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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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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来喜瞧见秦相面无表情的进了寝殿,又冷着脸出了寝殿,心中一下生出无限感慨。

    但这也是他头一回从秦相脸上瞧出了别的表情。

    陛下依旧没出来,崔来喜候在那边上,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阴阴地冒着冷汗。

    “陛下同质子如此亲昵了么?”秦敛书站在窗边,指尖捻着木芙蓉的花瓣,依旧风度从容。

    崔来喜看了眼花,欲言又止。

    那木芙蓉是秦相送给陛下的,陛下向来宝贝得很,从来不让人碰。

    崔来喜隐约感觉到,秦相对待温雪镜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原先秦相都是称质子为晋国皇子,亦或是雪镜公子。

    今日却明显的表现出了不喜,甚至恶意。

    但也难怪,有谁会看见自己的情敌还满心欢喜呢。

    秦敛书指腹似是爱抚一般触到了木芙蓉的茎叶上,他嗓音依旧温润:“崔公公,你说呢?”

    随着秦敛书说话的,是指甲破开、掐断绿植根茎,汁水溅出的声音,崔来喜一瞬觉得头皮发麻。

    崔来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道:“奴才愚钝,不敢妄议。”

    秦相却许久没说话,崔来喜头也不敢抬,能察觉到秦相转了身,似是在俯视着他。

    崔来喜冷汗潸潸,几乎都快把衣衫浸湿了,身体也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

    十六金榜题名,弱冠之龄出将入相。

    兴许全天下也只有陛下才会觉得秦相温润可亲好说话。

    商洛然一寻过来,便看见崔来喜扑在地上,秦相站在红窗边、小几旁,白皙如玉的手上还捏着朵胖嘟嘟的木芙蓉。

    商洛然下意识地往窗边看去。

    但掐丝珐琅凤纹花口瓶中原本花团簇簇、开得热闹喜庆的桃粉木芙蓉,蓦然秃了一小块。

    可恶。

    他一直很喜欢这花,连浇水都是亲力亲为,不放在别的地方,不让风吹也不许日晒,只为了这花能开得好。

    但这是秦相摘的。

    秦相摘花必然有他的理由,而且被秦相摘了这花也死得其所。

    商洛然心头已经转了几个弯,等到走到房中的时候,心中想的已经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崔来喜的屁股还撅着,商洛然走近了,不轻不重地朝他屁股踹了一脚,道:“下去吧,没你的事情。”

    崔来喜连滚带爬地走了,屋里只剩了商洛然和秦敛书两人。

    商洛然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敛书便朝他走来,青衣墨发都浸在晨光中,笼着一层细碎金光,愈发衬得眉眼温柔。

    商洛然眨了眨眼,颇没气势地问道:“秦相何故折朕的花……”

    “陛下不喜欢么?”秦敛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疑惑,还微微偏着头,双瞳剪水映着他的身影。

    商洛然怔愣。

    秦敛书纤白的指节搭在他手腕上,将那朵娇艳欲滴的木芙蓉放在了他的掌心。

    兰香雅淡,是秦相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地在勾人一般。

    商洛然的心又跳得极快。

    秦敛书抬起眼睫,莞尔道:“有花堪折直须折。陛下勿要错了花期。”

    !

    这就是心有灵犀啊!商洛然心跳得更快。

    但现在商洛然完全无心想秦敛书的话中是否掺了别的意思,也无心再想那花。

    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秦敛书凑得越来越近的脸。

    商洛然局促地往后退了半步,捏紧了那花茎,秦敛书却仍然逼近了些。

    秦敛书微倾着身,指尖在商洛然胭红的唇瓣上碰了碰,认真道:“陛下的嘴唇好红,疼么?”

    商洛然猫儿眼瞪圆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咽了下口水,摇摇头道:“不疼的。”

    “质子弄的么?”

    商洛然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慌乱地摇头道:“不、不是他弄的。”

    秦敛书唇边的笑意却愈发温柔,他轻叹一声,道:“就算是也无碍,陛下长大了,这不是需要羞赧的事情。”

    商洛然倒吸了口气,莫名觉得脑袋有些充血,好像烧得要反应不过来了。

    秦相在他心中,一直都是谪仙般的人儿。

    怎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还是这般自然的神态。

    秦敛书微垂着眼睫,指尖划过商洛然的鬓角,帮他把散落的鬓发拨到耳后。

    商洛然觉得自己呼吸都乱了,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无比漫长。

    温热的指腹贴在脸颊上,是说不出的痒。

    但他也不敢动,只能直直地僵着身子,任由秦敛书动作。

    明明已经看见对面的人眼睫颤抖,莹白的耳朵染上一片红,秦敛书仍是不依不饶。

    “陛下害怕微臣?”温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疑惑。

    “不、不怕。”商洛然慌乱地解释。

    他哪里是怕秦相,他是怕唐突了秦相。

    秦敛书眸色微暗,凑得更近了些,问道:“那为何我近了陛下,陛下便发抖?为何陛下不敢看着微臣?”

    “我、我很少与人这般亲、近近……”商洛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还睁大了眼,表示自己真的不怕秦敛书。

    一双乌黑的眼瞳含着雾气般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眼尾也晕上一缕绯红。

    秦敛书轻笑一声,道:“陛下不是嫌我厌我便好。”

    那馥郁的兰香终于远了些,商洛然的脑子也开始缓慢运转,后知后觉的想方的情形。

    秦相是故意的?秦相刚才分明就是摸他了……

    秦相刚才好像有点坏……但他好像更喜欢了。

    商洛然抬眼看着秦敛书,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陛下,今年秋猎会去烬山行宫。”秦敛书顿了一下,眸光温和明亮,“若是陛下想,也可带质子一同前往。”

    “我……”商洛然的唇瓣张了张,怎么也没把不带温雪镜一起去说出口。

    秦敛书又同他讲起了要务奏折,商洛然却始终想着那时他指尖的温度。

    直到秦敛书走了许久,商洛然的心都怦怦跳。

    商洛然忽而想起来,之前明明还想问问秦相先太子有关的事情的。方才一番事情打乱,倒是忘了个干净。

    商洛然始终觉得在宫外所见之事不是幻觉,亦不是凑巧。

    好像有人在算计一般。知道他会同霍幕犰一同出去,知道他会在那小楼前停下、认得出那玉玲珑。

    商洛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梦中自己总以鬼魂的形式漂浮在温雪镜身旁,但他却不知自己因何而死。

    好像每次都离着那死因很近,却总是隔着层纱一般,摸不清看不透。

    商洛然招来了崔来喜,要他暗中去查探那满香楼对面朱阁的主人。

    因为梦中只能看见有温雪镜的场景,所以商洛然对未来其他的事务仍是一片空白。

    直觉告诉他,崔来喜此次去查并不会有任何结果。

    不管崔来喜查到的结果是什么,他心中都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雕花缀珞的马车经行大道,旁人都知道那是秦相的马车。

    暗紫银纹的车帘从里面被掀开,尊贵无比的手上捏着一朵花色灼灼的木芙蓉。

    似是一瞬,木芙蓉便跌落车水马龙中,滚滚红尘里。

    被随即而至的车马碾踏得看不出原来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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