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直到湿淋淋的大舌头一个劲地舔着他的面门，喻执渊才难得惊愕地睁开眼睛，这玄晶豹被人夺舍了？
抽手拨开那张大嘴，虽然对于上一世的他来说玄晶豹对并非劲敌，但其凶狠程度在灵兽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玄晶豹不再伸舌头，只是压在喻执渊身上，发出了低沉的吼叫，振得人耳嗡鸣。与此同时，爪子迅速扒拉喻执渊的手心，出其不备顺走那根羽毛。
然后撒欢似的跳跃起，跑到石头后面，小心嗅了嗅那根萤光色羽毛，用鼻子顶起，使其轻盈地飘到半空。
再用脑袋接住，如此反复，像是能蹭到羽毛的仙气一般。
喻执渊沉默的站起身，那片羽毛像是洒落星星点点的光，起起伏伏，划出一道幽亮温和的曲线，玄晶豹已经完全忽视了他，不亦乐乎地追逐着。
手心被爪子划出了血痕。另一股冷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得更为迅涌，后来居上。
那是他的东西。
玄晶豹还在为自己得了这样一件罕世宝物而欣喜若狂，它嗅到了神的气息，那种极其悠远、神圣不可侵犯的压制，却又温和无比地轻抚着人世间生灵。
注意到喻执渊的靠近，玄晶豹烦躁的低吼了几声，兽眼瞪得圆圆的。此人竟得了神明的青睐，好在足够愚蠢，让它得了好处。
张嘴吐出自己用了两百年辛苦凝结的灵韵珠，携带着强大的气势朝喻执渊冲击而去。
喻执渊眉心微皱，接住灵韵珠朝后翻倒而去，这足以轰动外界的地品级宝物被这样轻易扔出？
抬头却见玄晶豹已经发动全身的灵气，汇聚于额心的铭纹。随即，一声极响的长啸瞬间贯彻整个荒林沼泽，鸟兽惊腾，枝叶飘荡。
距其不到两尺的羽毛，萤光盛放，点点星芒被一点点吸入玄晶豹的额头，只见其身条纹具亮，竟恍惚泛着神圣的光辉。
短短一瞬，羽毛已经失去光泽，似无力飘落在地。但对玄晶豹来说足够了，不再抱任何留恋，迅速蹿进丛林回家睡觉闭关。
明明手中握着的是炙手可热的宝物，看着眼前一幕，喻执渊喉头却是微微滞涩。
没有人从中作梗？
不知几千年万年才能得到一次的眷顾，被他丢了。
惨白且脆弱的羽毛，毫不起眼地落在泥土里，染了灰尘。
乔纹轻轻舒了一口气，善哉，物尽其用，归于泥土。喻执渊也拿到了对他修为大有帮助的灵韵珠。
喻执渊站在原地想起前世，他即使将这头玄晶豹杀了，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颗死珠，灵韵散尽。
现在却被弃之如敝屣扔给了他。
暗淡的羽毛被拾起，喻执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掉其上的尘土。像是冰冻三尺的湖面，被一粒石子破防，而不自知。
缓缓放入衣襟，面容恢复了从前的冷漠，往回走去。
五灵鹤在一众人的压制下，以牺牲十一名外门弟子、两名内门弟子为代价，收入殷任的囊中。
喻执渊带着浑身的血迹，悄悄混入了一众伤员的末尾。
周恒显然意外喻执渊还能活着回来，晦气的咒骂了几句。从他进外门那一刻开始，就哪哪看此人不顺眼。
且这几日厌恶尤甚，虽然还没有威胁到他的地位，但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就忍不住想让人毁掉。
“看你能力出众，以后除了砍柴劈柴，还有厨屋烧火也一并做了吧！”撂下这句话后，也不管喻执渊听没听见，周恒转身离开。
留下一群小弟冷嘲热讽，准备时刻监督。
一路昏昏欲睡的乔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打了个激灵，翻身醒了过来。
烧火做饭？提前了
按书中的剧情，这本是一个月之后才有的安排。
即使心思缜密，让喻执渊避开了许多危险。但百密终有一疏，外门弟子的陷害，导致他失手烧掉了整个厨屋，且全身大面积烧伤、毁容。
疼痛、责罚、嘲笑…这些已经足够严重了，偏偏这件事，让喻执渊彻底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伤口愈合得快，也许还能说是特例。但火焰烧伤的疤痕，却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顺滑光洁，作为一名外门弟子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再生体质的事情浮出水面，青元宗沸腾了，这既是一颗得天独厚的好苗子，也给那些道貌岸然的贪婪之心递出了机会。
喻执渊一下子成了诸峰抢夺的对象和最热门的新星。
