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山谷下的草地里，浅紫的花丛簇簇。
乔纹从喻执渊的剑穗中，摆出檀木的小桌子。离梦阁丰富的菜式，还有几道精致的点心。
自然，也少不了他心心念念的桃花酿。
“你要喝吗？”乔纹捧着小青坛，拨开盖子轻轻闻了一下，是淡淡的清香，醇厚中夹杂着些微涩意，“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喻执渊看着巴掌大的小坛，“不用，我把风。”不远处的噬天藤还在花丛中翻身。
也是，如果两个人都喝醉了，在这里还是很危险的。乔纹想着，将桃花酿倒在他的白色小酒杯中。
他的这一套小桌子、茶杯、碗勺，都是喻执渊特意寻人定制的。
乔纹握着如冰蝉般质感的小酒杯有些爱不释手，低头轻轻抿了一小口，酒液浸入舌腔之间，便如有清甜的花酿在唇上缓缓铺开。
然而眨了眨眼，忽的抬手掩唇轻轻哈了一下，眼睛却是水润地望着喻执渊，“后劲，有点麻。”
“先吃些点心，填下肚子。”喻执渊夹了一小块桂花糕，递到乔纹的嘴边，“还喝吗？”
乔纹自然张口吃下，边说着，“喝。是好喝的。”
接着又抿了一小口，看着远处问道，“你说，噬天藤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好像认识我？”
“因为”喻执渊认真道，“你原来就是天上的神仙。”
“你真这样觉得？”乔纹撑着脸，“那噬天藤应该厌恶我才是。”
“也许是你把他封印了，他忌惮你。”喻执渊思绪放松，含笑猜到。
乔纹端着酒杯亦是轻笑几声，“啊，你怎么开始瞎猜？噬天藤分明是想和我一起玩，才不是忌惮。”他边喝着酒，自语道，“而且我的这点神力，根本伤害不到噬天藤。”
“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要是有，我一定第一个把欺负过你的人全都抓起来。”乔纹开心说道，随着嘴中酒意的慢慢淡去，“可惜我只是一个很小的神仙，帮不了你什么忙。外面的攸乾还想着害你……”
喻执渊看着脸边红意渐起的小神明，前面还几分傲意说着要教训欺负了他的人，现在却是眼皮微垂有几分失落的样子。于是轻声对他道，“过来。”
“嗯？”乔纹疑惑着，惦念着酒杯，将剩余的桃花酿喝完。这才蹲着身子，坐到喻执渊旁边去。
不过他还没有坐下，一双手伸来改变了他的方向。
乔纹猝不及防扑到了喻执渊的身上，此刻稍显迟钝得没有生气，只是手臂撑着喻执渊的肩膀，低头微微蹙眉问道，“要做什么？”
“知道吗”喻执渊看着乔纹的眼睛，“你很厉害，送给了我很多好运气，为我准备突破的丹药，我和纪七星都打不过的噬天藤，你可以让它乖乖听话。”话语微顿，敛眉道，“如果不是你，我刚才可能已经死了。”
乔纹眉头却是一皱，“胡说，不可能。你不会…”眼睛有几分生气得红了，他不想说那个字。
“乖。”喻执渊抱着乔纹，让他坐到自己怀里，缓缓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死？”
在他差点被噬天藤抽中时，乔乔也伤心的喊过。
他的神明也许会说，现在死不值得，否则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或是，任务没有完成，他就回不去了。
如果是头脑清醒时候的乔纹也许还会思考一下，但他现在的思绪里充斥着醉意，盈满了长久以来不自觉产生的依恋，头靠在喻执渊的肩上摇了摇，泛着金色光泽的眼眸朦胧，“我…”音腔里染着莫名的难过，“我不能没有你。”
喻执渊眸光霎时僵住，不期然能听见这样的话，他的神明说，不能没有他。
因那话语中的伤心，所泛起的心疼。几乎是内心深处涌现的炙热，在瞬间纵横交错，灼烧着他的意识。却又小心翼翼低下头，轻吻乔乔的发顶。用他两世仅余的爱意与忠诚，在他耳边低声保证，“不会的。要一直陪着你。”
乔纹声音闷闷的点头，“嗯。”
只是忽的一道破空声传来，喻执渊反应迅速的侧过头。脸上却是不可避免的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远处观望的噬天藤乱晃的触手有些愤然，看见喻执渊竟然趁机敢亲小神仙。
乔纹抬手摸到喻执渊脸上的血迹，回头就是一道狠厉厚重的神光之力砸向噬天藤。光亮溅灼，噬天藤看着自己大触手受伤，出现了一个不平整的小洞，瞬间跳了起来。呜呜他要回洞里修复，不管他们了……
这道神力之重，令已经不太清醒的乔纹翅膀一抖，落下一片光洁的羽毛。
他却是兀自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鲜血，神色微愣。鼻息下轻嗅，顺势吮进唇中。
喻执渊注意那噬天藤离开，低头便看见乔纹伸着一小截舌头，舔着指尖的血迹。眼中的神色错愕，不由渐渐浓稠，安静地看着他一点点将指尖舔干净。
乔纹尝到了甜头，未过瘾。抬头，看中了喻执渊脸上还未止血的伤口。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手穿过肩颈向上扶着喻执渊的后脑，没有犹豫地低头，启唇含住了他侧脸上的伤口。
