子后发现了我的目标！破旧的集装箱下压着的正是我要找的破旧机器人！我激动的爬到底下，推开遮挡的木头，擦掉机器人手上、半个身子上的油污，检查一番，那手臂完好如初！兴奋的我大声呼唤许文的名字。
“b……b-06型机器人，罕见的家伙！”脸色发灰的许文也终于激动了起来，立马检查起了手臂：“确实完好！漂亮的线路组合，内骨和外壳也都没有损坏，尺寸可能略大，不过阿姨能用！对！肯定能！”
“嗯嗯！这东西肯定非常值钱！”我开心的连连点头，急忙推开周围的烂木头，一点一点的清理出一小片场地供我们使用。
许文从大背包里取出小型切割机，然后插到组装的便携式手摇发电机上。点头示意，立马开始了切割任务，许文主刀，我就在一旁不停的摇动电机为他提供能量！一阵电光火石，跳动的光点像我的汗水一样飞洒，轰隆隆的机响，土匪般的欢笑，让5只乒乓球都开始像音符一样上下浮动，我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开心极了，这种感觉谁不是吗？
可惜除了这只手臂，再没什么有用的了，其它部位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它是一台拟人型机器人，也应该是模仿了成年男性，人型的头颈和人一样灵活精巧的四肢，不像大街上的那些方脑袋、圆脑袋，小不点和细高个儿，笨拙的一看就是块铁疙瘩。
“呆子！”
突然，许文停下来大喊了一声，吓的我被转动的摇把打到了双手。
“有人！上面有人！呆子快停下！”许文惊恐的喊道。
我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急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木架子上方竟出现三个人影！
等等！
他们要干嘛？
为什么要举起手中的长矛！
那架势！
不好！正对准了我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