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你怎一个人在此处?”少年微仰的面庞纯净无暇,着一身精致华贵的白服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眸中若有金光流转,引人沉醉。
喻执渊一动不动的,看的却是他身后那对硕大圣洁的光羽,正安静的收敛在背后。其上片片羽毛光洁整齐,线条流畅优美。
每一片,都和他珍藏的羽毛一模一样。
喻执渊睫毛颤动,喉间发涩,垂眸见那天真的脸庞不染尘世,宛若初开之白玉,似有神圣的光自他身上散开,浑然天成。
他的…神明?
“你不回答我的话?”少年看着眼前冷峻的人,微微蹙眉道,“你流血了,神仙是不会这样的。”
“你是凡人?凡人也能长得这般好看。竟比那雪鹤仙君还要过之不及。”少年仔细瞧着喻执渊凌厉的眉眼,不觉笑了,那扬起的笑容只一眼便惊艳绝伦。
“我带你回去吧。”说话间像贪玩的小鹿捡到了一块瑰丽的石头,想要捧在手心里。
喻执渊纵知这是幻境,心头还是止不住往里栽,深埋的渴求兀自生根发芽,抬手去触摸近在咫尺的面庞,将他的神明拥之入怀。
然而,想象的温热并未传来,他的手穿过了这道身影,虚无缥缈。
面前少年似是有些哑然,退开两步,终于分辨出来,“你,你这是魔气?”
少年神色有些许慌张地看向喻执渊,解释道,“天神算过我命中有劫,万不能沾染一分魔气。你,你可在此处不要动,我有办法救你。”
然而少年刚舒展开巨大的羽翼,还未能走远,便被一言不发的魔修“喻执渊”狠厉的拽回。
“你做什么?”天真的小神明似乎并未想过,此人会对自己动手。
那双杀戮无数的手带着杀气,骤然捏住他背后的蝴蝶骨。少年睁大眼眸,意识到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禁锢的力道让他忍不住低呼。
而后一声顿响,“啊——”钻心强烈的剧痛下面色惨白,他的翅膀被硬生生折断了。
晶莹的泪珠自他泛红的眸中落下。
“喻执渊”冷眼绝情,拉起地上受伤的少年,若对待一只宠物般,握上他脆弱的脖颈,一丝不苟的灌入浓稠的魔气。
看那干净的白色变得沉郁。
恶魔的眸中落下兴致,他还从未囚禁过一只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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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的小神明被带走了,撕裂窒息之感却真实的落在喻执渊心上,他在痛什么?恍惚明白,却又相距甚远。
那残酷无情的魔修分明是他自己。头内混沌欲裂,却一点记不起那是发生过的事情。
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心下颤抖,
他曾,折辱了他的神明?
喻执渊不住凝起眉目,不不会,他在金丹期便重生了,不曾堕魔。
幻境中虚虚实实,即便喻示未来,一切都未发生,又有何惧?
幻境外的乔纹只见喻执渊陷入魔怔,似是醒过来,却又似痛苦蹙眉,还未待他弄明白,神色已经慢慢恢复了平常。
只是浑身的气息愈发沉重了几分,仅眸中还剩浅薄未尽的余温。
喻执渊看着虚无的白雾,似是区分着幻境与真实,声音沉缓询问道,“可以落下一片羽毛吗?”
问完却又是改变了主意,“还是捡一片树叶给我吧。”神明爱惜自己的羽毛,掉光了就不好看了。
他只是想知道他的存在罢。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乔纹落到地面寻一片树叶,到处是白雾弥漫,石上青苔。
恰巧见一处长了两株晶莹洁白的花,一下被吸引了目光,如此潮湿阴暗,却能开出纯净的花。
没有一片绿叶,单单两株在幽暗的光下玲珑剔透。
自然,喻执渊没有收到树叶,手心躺着的是一片白色花瓣。
微垂的眸子抬起,他识得此花,水晶兰,亦名“死亡之花”。曾伴他在荒林沼泽暗无天日的躺了三天,一如他的再生体质。从不接受阳光,靠腐烂的植物来吸取养分,便能蓬勃生长,重获新生。
小神明竟然给了他这样一片花瓣,心中的阻塞似散去一片,很贴切,他曾在杂书古籍中看到水晶兰的花语。
真诚无暇,无杂念无城府。
眼前的白雾终是散去,头顶所见并非光亮,枝叶繁密,俨然是一颗驻根千年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
漫长的岁月里生了灵性笼罩一方,在此布下幻阵。只是假以时日,那叶间百枚幻境果自我哺育,此幻境还会更上一层,窥视世间贪欲,捕食人心不在话下。
“嘣”的轻响,果实坠落。
一枚黄澄澄透亮的幻境果,任务完成了。
石灵谷入口。
“攸乾真人,戚梧衣与喻执渊在此次历练中心思狠毒,引同门相残,众多师兄弟都因此受伤。”
“此等不守门规之行径,简直肆意妄为。特别是那喻执渊竟是偷袭周师兄,害他心境跌落,恐有损修为。”邱启皓如是禀报道。
倒是一旁的周以寒面色不虞,背后的拳头握紧,还真是拿他当垫脚的借口,什么输了便有损修为,真是笑话!
