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往事
“我们等会去吃什么呀，我刚才都没吃饱，那家菜做得一点都不好吃。”方辞见贺骁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便趁热打铁的问道。
听方辞这么说，贺骁心情又好了不少，嘚瑟地说：“我带你去吃个很绝的东西，别的地方肯定吃不到。”
车子开到老城区，又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阵，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停下。街边支了一个塑料帐篷，他们掀开门帘进去，里面放了几个矮桌和小板凳，地方不大，可基本上都坐满了人。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年过半百的阿姨，她脸上始终带着点淡淡的笑，好似那双眼睛原本就带着点笑意，让人看了心情极好。
“哎哟，小贺！怎么好一阵不来阿姨这儿了。”
“这不是最近忙么。”
“那可真是把你忙坏咯。”阿姨瞅了瞅旁边的方辞，笑容里多了一丝调侃，她拎来了茶壶给她俩到了两杯热茶，“还是老样子？”
贺骁点点头，笑得有些憨厚，倒是少见贺骁对谁有这般晚辈的姿态——他向来是无法无天目中无人的。
“这家你常来么？”方辞环视了一圈，看了眼招牌和别人桌上已经上来的饭食，“怎么招牌上什么都没写啊，但是我看每桌都点了小馄饨，这家的小馄饨很好吃么？”
“不仅小馄饨，还有酱牛肉，都是一绝，这家都是熟客才会来，来吃得基本上都是邻里街坊，有的人搬走了好多年都还是惦记着这一口。”
方辞这才想起来，这条街离贺骁高中时候的家确实不远，她端起热茶来喝了一口，驱散了不少寒气。吃食没多久就上来了，阿姨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让他们多吃点，不够还可以加，就好像对自家孩子一样。
小馄饨的汤头熬得很清亮，上面还飘着些紫菜和葱花，一口喝下去口感却十分浓郁，方辞暗自叹喂一声，这确实是外头大饭店比不上的美味。馄饨的肉馅饱满，面皮薄却不破，里面或多或少浸了些汤头进去，一口咬下去味道中和的刚刚好。
“好好吃哦！”
贺骁见方辞吃得满足，眉眼也都笑得舒展开来了，“我打小就在赵阿姨这吃馄饨，平时我妈不在家，我就跑来这，小时候零花钱总是舍不得花，我就只点一份素馄饨，后来赵阿姨见我常来，每次会给我加两片牛肉，说我长身体，不能缺着肉。”
赵阿姨正好端了一盘热腾腾的煎豆腐来，上面铺了一层翠绿的葱花，让人看了就食指大动。
“这可是独家供应，别的桌想吃都吃不着。”
“谢谢赵阿姨。”方辞甜甜地笑了。
赵阿姨看着她愈发的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这姑娘我总瞧着好像在哪见过啊。”
贺骁一口馄饨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他喝了两口茶顺了顺气，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方辞一眼，才小声对赵阿姨说：“我给您看过照片，您忘了？”
“哦！原来就是这姑娘啊，居然还真被你小子给等到了！要好好珍惜啊！”
赵阿姨边说着又去别的桌忙活了，可是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却勾起了方辞的兴趣，她支着下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你和赵阿姨提过我啊。”
显然秘辛往事被戳穿他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两声，发现没办法把这个话题躲过去，只得无奈地点点头，“我从警校出来之后，我们家就搬家了，我妈身体不好，我给她找了个疗养院，我就搬到离警局近点的地方，但是还是会常常来这里吃饭，有时候心里有事没人可说的时候，就找赵阿姨聊聊，赵阿姨相当于我半个妈。”说到这里他自嘲了笑了一下，“甚至可能比我亲妈更像我妈。”
贺骁说着说着神情却落寞了下来，拿勺子搅弄着碗里的馄饨。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妈妈呢，都说儿子的长相随妈，瞧你这幅模样就知道阿姨肯定也是个美人，啊，对了！”方辞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我那天在商场看到一条披肩很好看，你帮我看看你妈妈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看了看一脸认真的方辞，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憋了一个干巴巴的“嗯”。
“那这个周末你陪我去买，然后我们顺便去看看你妈妈好不好？”
“其实……”
方辞打断了贺骁想要退缩的话，握住他的手说：“快过年了，我想送伯母一份礼物，你就当陪我去，行么？”
馄饨的热气在贺骁的面前晕开，微微熏热了他的眼眶，他微微颔首，低声说了句，“谢谢你，方辞。”
方辞一把捧起贺骁的脸，笑嘻嘻的说：“哎哟，我的男朋友这么容易感动啊，这可怎么办，被我捉到弱点了，以后要是吵架了，我就使出柔情攻势。”
贺骁笑得有些无奈，捉住方辞的手，细细摸着她的指节，“不会，我不会和你吵架，我舍不得。”
“嘶……”方辞把手抽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皱着脸说：“咱能商量件事么，以后这么肉麻的话还是少讲怎么样。”
贺骁乖巧的点点头，“行，我也有点别扭。”
俩人说完对视了一会，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阿姨在后厨的窗口喊了一声，有个头发白了一半但是看上去很精神的男人探出头来，赵阿姨看了看坐在外面的俩人，说：“老李，我好久都没瞧见那孩子这么开心了。小的时候总是鼻青脸肿的来我这吃饭，后来长大了也不怎么爱说话了。有段时间他来这就点一碗馄饨坐一晚上，最后啥也没吃就走了。好在工作之后还愿意和我聊聊天了，可就没怎么笑过，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叫老李的男人在围裙上抹了把手，拍了拍赵阿姨的脑袋，“哎哟，怎么还掉眼泪了，这不是应该高兴的事么。”
“对！应该高兴。”
“就是！日子嘛，苦着苦着就甜咯。”
吃完饭俩人都有点撑，方辞拉着贺骁沿着街道遛弯儿。
“前面就是广场了，我们去那走走吧。”
