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阳
“恭喜！你是第一名”
迎面跑来的人像是脱力了一样在最后一刻栽倒在江浔怀里。
江浔被撞得向后一退。
她扶住温黎的胳膊往外围走，太阳未免过于灼热，江浔摘下帽子扣在温黎头上，她拧开瓶盖把水瓶举到温黎的嘴边。
“喝点水吧！”
“呼！”温黎靠在她肩头大口的喘着气，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的黏在脸上。
温黎倚着江浔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她接过水抿了两口。
“谢谢”
离下一组结束还有段时间，江浔带着温黎在不远处的桂树下找了个阴凉处坐下。
“上次就是在这里”
比起刚才的虚脱，温黎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她半个身子靠在江浔身上
“上次体育课你靠在我肩上，没想到这次我又靠回来了”
江浔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事儿，她刚把手里绿莹莹的桂树叶子贴在额头上，冰凉的叶背降下了一丝燥热。
闻言，她转头正对上温黎戏谑的目光。
额上的树叶掉在了地上。
江浔捡起树叶捏着树根在手里打转。
“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好多了。”
温黎也学着江浔的样子摘了片树叶放在手心。
墨绿色的叶片，正面是光滑的丝绸质地。
温黎握成拳头，手心过高的温度似乎有所降低。
微风吹动林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地上光影交错。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氛围刚好。
“第七上场，第八组准备！”
元初景听到第七组的上场通知，拍了拍身就准备离开。
“我先走了，你再休息…”
剩下的话没说完，温黎扣住了江浔的手腕，江浔原本都已经站起了此刻却不得不半弯下腰看着温黎。
“？”
她投给温黎一个疑惑的眼神。
温黎没有要开口的欲望，她取下头上的帽子重新为江浔戴上，仔细的理了理江浔鬓边的碎发
隔的太近了，江浔眼前是温黎放大的五官，甚至能看见她脸上细白的绒毛。
“这下行了，快去吧。”
温黎不觉有恙，她正了正帽檐觉得可以了就又坐了回去
江浔一时失语，她抬手按住帽子，拿着树下的水就往操场上走。
走了两步又跑了起来。
九班参加1500米的女生都排在比较靠前的队伍里，所以江浔很快就结束了工作。
“到我了！浔儿，你帽子借我一下！”
男子1500米已经开始检录了，第一组就有九班的同学，肖易妍抱着水从伞下跑出。
下午的太阳已经小了很多，但能挡着谁愿意晒呢？
“算了，你戴着吧”
江浔犹豫一二还是取下了帽子递给肖易妍。
“我先走了！”
“好”
江浔又回到了桂树下，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么久了温黎居然还在。
“你没去吃饭吗？”
江浔有些惊诧。
运动会期间一中全天开放，食堂的开放时间是有规定的，所以今明两天估计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都选择校外解决。
“等你呀！”温黎看着背光走来的江浔，开玩笑的说。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江浔在温黎旁边坐下，她的手停不下来，坐下就顺便揪了片树叶在手里揉拧。
“三千米，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温黎看着墙上斑驳的剪影，想到江浔明天的三千米不禁有些担忧。
“你知道我报了三千？”
江浔唰的收回了长腿，她两手落在腿侧的瓷砖上，借力欠身看温黎。
温黎目光在她眼角那抹桃红停留了几秒，她移开视线。
“听陶舸提起的”
江浔恍然，陶舸就坐在温黎后桌，平时说什么想必也是能听到的。
“问题应该不大”江浔仰头眯着眼看了看太阳
“不过要是明天依旧是这么大的太阳我就不能保证了。”
江浔向后倒在桂树上，她两手抱在胸前。
“我中途要是实在跑不动了，就给你们比手势，你们就拿件衣服套我头上，把我带下场，不然跑晕了多丢人。”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温黎忍俊不禁
“真要这样，那我们也还得戴个头套，不然也丢人。”
江浔咯咯的笑了两声。
“然后我们就在年级出名了。人家提到我们最先说的都是运动会上带头套那俩人。”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头套天下知。”
温黎跟着感叹了两句，调侃够了她才收了玩笑的神色，严肃的看着江浔。
“总之明天量力而行，一定不要勉强！”
周六下午
“请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立刻到检录处检录！”
“请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立刻到检录处检录！”
…………
“浔儿，加油！！”
肖易妍冲着往跑道后准备的江浔大喊。
周围的视线被这一声吸引了过来，江浔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不自在的别开眼
“加油啊！”
温黎站在初始跑道，见江浔看过来冲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一组有八个人，江浔在四号跑道。
她的头发扎成了辫子，踢了踢腿江浔竖起耳朵做好起跑的准备。