因为头脑昏沉，控制不住力道的舌尖重重吮吸着，一遍一遍。唇齿开合间血液相融的声音，一清二楚的传进喻执渊的耳中。
喻执渊静得几乎不能呼吸，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担心惊醒了此刻的乔纹，他从未这样希望自己血液，流淌得更多一些，久一些。
但终究只是一个很小的伤口，乔纹很快尝不出味道，抬头抵着自己的齿间回味，这才像是反应喻执渊的脸上沾了自己唾液。
就在他有些奇怪，试图思考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候。
喻执渊长久以来深谙的隐忍与压抑，已是自冰棘深处燎燃、迸发。眸中幽黑，上齿微露，抵过下唇的瞬间，鲜血涌流。
禁锢着乔纹的腰身，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压向自己。
乔纹不得不再次低下头，潜意识里因眼前推进的景象，不由睁大了眼。被身后的力量带动着，碰上了喻执渊柔软的唇。
唇齿相交的一刻，几乎是静止的。
呼吸凝结。
血液的交织下，乔纹含住喻执渊的下唇，轻抿。似是知道此处柔软，只用舌尖小心舔舐。
不再如方才那般着急，任血液慢慢流淌容纳进来。
喻执渊却并不给乔纹这样缓慢的机会，轻易地破开他唇齿，吻住那湿润柔软的舌尖。
唾液相交，炙热入侵，一下打乱了乔纹原本的节奏，指尖泛白揪起喻执渊的衣领。呼吸快速而紊乱，不自觉陷入了这个沉缓而深情的吻中。
喻执渊轻咬着乔纹的唇瓣，舔舐他的唇珠。舌头抵入那深深的舌根吸允，相依深吻下的情动尤生，滑过上颚再轻轻挑起。
乔纹不明白形势怎么变成了这样，他尝不到血味。只有湿润炙热的柔软，强势入侵着他的口中，深处的敏感地带被舔进。不由地眼尾泛红，想要逃离的唇被紧紧压实，唇角一丝银线缓缓溢出。
“哈—”分开的瞬间，乔纹低喘着纳入空气，发热昏沉的头脑无法思考，唇早已红透。
喻执渊翻身，将乔纹压倒在浅色的花间，发间便如落了紫色的蝴蝶，对上那湿润的眼，心跳不止。顺势拿过旁边的青坛酒壶，抿了一口。
低头渡进那被他吻得发烫发软的唇中。
和乔纹的轻抿不能相比，喻执渊一口酒微微激到了身下的人。乔纹闷着咽下酒的瞬间，已是溢红了眼眶，低声呜咽“辣—”，有些委屈地要吐出舌头。
喻执渊继而含着一颗蜜饯，轻轻抵在乔纹的唇上。
却并不喂给他，乔纹想要消去舌尖上酒意的冲劲，便只能主动去吻喻执渊嘴中的甜意。
一片花海的山谷之下，纤细的紫空花微微摇曳，半遮半掩。偶尔有水痕黏连轻响，低低的泣音微起。
像是将人欺负狠了，还不罢休。想要挣扎，却不自觉依恋着相抵，情动深深的姿态，任由着对方紧密地侵占。
……
沉醉的酒意之下，乔纹累得睡了过去。余留身体残留的余韵，仍在意识里微微发颤。
喻执渊捻去怀里人眼尾掠下的泪痕，修长的手指捏住他衣襟的边角，向上掩住那原本白皙如玉，却被他扯得凌乱，吻得发红的地方。
抱着他的神明走在神植遍布、明和繁丽的药游园中。分明空旷无边，渺小只此两人，喻执渊心下却从未有过如此的溢满与温热。
后来的人显然不会再轻易入此地，既然危机已除，势必会出现新的出口。
纪七星提到内外流速不一，他不过晚进秘境一时，纪七星便已是在药游园呆了一日有余。
虽然并不着急，待走了许久，也未感应到此地有丝毫的灵力波纹。倒是噬天藤愈合了伤口，又尾随而来。沉默地跟着喻执渊身后，见他仍亲密地抱着睡着的小神仙，大触手上的两片叶子如同死鱼眼般盯着。
藤蔓的尾部却还是向喻执渊指示出一道方向，在那不远处的矮听草中藏着一方远古传送台。而其上正点缀着一枚悬空的淡紫色碎片，依稀能看出药游园鼎盛的时期的纹路。
喻执渊抬手轻轻摘下，周围一切在瞬间失去了生机，褪去颜色，恢复到了原来的空寂荒芜与黯淡的冷调。噬天藤仿佛早已知晓这样的变化，却还是难免变得恹恹的。
它知道他们要走了，但它舍不得几千年才来看它一次的小神仙。它的触手使劲结枝，粗涨了一圈，冒出小小的新的嫩芽。而后从它的大触手上痛苦的断裂而去，变成了一小截浅紫色的藤蔓，落在乔纹的肩膀上。
而它的本体也该在这里陷入沉睡了。
看着眼前的噬天藤逐渐消失于泥土之中，新生的藤蔓还懵懵懂懂地耷拉在乔纹身上。喻执渊知道乔纹丹药的时间也快到了，轻声道，“乔乔。”
“唔—”乔纹有些慵懒地在喻执渊怀里翻了翻身，手臂抬起挂在他的脖颈上，困惑地抬起头，没有焦距地呆了两秒，“这是哪里？”
“你喝醉睡着了，这里已经是出口了。”喻执渊垂眸注意着乔纹的神色。
乔纹从喻执渊身上下来，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不由念叨道，“这酒，后劲好大啊。怎么现在还是昏的？”
喻执渊沉静不变的眸子宛如接受审判的推延，没有被发现的幸然，与不可避免的空落。这意味着，他还要继续隐藏，喉间几分涩意，“你的化形时间要到了，还想睡，等会睡在我肩上，记得绑好头发。”
“好。”乔纹清醒了几分，看着面前古旧的传送台，“要走了吗？这个传送阵看样子很复杂。”
喻执渊闻言上前几步，低头查看起来。
他没有看见身后，乔纹抬手捂住骤然红透的面庞，鼻下呼吸几近滞塞。
怎么会…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