那所谓的人渣师父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乔纹心一紧，看向喻执渊，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看不出什么。
但他知道，喻执渊清楚，清楚后面发生的一切。
眼睁睁看着一切还要如往昔一般发生，从来不是幸运，是残忍与不可原谅。
喻执渊回到厨屋，忽略外面时不时发出的讥笑声。脑海中仍旧闪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手心是一颗泛着青色光辉，隐隐浮空的灵韵珠。
心中思虑一二，此等宝物的品级，就算是青元宗各峰峰主的亲传弟子得到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但现在在他这样一个尚未筑基的外门弟子手上，加上再生体质的通灵、前世修行的心境，很快可以达到日行千里的修炼速度。
恍惚间，有些不真实。不真实的气运，喻执渊合拢手心，感受到那颗不能再实体的珠子。
而消耗的，贴身放置的羽毛，已失了颜色，成了浅调的灰。其形不似羽绒，更像是由光影凝聚而成的……影子？
没有重量，却可拿捏。
玄晶虎愿意为此舍弃所有的结晶。
即使是从前见多识广，他也未曾听闻此种存在。觊觎他的人更不会舍得抛出这样的诱饵。
喻执渊摩挲着手中的绿珠，深黑的眸子却是浓稠如墨、深不见底。
前世种种仍历历在目，恨意凛然，无留任何期冀的残渣。
只是，他不曾察觉。
在这小小的柴房，亲临的神明已飞出满屋细碎的萤光，洒落发间。他所身处的，比一片羽毛要多得多。
后来的一段时间，乔纹彻底见识了喻执渊的疯狂，手上的苦力活两三下做完，躲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修炼。若不是为了维持身体基本的运作，饮食都可以舍弃掉。
天刚刚破晓，喻执渊已经坐在了雾起的山林之中，上午是他砍柴的时间，早早过来也是为了避开那群聒噪的狗。
灵韵珠浮在半空，缓缓自转，上下一倾，吸纳着山间清晨的灵气。使得整颗珠子被缕缕青气萦绕，为喻执渊打开天地的口子，周身显得深厚而渺茫。
乔纹因为醒得太早，不由打了个哈欠，清楚喻执渊又是要坐一上午，以他最近突飞猛进的实力，对付这普通山林里的小兽小怪不是问题。
自己可以先在青元宗转转，熟悉地形。
青元宗占地面积宽广，其中山峰湖泊林地数不胜数。所收弟子众多，像周恒这一片区域的外门弟子，只是百分之一。
每年青元宗会对在外门有天赋的弟子，进行筛选纳入内门。按着书中的印象，乔纹记得喻执渊的师父攸乾是庭溪峰峰主，实力之强除了各峰主与掌门外，能与之抗衡的并不多。席下所收弟子人数廖廖，亲传弟子更是一个都没有。
当然，后来会有喻执渊和白书镜。
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这么想着，乔纹也朝着攸乾所在的庭溪峰而去。
云雾逐渐散开，乔纹煽动着自己的小翅膀，呼哧呼哧的如流星般极速滑去。
最好能在中午之前赶回去，给喻执渊带点吃的。
庭溪峰比想象中清冷，除了修建别致的主屋，其下不远处只有依傍着山石的几处简陋竹屋。山谷间依稀可见清澈的河流，水声清脆，潺潺不息。
嘶，如若不是知道攸乾的真面目，乔纹甚至会觉得峰主应是一个清净质朴之人。
门院之内，有一小童正拿着扫帚轻轻扫着落叶。乔纹视线略过，本打算去屋内看看。
却像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那地上的落叶根本没有被扫走？
不是落叶的问题，而是那根扫帚在抖。
再细看，乔纹这才发现这面目清秀、身形羸弱的小童，正眼眶发红、像是要哭一般，睫毛上沾了湿意，似乎极力低垂着盯着自己的脚尖，手中扫帚都拿不稳。
嗯，这是怎么了？乔纹围着这小童转了几圈，难道说是被攸乾责罚了，还是有其他弟子欺负了他。
恰巧一阵风吹来，掀起了小童袖口薄薄的衣料。乔纹眉目微睁，那原本细弱的手腕有着一圈一圈的红痕，尤为刺眼。
小童似是被这一阵微风惊吓了，哪怕四下无人，也还是连忙拉好自己的袖子。
乔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屋内传来平和的声音，“镜儿，该领罚了。”
小童猛地抬起头，眼睛睁圆，磕磕绊绊张了张嘴，嘴唇颤抖，嗓音却是稚嫩中沾染着害怕，“是，真人。”
看着这名叫“镜儿”的小童拖着纤弱的身子推开门，明明是白日，内里却一篇漆黑。
咯吱，身形被吞没似的，门关上了。
……
乔纹愕然，心中如有雷霆劈下，这小童是白书镜？他不是三年后才上山拜入庭溪峰的吗？
回想起书中白书镜修为提升时慢时快，半年不动，然后一夜暴涨一阶？师徒俩早有勾搭吗？
看着主屋屋门紧闭，想起方才那只手上的伤痕，还是说白书镜被迫的？
乔纹忍着心中不适，还是靠近主屋，一探究竟。一边祈祷着喻执渊不要再进这什么垃圾庭溪峰。