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喜欢
大年三十，方辞跟着父母去爷爷家过年。她这个假期过的不太好，因为期末考试考砸了。全班55个人，她才考了39名。似乎从中考开始，她的考试运便开始走下坡路，一次比一次差。
方辞的成绩从小在兄弟姐妹中都是拔尖的，常常被拉出来作为榜样，方妈妈好面子，每次赶上这种逢年过节家庭聚会的时候，总是要把方辞的成绩和得过的奖项拿出来显摆显摆。
今年却巴不得别人都忘了成绩这件事才好，可是……
“听你爸说你今年考的不太好啊。”小姑说道。
“是不是光顾着玩了，把学习耽搁了。”三叔说道。
“小辞之前不是学习挺好的么，怎么上了高中一下落后这么多。”二婶说道。
方妈妈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解释道：“高中的课程要难很多，这孩子还没适应过来。”
无论大家怎么掩饰，还是盖不住幸灾乐祸的表情。
门铃突兀的响起，打散了众人各自的虚伪客套，方辞却眼睛一亮——一定是方闻来了。
方辞伸长脖子，见大伯一家从门外进来，带着室外的寒气，冲散了些许烦闷。方闻进了门就朝方辞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小丫头片子变漂亮了啊。”
方辞揽过她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姐，你怎么才来啊。”
“还不是我妈，出门要收拾俩小时，正正好好赶上高峰，路上堵得一塌糊涂。”摊上一个爱臭美的妈，方闻表示自己十分心累。
方辞从小就喜欢跟着方闻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她比方辞大四岁，小时候调皮捣蛋，没少带着方辞惹是生非。但是方闻聪明机灵嘴巴甜，很会讨人喜欢，所以每次闯祸都会被她化险为夷。
方辞记得有一次她俩坐在一起看动画片，里面两个主人公从瓜田里偷了西瓜吃，红红的瓤看得姐妹俩直流口水。之后方闻决定亲自体验一下，她当时上五年级，领着才上一年级的方辞坐车到乡下，偷偷跑到人家瓜田里去偷西瓜，两人坐在瓜田里吃的肚皮鼓鼓，等到太阳落山了才坐车回去，急得家里的大人团团转。
方闻是个想到做什么就会立刻去做，并且为之努力的人。所以方辞很崇拜方闻，觉得她即勇敢又潇洒。
方闻打量了一下方辞的新发型，失笑道：“之前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去劝动你剪头发，这回怎么想通了？”
方辞无奈道：“被同学硬拉去的……”
“原来你吃硬不吃软啊。我就想不明白了，当初就因为摆不平几个追求者就把自己头发给剪了是什么逻辑。”
“我不是应付不来嘛，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再说了，他们要是真的喜欢我，会因为我剪了头发就不喜欢我了吗？”
方闻愣了愣，然后她的表情突然便得严肃起来了。
“是啊，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不喜欢了！我不能退缩，坚决斗争到底！”
方辞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拦着方闻的脖子小声的问道：“怎么着，我这姐夫有着落了？”
“正在努力中！”方闻的心事被戳破丝毫也没有觉得难为情，反而坦坦荡荡，眼神里都是炙热的光，“但是我现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人，人家压根儿不拿正眼瞧我。”
方辞觉得这“未来姐夫”似乎是个人物，“居然还有我闻闻姐拿不下来的人？”
“你是不知道，这人眼睛简直长在脑袋顶上，油盐不进。我在他身边蹦跶一个学期了，他和我说话还是不冷不热的。”
“那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中了就是中了，喜欢这种事情没法说的。”
方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见方闻接着说：“不过他除了性格臭屁一点，其他都挺优秀的，不仅是法学院的高材生，还在实习的时候协助大律师办过好几起难办的案子，还没毕业几大律所抢着要人，长得帅身材好，待人接物虽然冷了点但是还是挺有礼貌的，不像读书读傻了的那种。”
“看你把人给夸的。”方辞很少见到方闻聊起一个人是这副神情，心里也替她高兴。
可回过头来想想，贺骁又是什么样的呢。
很会打架？厮混于各种不良场所？女朋友都很漂亮？看上去吻技不错？
方辞默了。
“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这些优点呢？”
“你这个问题问的有点深度诶……”方闻想了想，“但是我认为这两者是不可分割的，这些优点成就了他现在这个人，同样的，就算他是个浑身缺点的人，也是成就了他现在的样子，而你如果喜欢这样的他，也就不会在乎什么是优点，什么是缺点，不是么？”
“原来是这样的么……”方辞陷入了沉思。
“小辞，你不对劲哦。”