攸乾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被孤立的戚梧衣,“是这样吗?”
戚梧衣早便察觉这攸乾峰主有心偏袒。待他回九转峰,自有师父和大师姐相护,不卑不亢问道,“孙师兄欲夺墨色丹花,带领师弟以多欺少,又该如何处置?”
他面上的伤可一点没少。
孙统憋不住了,站出来道,“墨色丹花既是大家一同获得,你不以大局为重,贪图个人小利,是什么居心?”
“好了。”攸乾没有闲心听他们争吵,正好看到远处不紧不慢过来的喻执渊,直接开口下令道,“此次历练为期五日,完成任务者,自行兑换积分。未完成者,打扫灵植园一月。”
“另新入弟子喻执渊、戚梧衣,不念同门之情、一意孤行,在石灵谷历练中挑起矛盾斗争。于吞炎涯禁闭一旬,下不为例。”
“其余弟子,自我反省,十日内不得出山。”
“回峰。”
然而吞炎涯上火焰燎燎,温感灼热刺骨,想要端坐其上不说一旬,就是三日都极为煎熬。
在青元宗犯了错的弟子,最常去的其实是风息渊,常年寒风凛冽,并不好受。但相比吞炎涯来看,已是极为舒坦。
喻执渊双脚踏上时,便觉有几百根针穿刺而过,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这皮肤灼焦。入目满是挥红的火团,看似轻飘,散发的炙意却让人望而却步。
戚梧衣跟在后面也不尤深吸了口气,他伤口刚刚愈合,上来不过一会已经崩开血流。原以为禁闭一旬不是什么大惩罚,却不想如此严重。等出来,恐怕头发都没有了?
他肤色冷白,向来喜寒凉,这吞炎涯于他便如同炼狱。
“梧衣!等等。”远远赶来的楚南潇叫住了戚梧衣。
戚梧衣转身便看见风姿绰约的大师姐,面色回温,“南潇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还打算就这样进去?十五天得把人烧成什么样!那庭溪峰主也是,竟然为难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楚南潇数落完,又拿出几样东西。
“我已经和师父说了,要来这冰蚕玉甲,还有这几瓶润凉液,你受不住的时候记得喝。”见他身上还有伤口,马上又掏出几瓶上好的疗伤药,“快,先敷上再进去。”
说着还将一块玉牌挂在他身上,“实在觉得不行的时候就捏碎,师姐会马上过来。”然后拍了拍戚梧衣的头发,“听到没?”
乔纹看着人家师姐送防具送灵药,而喻执渊只有孤零零地忍受着火焰的炙烤,这明显的差距,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和难过。
他能做点什么呢?
戚梧衣有些哑然,他刚入九转峰几月,相处下来南潇师姐已经待他似亲弟弟般好,拿着手上的东西。
有些迟疑地回头,看向已经闭目坐于火焰中的喻执渊,心下羞愧几分。还是摇摇头对楚南潇道,“劳烦师姐用心,这些还是不用了,我想试试突破自己的极限。”
怕楚南潇还担心,又道“这块玉牌我拿着,以防万一。”
楚南潇自然也明白师弟的好强心,叹了口气,确实是她关心则乱,“好,能有这样的想法就很好了。师姐相信你以后会走得很远的。”
“嗯,我进去了。”
乔纹找去了风息渊的寒霜树下,他看书中有提到,此树会长一种叶子,叫清灵玉叶。用来泡茶可以祛除体内燥热,清凉解毒。
一头栽进枝叶中,有的在两片粘合的树叶中才能扒拉出一片,有的藏匿极深,不仔细摸,难以分辨和普通树叶的区别。
好一会乔纹抱着怀里难得寻来的四片玉叶,就匆匆往吞炎涯赶。虽然他知道以喻执渊的心性坚持下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也想让他知道是有人在乎他的。
喻执渊正盘坐红色火苗之间,额上青筋凸起,紧绷的牙关依稀可见忍受的灼烧有多么剧烈。纵使他驱动全身的灵气转化为火属性与之相抗,依旧被烧焦了发尾与衣摆。
火苗已经突突直往小臂上窜,正是燥乱之时,喻执渊穆然觉得唇上一凉,以为是呼吸炎热、头脑炙闷产生的错觉。
不妨那物径直想塞进他的嘴中。
喻执渊即刻睁开眼,却见一片清灵玉叶正抵在他唇上。还戳了戳,示意他张嘴。
唇角微抿,似轻笑张开,接纳了那片投喂进来的玉叶。含在舌下,比泡茶来得效果要更为清晰强烈。
脑中积淤的灼气在瞬间扫尽,若凉风卷袭而过,清空通畅。虽身体上的灼烧之苦并不会因此缓解半分,但神色清明一二,也便有足够的耐心去对付这强劲的火焰。
乔纹一直守在喻执渊身边,等人吐出口中发黄的玉叶,便又给他喂上新的一片。
喻执渊好像很喜欢这玉叶,含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怀疑风息渊的的叶子都快被他薅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