“砰！！”发令枪一响，场上的人齐刷刷的冲出了起跑线。
明明是长跑却跑出了短跑的气势。
所有人都争抢内侧跑道，江浔压着节奏跑在第三的位置。
三千米，七圈半，每一步都看不到头。烈日当空，操场热浪滚滚，每跑出一步脸上就呼呼的吹着热风。
第二圈过了一半，江浔不再跟着领跑的速度来，她两步一呼，慢慢的找回自己平时的节奏。
汗水从眉梢滴下，落在睫毛上模糊了一片。
只能听见跑道上学生的加油声，江浔根本看不清其他人的脸。
她向后抹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眼前敞亮了许多，江浔喘着气继续往前跑。
“江浔！加油！！”
是陶舸的声音，带动着班上的其他同学。
“给高一九班的江浔同学，操场上你奔跑的身姿深深的刻进我的脑海里…”
体力消耗大半的江浔一下子精神了，脚下一个趔撅，险些摔倒。
“…你飞扬的白色衣角是我追随的目光所至，你脚下节奏是胜利的曙光，让鼓点更加紧密，让胜利来得更加辉煌，加油！！江浔！我们在终点等你！”
播音员激情澎湃的念完加油词，江浔在场上尬到两脚扣地不自觉的加快步伐，只想快一点结束这场比赛。
生怕肖易妍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每跑到起点的位置就会有裁判示意剩下的圈数。
“三圈”
江浔跑过的时候听见裁判的声音。
是时候加速了。
她现下处于不前不后的中间位置，江浔看着前面6号的背影。
跑出内圈，江浔从外圈反超了6号，紧接着又是7号，江浔在超过七号后就不再加速了，前面还有1号和3号，1号离她20米的距离，而3号就在她前面5米的距离。
江浔调整呼吸，尽可能避免用嘴呼吸。
脚下步伐一点一点变得沉重，像是陷进了沼泽，江浔步伐有所减小，她咬着牙往前面跑。
还有两圈半！
两圈！
最后一圈，江浔全力加速，必胜的信念让她脚下生风，暂时摆脱了泥潭的束缚。
加快手臂摆动频率，江浔卯足劲儿冲刺，其他人也不甘落后，最后一圈了，决定胜负的时刻到了。
身后的运动员纷纷加快速度往前冲，江浔涨红了脸，脑袋里嗡嗡作响，除了终点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3号落后，江浔与1号的距离越来越小，十米！八米！三米！
一米！！
最后半圈，冲线已经准备就绪，肖易妍揪心的等在终点线外。
“葡萄糖都准备好了吗？”
欧邢守在旁边询问准备工作。
“准备好了，淡盐水也准备好了，玻璃盖都敲碎了，就等浔儿跑完了！”
肖易妍脸上写满了焦急，她原地踏步，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跑道。
跑道上拐弯处终于看见迎面跑来的人影了。
江浔白色的衣角在夏风中荡开自由的弧度，低马尾辫子横溢出的碎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像腾飞的鸟儿扇动翅膀，江浔冲在第一的位置。
她眼神炯亮，燃烧着一万颗恒星。
“快让开，把位置让出来！”欧邢招呼着边上的学生把冲线外的空地让出来。
“接人的都准备好了，不要让她摔着了！！”
………
前面是什么？
江浔眼前一片朦胧，或许是汗水或许是泪水。
她的心口炽热，眼底也灼烧着烈焰。
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胜利在望，最后十米已不是问题。
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挥臂，抬腿，收脚，落地…
片刻不停，循环不止…
“第一！！！”
“太棒了，耶！！”
周遭是一片喝彩，江浔眼前一黑，迈出的脚像是踩在了云上，江浔一头扑在了云里。
“浔儿！！”
肖易妍眼睁睁的看着江浔冲过终点线，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
“停下啊！！”
江浔陷在云里，浑身酸软，她只想躺着好好休息一下。
温黎搂住江浔的腰，抱住她不断往下跪的身子。
“江浔！醒醒！！”
温黎拍了拍江浔的脸。
江浔模模糊糊的睁开眼
“坚持一下好不好？我们再走走”
江浔呜咽了一声，脑袋垂在温黎的脖子边，往外呼着热气。
温黎抓起江浔的左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右手揽住江浔的腰架着江浔慢慢走。
肖易妍追着江浔跑了上来，她拦在路前示意温黎停下。
“先让她喝点葡萄糖恢复一□□力。”
江浔属于跑完意识不清醒的那类，肖易妍不敢让江浔自己喝。
小支葡萄糖的瓶口是玻璃制成的，掰的时候瓶口并不平，肖易妍担心会割嘴。
“这怎么办？”
肖易妍目光恳切地向温黎求助。
“你帮我扶住她”
温黎思考了几秒，她把脖子上江浔的手放在了肖易妍肩上。
肖易妍点点头，按住江浔的手，揽住她的肩背。
温黎从肖易妍手里拿过葡萄糖，她用手背试了江浔额头的温度。
还好，已经降下来了。
“江浔？”
温黎捧住了江浔的脸，她凑到江浔耳边轻轻的喊她的名字。
“江浔？”
喊了两声，江浔视线总算能聚焦，温黎松了口气。
“张嘴”
温黎耐心的哄着。
江浔意识还没彻底回笼，她不明所以的张开嘴。
隔了点距离，温黎把葡萄糖喂给江浔，全程江浔都很老实，倒也没生出什么意外。
最后一滴葡萄糖落在江浔干裂的唇上。
温黎手里捏着玻璃瓶，四周都没有垃圾桶。
“垃圾给我去扔吧，这个有专门的袋子装的，你帮我照顾浔儿就好了”
肖易妍拿过玻璃瓶往班级所在的集合地走去。
温黎继续扶着江浔转悠，不多时江浔恢复了理智。
“谢了”
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江浔把手从温黎的肩上收回，温黎也没说什么，她改而挽着江浔。
“不是说量力而行吗？”
“我能跑为什么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