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天下凡
李玲珑回到凡间的时候，月老这个老八卦达人已经把她改回姻缘薄的事传得仙尽皆知了，天界众仙纷纷大为震撼，将此列为年度异闻榜首。
要知道这李玲珑李将军对嘲风上神的痴迷程度，那可是天界所有人都有所耳闻的，亲眼目睹乃至亲身经历的都不在少数，她当年挥笔改掉姻缘薄，顶多能让人叹一句，李将军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但这一声不吭地又改回来，实是令人大吃一惊了。
可见当日天庭上的那一掌，再加上会议室里那一掌，嘲风上神这两掌下去，着实是拍散了多年以来两人之间的孽缘。
天界议论纷纷，然而身处话题漩涡中心的李玲珑，对此就显得尤为不在意了，第二天仍然雷打不动地踩着点来上班，丝毫不见受流言蜚语影响。
不过她这办公室也真是称得上热火朝天了，前一天嘲风上神刚造访完，今日这新上任的监察官也来了。
玉茗小腿并拢，优雅地斜靠在沙发上，看到李玲珑进来，也不见起身，柔声道，“李将军来得真是准时。”
阴阳怪气的。
念在是自己有错在先，李玲珑难得管上了她那张依依不饶的嘴，并没有回怼。
“玉茗仙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办公室有何贵干？”
玉茗端起茶几上的茶盏，轻抿一口，不急不缓地说，“我因何而来，李将军难道不清楚吗？”
李玲珑狠狠地皱了皱眉心。
她这人最讨厌跟人绕弯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拉扯，于是单刀直入道，“为了我改回姻缘薄的事？哦，我知道你姐的事情了，先前算我任性妄为，改日我登门道歉。”
玉茗极轻极浅地哼了一声，“李将军真是自以为是，你不会以为，做错了的事，之后再改回来，就能弥补一切了吧？”
“……那日在天庭，你污蔑我的事，我不做计较，就当是赎罪，若是还有要求，一并提出罢。”
改姻缘薄一事，李玲珑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到底是自己做出来的，不管失忆与否，该背的责任总是要背。
“不做计较？”玉茗忽的笑出了声，“李玲珑，你还真是高高在上得可以，我说要你现在跪下，你也跪么？”
李玲珑承认自己桀骜惯了，就算是道歉，看起来也不情不愿不够诚恳。
她垂了垂眸，尽量恳切道，“…我可以跪，叫你姐来同我说。”
“叫我姐来？叫她来让你再伤害她一次吗？”玉茗重重地盖上茶盖，站起身来，“李将军，您是天界重宝，天兵之首，李家的掌上明珠，我们一届小仙，高攀不起！”
“李玲珑，你就连道歉都是施舍一般的态度，不过说实话，你会道歉，已经算我的意料之外了。”玉茗冷笑一声，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她的姐姐，余容，一直默默思慕嘲风上神。
嘲风身怀龙脉，有呼风唤雨之力。
那日姐姐因芍药花迟迟不开忧心忡忡，嘲风只淡淡瞥她一眼，挥袖施雨，翠茎红蕊竞相绽放，漫天花海里，余容爱上了他。
原以为两人地位有差，只可远观，从未想过更多，蟠桃宴那天，不知是哪位仙人安排的座位，竟然将余容和嘲风安排在了一起，这原是不可能的事，可却又真实发生了，或许，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然而这缘分，却被李玲珑一脚踢散。
她是天兵之首，掌管八百万天兵天将的七宝玲珑塔，地位何其尊崇，就连大闹了王母的蟠桃宴，也无人敢苛责。
李玲珑擅改姻缘薄的消息传遍天界，人人都谈论李玲珑的胡作非为，却无人在意，那个被擅改姻缘的仙子，是何许人也。
余容还来不及惊喜自己与上神天定的缘分，就被一脚踢回原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姻缘现如今被李玲珑好给了谁。
可她不是天兵之首，更没有李玲珑的滔天法力，去找月老改回姻缘这样的事，她做不来。
余容心善，万事不争不抢，哪怕被李玲珑这样对待，也不见记恨她半分，可玉茗绝不是。
她就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让李玲珑，彻底摔到谷底，再无兴风作浪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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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离开了，李玲珑心绪却久久无法平复。
她跌坐在沙发上，用指节轻柔着太阳穴。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嘲风，关于余容，关于姻缘薄，这一切都这么陌生，可她却要承担这一切责任。
李玲珑甚至难以想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再胡作非为，会因为痴迷一个男人改掉别人的姻缘吗？