贺骁没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拉着手，不用想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什么打算，要往哪走，只要跟着抓住自己手的人就可以了。
想到这，贺骁的手又攥的紧了些，他拉过方辞，将两人的交握的手一起揣进宽大的口袋里，“天儿冷，暖和暖和。”
暖意从手指尖一直蹿到心头尖，方辞想着这天儿就算再冷，她也不怕了。
时候不早了，跳广场舞的阿姨们已经开始收音响了，也有几对小情侣和他们一样在广场上遛弯，还有带着小孩出来玩的，几个小朋友凑在一起，不一会就散开，手机一人拿着一支仙女棒，在空中挥来挥去，笑闹声为有些冷清的广场添了些许烟火气。
“以前我小时候啊，可喜欢和我姐来这放烟花了……”
明显就是要展开讲讲的话题，突然戛然而止，贺骁有些疑惑，扭头看了一眼方辞，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然后快速的撇开了头，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怎么了？”
“没什么。”
贺骁看了眼她刚才视线落下的地方，脑海中突然闪过几祯画面，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方辞会情绪低落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方辞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说要来这，就是想要好好面对的，心结堆在心里，只会越结越大。”
她鼻子有些发酸，旧事浮上心头，她不禁哽咽了一下，“你知道么，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来过这个广场，我也特别害怕过年。我那个时候好恨你啊，我觉得你怎么那么狠心，但我一想到都是我自找的，我就更难过了。”
“你可太讨厌了！”她转头瞪着贺骁，眼圈红红的，里面全是幽怨和委屈。
贺骁的心都要化了，赶紧把人拉进怀抱，“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我每年都带你来这放烟花，把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炸上天。”
人在委屈的时候不能哄，一哄就更委屈了，可是贺骁说话温情不了三句就开始贫，弄得方辞在他怀里又哭又笑的，顺便蹭了他一身鼻涕眼泪。
“小辞？”
论小情侣在大庭广众之下贴贴被姐姐姐夫偶遇的几率有多大？
其实也不大，这不，就遇到了。
“姐？”方辞看了一眼方闻的旁边，默默的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带了点谄媚与乖巧，“姐夫。”
没办法，徐占这人就是有种往那一站就让你开始低头认错的气场，虽然大家也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了，可方辞还是有点怵他。
但是徐占听到方辞的那句“姐夫”还是很受用的，难得的放柔了面部表情。
“这是？”方闻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贺骁，虽然她大概猜到是方辞的男朋友了，但是让妹妹更尴尬这种事情现在不做更待何时？
“我男朋友，贺骁。”她扯过贺骁，向方闻介绍着，“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表姐，方闻。我姐夫你应该认识吧，精诚律所的合伙人徐占。”
论大庭广众之下被突然强行见家长是件多么尴尬又羞耻的事情。
倒也还好，这不贺骁应付的如鱼得水。
趁方闻和徐占不注意的时候，贺骁凑到方辞耳边念叨，“就徐占把高彦辰介绍给你的吧。”
“姐夫才不会操这心呢，都是我姐瞎张罗。”
贺骁小小的哼了一声，“你干嘛这么维护他？”
方辞翻了个白眼，“你连我姐夫的醋都吃？”
“小辞，你过来下。”
方闻打断了俩人的斗嘴，把方辞叫到一边，看了眼正在和徐占攀谈的贺骁，贼兮兮的问，“这就是你暗恋了十多年的那个？”
“有……这么久……么？”
“怎么没有，高中三年，毕业之后几年了这都，□□年了吧，可不得十好多年。”
连方辞自己都没算过，他们之间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年的渊源。
“不过他还行，这么多年没怎么变样，好多男的工作之后就发福发的一塌糊涂，不过我总感觉以前在哪见过他呢？”
“估计之前在街上遇到过？毕竟他长得也挺帅的，让人记住也不难。”
“……你自己不觉得害臊么？”
“那你说他帅不帅。”
“……没徐占帅。”
“呵。”
“总感觉就在脑子边了，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方闻环顾了一下周围，在看到广场对面街角的时候惊呼了一声，“哦！我想起来了在哪见过他了！”
她颇有些激动的指着那个街角，“就你高三那年我带你来广场放烟花，你不知道遇见什么人了，过了好久才来找我，回来的时候还红着眼睛，我怎么问你都不说。就那天，他就站在街角那，一直望着你，我当时就觉得你这事肯定和这小子有关，但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再多问。”
“你说……那天他一直站在那？”
那个街角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样，昏黄的路灯只打在巷子口，巷子里面灰蒙蒙的，直到现在方辞还能回忆起那条巷子的路有多不好走。
“对啊，站了好久，你哭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方闻一脸的狐疑，“他当时是不是欺负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了，我可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即便过了许多年，她似乎还是能看见那个巷子口伫立着一个少年，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也只有地上的影子与他为伴，而那时他的心情又比自己好过多少呢。
方辞扭过头，正好对上贺骁的视线，他冲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要快点从这个情景脱身，方辞觉得方闻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贺骁这么多年，确实没什么变化。
“没有姐，他在保护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