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舞姬
商洛然向来是不怎么会安慰人的,他沉默片刻,道:“那过会儿应该就不疼了。”
温雪镜垂下眼睫,嗯了一声。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那半空中的三位红衣舞姬缓缓而落。
她们手腕、脚踝都系着小铃铛,每一步的声音都轻灵。
一个舞姬停在了商洛然面前,勾人般的一笑。
商洛然微怔一下,偏头错开了目光。
舞姬穿着十分清凉,身上的薄纱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穿了和没穿一样。
“他是男人。”温雪镜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商洛然有些错愕,发现虽然舞姬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但胸前却是平坦的。面容上也能看出来是个貌若好女的男人。
舞姬拿起青玉酒壶,清冽的桑落酒倾泻而下。他放下酒壶后却并未离开,而是微倾下身,用嘴唇衔起酒杯,委身等候。
商洛然迟疑一下,见着温雪镜没有反应,才伸手去接。
他早就听闻晋国民风开放,却不曾想竟是如此。
在商洛然手即将碰到杯壁的时候,那舞姬却往边上移了移,并不让商洛然的手碰它。
舞姬笑得冶艳,脖颈微仰。
商洛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却看见那高台上,也有舞姬给温逡献酒。
温逡也不顾身边还坐着宠妃,一手将舞姬勾入怀中,薄唇衔着那酒盏。
二人鼻尖相抵,耳鬓厮磨,好不亲昵。
商洛然瞪大了猫儿似的眼眸,仓惶的收回目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窘迫。
虽然在人前做出那般举止的不是他,但他却莫名地觉得羞耻。
话本是话本,画册子是画册子,当真的有人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只有想逃。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边少年。
温雪镜却是十分冷静的,仿佛已经见过许多这般荒、淫的场景。
他乌黑的眼眸望了眼商洛然,便微沉着声对那舞姬道:“无需用酒,你退下。”
那舞姬神色黯然,十分失落的模样,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商洛然一眼,却还是听话的走了。
商洛然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些,此时大殿内却安静。
乐伶不知在何时也已经退下了,空旷的大殿内只能听见唇齿交缠的声音,还有高台上的人逐渐紊乱的呼吸声。
实在是太过荒谬了,比做梦还像做梦。
商洛然还是强装着镇定自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却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已经泛起了红。小巧莹软,红澄澄的软玉一般。
温雪镜微微松了手,还未等商洛然反应过来,温雪镜微凉的指尖便钻入他的指缝中,同他十指相扣。
商洛然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刚想挣开,温雪镜已经起了身,对台上的人道:“父皇,儿臣同……”温雪镜顿了一下,道:“先行告退了。”
温逡闻言,松开了那舞姬,还蜻蜓点水般在那舞姬唇上一吻,斜倚在龙椅上,衣襟微开。
他凤眼微微上挑,眸光在商洛然和温雪镜身上转了两转,“那你们去吧。”
温雪镜牵着商洛然的手往外走。
温逡坐在高台上,看着二人的身影,眸色暗了暗。
终于出了朱阁的时候,商洛然松了口气。
虽然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温雪镜在晋国的地位似是提高了不少。
那些侍卫宫女,对温雪镜皆是恭恭敬敬的。
“上次温子冽有报复你么?”商洛然停下了步子,抽出了自己的手。一直牵着好像有些怪怪的。
他不知温雪镜要带他去哪里,但是他隐约地知道自己应该快醒了,想问的也得快些问。
温雪镜微怔一下,垂下手,指尖微微蜷缩,道:“他来过。”
“你没事吧?”商洛然下意识的便将温雪镜带入了被欺负的那一个,担心他身上又添了新伤。
温雪镜微垂着眼睫,摇了摇头。
“那……”长风吹过曲廊,商洛然忽而意识到了些什么,后面的话也没再问出来。
但他看着温雪镜的眼神,也让人能看出他想问什么。
温雪镜抬眸,漆黑的眼眸平静如水,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温雪镜道:“他死了。”
商洛然唇瓣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那个人说,只有靠自己努力才能活着,那就要不择手段的活着。”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冷意,又说不出的残忍。
商洛然抿了抿唇,他知道温雪镜口中的人是温逡。
温逡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这是他逼着别人选的一条路。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活下来。
温雪镜始终望着商洛然,似是想从商洛然那里得到什么回应。
失望的眼神、或是痛心疾首的斥责。
他是和温逡一样的疯子。
长久的沉默里,温雪镜垂下了眼眸。
商洛然抬手摸了一下少年的脸颊,少年微怔,眼睫颤了颤。
而后便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商洛然安抱着温雪镜,拍了拍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孩子一般。
少年虽然身姿颀长,却瘦得连骨头都硌人。
商洛然有些难过,他虽然每次都出现,仍然没有帮上他什么。
温雪镜依旧艰难求活。
温雪镜眼睫眨了眨,漆黑的眼眸中有几分茫然,他僵硬着身体,任由商洛然抱着。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回抱商洛然。
商洛然不会安慰人,只能笨拙道:“不要怕。是他们先动的手,不怪你的……”
温雪镜应该也很怕吧?
商洛然脑子里和心里都乱糟糟的。想起来的,全是少年那时挡在他身前,握着刀、颤抖着的手。
隔着衣物,胸膛相贴,能感受到对方清晰的心跳声。
温雪镜微微低下头,贴近了商洛然的脖颈。
很软,肌肤上也透着很干净的、微甜的香。
感受到温雪镜似乎软化了些,商洛然依旧是抱着他,轻轻地拍拍他。
长风吹过曲廊,商洛然还轻声在温雪镜耳边笨拙地重复着要他不要怕。
下一瞬,长风吹过曲廊,温雪镜身体僵了一下。
指尖的温度尚在,长廊却只余他一人。
灰蒙蒙的天空笼着,似是从未有人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