李玲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她李玲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任性妄为、叛经离道，甚至嚣张跋扈，她承认这是她，可一切反叛，都是有程度和底线的，这些失去记忆中的桩桩件件，分明都与她的原则背道而驰。
难道真要如哪吒所说，去恢复这些记忆，才能找回“真正”的她么？
“李玲珑…”她低喃，“你真让我失望。”
还没等她走出自我怀疑的情绪，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李玲珑倏地抬头。
嘲风浑身裹挟着压抑地怒气，强忍着镇定地关好门，才转身低声道，“你又改了姻缘薄？”
又是为了那个破姻缘薄。
“一次、两次，李玲珑，你改我姻缘都不用同我商量一下的吗？”嘲风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抖，“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
“重新什么？”李玲珑心里的火气也莫名燃了起来，“我只不过是将一切重归原位了而已！我把它变回去也有错吗？！”
她唰地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拽住了嘲风的衣领，“我只是想弥补我先前的过错！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她骂着骂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苛责被她连改两次的嘲风，紧拽着衣领的手骤然失力，垂落在身侧。
“我……对不起。可我只想把一切都变回来。”
她一道歉，嘲风也愣了，原本准备好要教训她的话通通离家出走，沉默片刻，尴尬地憋出一句，“……没关系。”
李玲珑不说话，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嘲风有点不知所措，干脆瞎找了个刚才在门外听的小道消息当话题，“方才玉茗来找你了？也是为了姻缘薄的事么？”
“嗯。”
李玲珑应了一句就没下文了，嘲风只好继续搜肠刮肚找话题。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哪吒不在身边，一时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不想跟金乌从头把事情说一遍，敖烈那个大嘴八卦王显然也不适合交流，林慕辞和易静……直接排除，她可不想轻易让自己法力高强的神秘人设崩塌。
想来想去，要不……
李玲珑瞥了一眼嘲风，给自己做了会思想建设，犹疑道，“我……”
嘲风竟然也同时说，“我……”
李玲珑叹气：“……你说。”
“我要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先说。”嘲风竟然还谦让起来了。
“好吧，”李玲珑一不做二不休，把嘲风当成自己的临时树洞，“其实刚才玉茗来找我，我向她道歉了，但是我……你也知道我平时都是什么样子，她估计觉得我太不诚恳了，似乎并不接受。”
“你也跟她道歉了？”嘲风不负众望地抓错了重点，“你…你这道歉是批发的吗？我可不记得你以前这么擅长道歉。”
李玲珑：“……”
果然还是选错人了。
“如果你要问我，我并不认为你需要向她道歉，你对不起的人不是她，她也没资格越俎代庖地惩罚你。”嘲风蹙了蹙眉，“她为难你了吗？”
李玲珑思考了片刻，说：“没有。”
嘲风一眼看穿了她的掩饰，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深沉的黑眸亮了一下，“你向她道歉，却向我发了火，是因为觉得我更亲近一些吗？”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更为亲近的人和事不设防的发泄情绪，相反，对于陌生人和生人，就连生气也会格外包容和克制。
比起被她冷冰冰地对待，怒目而视亦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玲珑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认识确实更久。”
嘲风莫名地愉悦了起来，轻快道，“好了，玉茗的事你也别再想了，说到底跟她没什么关系，若是实在过意不去，待回了天庭，再亲自登门向余容道歉，这件事确实是你有错在先，记得放下身段。”
“哦。”李玲珑还算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了，别自责了，”嘲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先前你性格有偏差，我也有责任，我同你一起登门道歉。”
李玲珑猛的一个下腰，堪堪躲开了他的触碰，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嘲风的手停滞在原地，有些尴尬，片刻后，收回唇边咳嗽了两声，“那我先走了，好好工作。”
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李玲珑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