“啊？我怎么了？”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想要蒙混过关，可奈何方闻段位太高，稍微一套话就让她全盘托出。
然而方闻听完之后，眉头半天没有舒展开，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方奶奶叫大家过来吃饭，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也终于开始了，随着欢庆热闹的音乐响起，窗外也应和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随口聊着家常，饭菜的香味弥漫在鼻间，方辞觉得这才有了些过年的气氛。
不知道贺骁现在是不是也和家人坐在一起吃着年夜饭看着春晚，热热闹闹的呢？
客厅的白炽灯因为好久没换了，让整个室内显得昏昏暗暗的，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小品，和这里冷清的气氛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听着有点讽刺。
贺骁和贺宛华面对面坐在饭桌前，桌上只有冷冷清清的两个菜，一盘炒青菜，是贺骁五分钟前才炒的，一盘烧鸡，是贺骁早上去超市买的。他拈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嚼了嚼，觉得有点咸，扒拉了两口饭。
贺宛华目光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机，里面的主持人衣着光鲜，笑容满面，正情绪高昂的说着新年祝词。
“你给你爸打过电话了么？”
贺骁手里的筷子一顿，“给他打电话干嘛？”
“好歹今天是年三十，你给他拜个年。”
“你要是想打就自己打。”
“我打他不会接的。”她眼泛泪光，里面是被岁月盛满的疲惫，“你就打一个吧，今天过年，你打他肯定会接的。我，我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
贺骁一听她这么说，心头的火就蹿了上来，他将筷子重重的落在碗上，“贺宛华你醒一醒！他根本不想听见我们的声音，那样只会提醒他，他自以为的幸福生活都是虚伪的假像！”
贺骁抓起外套，摔门就走，只留下贺宛华一人暗自掩泣。
他靠在小区门口的墙边点烟，看着对面的楼，家家灯火通明。都不用想，他也知道，那里面每一室都承载着温暖的空气，可口的菜肴，还有家人的欢声笑语。
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他将火机擦着，看着跳跃的橙黄色的光在冷风中微微颤抖，有些恍惚。
“操，我他妈怎么这么矫情！”
他收起火机，一阵风吹过来，他觉得有些冷，将外套的领子拉高了些。路上很少有人走动，只有远处的几个出来放炮的人，吵吵闹闹的。城市里的天空几乎看不到星星，唯有寥寥几颗闪着微弱的光，贺骁眯着眼睛，觉得这些星星真可悲，只有他有空看看他们。
口袋里刺耳的电话铃声穿破了贺骁周围的低气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多半是打错了，但是他还是接了。
因为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开场就会说一句，“过年好啊”。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和他说过。哪怕这通电话真的打错了，他也想听有人声音愉悦的对他说一句祝福的话。
可是接起电话来之后，里面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喂”了一声。
那边的人这才开口了，急急忙忙的，似乎是怕他挂掉电话，“新，新年快乐！”
电话里的声音刚落下，天空便炸开了一个礼花，绚丽夺目，贺骁抬头看了一眼。
女生的声音有点甜，带着些欲语还休的羞怯，就四个字，她居然还结巴了一下。
贺骁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就连他最讨厌看的烟花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他猜想对方或许是个要表白的小姑娘，倒是误打误撞的挑了个好时机，这个时候无论和他说什么，多半他都会答应的。
等周围的鞭炮声小一些了，他才懒懒的开口，“你是？”
那边的人吭哧了半天，才说：“啊？嗯……那个……请问，你是舒朗么？”
贺骁挂在唇边的浅笑渐渐消失，脸黑了一片，啪的一声，他把电话挂了。
炮声渐渐的小了，直至消失，周围又陷入了安静。放完炮的人，欢欢喜喜的转身钻进了楼里，贺骁冷冷的瞥过一眼。
他又想起了刚才的那句新年快乐，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嗤笑了一声。
啊，还真是打错了。
第一句新年快乐，竟然是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